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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攝魂花

  聽說南美有種食人花,可以將靠近的人一口吞下,包裹在花瓣裡面用消化液腐蝕吃掉。但還沒聽說過世上存在著食魂花,可以將人的魂魄吞到花瓣里。這到底是種什麼植物,是這種植物天生就具備拘魂特性,還是這株植物上被施展了法術才有的能力呢?我正困惑間,那個被我搶出魂魄的紫花開始變色,很快失去了本來