第二〇二章 大媽是我學生
我意圖改變這群學生的命運,故意破壞大客車,讓學生不得不和我步行往回去,但事情卻沒有按我設想的方向發展。
不知什麼時候,我和這群學生正步行在水底,瞧著趨勢,居然是正向水底當年的出事地點前進。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這群學生將難以逃離當年的結局,雖然不是發生車禍,但也可能死在那個出車禍的水域。
我不由愕然,難道我們這麼多人吃了這麼多苦,費了這麼大勁,卻依然什麼都改變不了嗎?那當年我被一次又一次地帶回到二十年前出車禍的場景中,又是為了什麼呢?
我其實一直在心中有種想法,就是冥冥之中的這些安排,一定暗藏玄機。就算我解開不了玄機,但改變某些結果總不是難事,天意總會讓我做點什麼吧!
一思至此,我便馬上讓自己不可坐以待斃。我追上前面渾渾噩噩行步的隊伍,隨便抓起兩個人的手,讓他們的兩隻手十指緊扣在一起,在確保他們不會分開后,我又把其中一個人的手和下一個人的手扣合在一起。
就像是在串一根繩索一樣,學生們被我一個接著一個地串了起來,先確保大家能行動一致,不會走散再說。
然後我拉著最後一位學生的手,走在隊伍的最前列,這樣我便成了他們的領路人,我牽到哪裡,他們便整體跟著我走到哪裡。
不過很快我便發現我有些想當然了,在前面明顯的一個轉彎的地方,那群學生卻還是直直地向前走,根本不聽我的調動。這時我才明白,原來剛才並非是我真的帶動了這些人向前走,而是碰巧他們要前進的方向和我想走的方向一致,才導致我有了領著他們走的錯覺。
學生們一起向前走時,我發現自己連最嬌小的女生都拉不動,於是我不得不先試圖和緊握手的人鬆開,再想辦法阻止這些人繼續向前走。
可我再一次認知出錯,那個握著我的手的人並不像感受上那麼弱小,我連掰了幾次都沒能將手指中從她的手上分出來。一到我用力時,那人的力氣也馬上加大,我拚命想要把手拽出時,那人的手指便越扣越緊,感覺馬上要把我的手指夾斷了一樣。
我不由痛得大叫一聲,用勁的手也鬆開了。我一不用力,那緊扣在一起的手也馬上放鬆下來,彷彿只要輕輕一甩便可以抽脫出來一樣。但我知道這不過是錯覺,只要我用力,那手會馬上跟著用力,不但和她分不開,而且還會自討苦吃。
我被學生隊伍硬拉著向路基下走去,隨著地勢的下降,我估計我們正在向水庫的深度走去。
我猜想,現在我們行進的路線,就是當年發生車禍時,大客車所經過的路線。現在應該是大客車發生側翻,從路上滾下去,然後進入到水中的情形。
不知是天色越來越黑,還是因為越往水底的地方走*光線越暗,我漸漸覺得看不懂眼前的景物,四周都是黑蒙蒙的。我現在連自己握的那隻手還是不是當初那隻手都有些分不清了。
學生們開始不再向旁邊拉扯,力量變得柔順起來,也就是說他們已經到了目的地,不用再使勁了。
但我可不會讓他們停在這裡,如果天一亮,發現旁邊出現一輛滾入水中的大客車,那豈不是又還原成了二十年前的車禍情形了嗎?
我拉著學生們繼續向前走,至於前面是什麼,我要走到哪裡,這些都不是我現在能思考的問題。只要離開這裡,向哪裡走都可以。
學生很聽話地跟著我的腳步走,起碼我是這麼感覺的。
天猛地又是一黑,彷彿落入了一片深淵的感覺。本來之前的天色已經很黑,但現在的所能感受到的黑卻明顯與之前的不同。
之前如果手掌在眼前晃動時,會有一點兒光感變化的,但現在不同,現在幾乎沒有光,貼在眼皮的東西動來動去,也不會讓人察覺。
我腦子裡突然便冒出一個詞——黑洞!
或者說,當年那個水鬼雕像下面的水井!那是個連光都沒法逃脫出去的黑暗空間,任何發光體在那裡都無法將光線擴散出去。
除了雷公鐵!
但我現在的狀態,能從腰間摸出雷公鐵來,卻無法摩擦出閃電,因為另一隻手正被牢牢地握著,解放不出來。
正在我思索如何應對時,一隻骨瘦如柴的手摸了過來,一把握住了我那隻空出來的手。
我嚇得一抖,依我以前的性格,我會馬上將手鬆開,縮成一團。但如今我經歷得多了,對這些故意嚇人的行徑並不太在意,只是剛才有些出奇不意,被了嚇了一跳。但馬上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人也便不怕了。
這種突然伸出一隻枯手的情況,不正是在水井那個扭曲空間中的情景嗎?那枯手很可能是水鬼的手,在這純粹黑暗的井中,人感受不到身邊事物的變化,但水鬼可以,於是他們便有各種辦法干擾大家。明明以為是握著身邊人的手,但走著走著便發現二人都各握著一隻水鬼的手!
而且通過浮島的事,我心中對水鬼的恐怖也小了很多,怎麼說也合作過很多次了,而且是我領導著他們。
想明白此點,我的手沒有馬上縮回來,而是伸出去,死死地抓著那隻枯手不鬆開。
我的舌頭和牙齒也做好了準備,如果這水鬼真的敢對我不利,我便咬破牙尖血噴他一身,然後用空出的手,在空中畫出紫薇諱,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那水鬼沒有嚇到我,卻被我身上自信的氣餡嚇到了,他猛地甩手,想要擺脫我。我卻哪給他這個機會,現在的形勢可是倒過來了,我倒要看看這水鬼能玩出什麼花樣!
水鬼見甩不掉我,便扯著我向旁邊跑。他跑我便隨著他跑,任他跑到什麼地方,我便跟到什麼地方。
這片黑暗之中的地形,水鬼比我了解多了,有他帶路,我可以更加靠近出口,因為水鬼是不可能向水井深處走的,我記得很清楚,那裡有寒冷,有酷暑,有無邊的水,也有無邊的火焰……
水鬼是不會向那個不適合他們生存的區域而去的,本來投生到鬼道的日子便已經夠苦了,卻哪會再自尋煩惱呢?!
也不知跑了多久,我只知水鬼往那裡拉,我便往哪裡跑。不只是我在跑,連著那一長串手挽手的學生們也是一直跟著我。當然我不清楚,這一長串的學生中是全部都在,還是有人掉隊只剩下一部分了!
對我來說,哪怕只帶出一個人來,便沒有白忙活,哪怕只救出一條生命,那所有的忙碌也是值得的。
突然我的左邊有了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似乎就在眼皮之下,出現了一絲光線,雖然只是一閃即逝,但已經夠了。
我忙鬆脫水鬼的枯手,那左側猛地推出去……
一縷刺眼的光亮一下投在我的眼睛上,我強忍著眼睛的刺痛,向那處光亮猛地衝過去!
轟地一聲,我頓時覺得前後左右上下的概念全都錯亂了,之前的上便成了前,之前的下變成了后,之前的前變成了上,之前的下變成了后……
整個方向感覺發生了九十度的擰轉。
我知道這是我從水井口中衝出來了,只有這時才會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感受。
我猛地向上拉,便見一個接著一個的學生,手挽手地從井中沖了出來。
也許此時的光線還是很暗,但對剛從黑洞中出來的我來說,現在的光線已經很亮了,起碼我能看清這是一片水底,腳下是搖曳的水草,不遠處是一輛側翻的大客車。
當學生們從水井中全部出來后,隊伍已經拉成了一條很長的長線。我向遠處看時,只見在一片光線之中,出現了一個邊緣在閃動的黑幕。
我望著那個很不穩定的黑幕,心中猜測,這大概便是眼下幻境的出口吧?
於是再不猶豫,直接向那黑幕中走去。
當我前腳剛跨過去黑幕的邊緣時,便覺得眼前全是刺眼的光,身周白茫茫一片。
我忍不住閉上眼睛躲避,卻被後面剛跨過來的學生向前碰了一下。我忙閉著眼睛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當我覺得眼睛已經差不多適應光亮時,便睜開了眼。
這是一個山洞模樣的地方,空間很大,四處散放著各色的桌椅板凳,還有吃過飯扔得四處都是鍋碗瓢盆。
在我身後是一大長串穿著白衣服的人……
沒錯,真是白衣服,並不像是之前看到的各色學生打扮的衣服,而成了統一的白色,連衣服的款式都是一樣。
這些人看著年紀都在四十歲左右,長相絕對不是我帶出的那批學生。但他們此時都是手挽著手站成一條彎曲的線。而我手中也正緊緊地拉著一個大媽的手,好像從沒分開過。
我不由疑惑起來,這些人是誰?從緊握的手判斷,這些人應該是我的學生才對,但他們的年紀、長相和衣服都不大可能是學生啊?
我不由愕然,張大著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身邊的大媽看著驚愕的我,試探地問:「李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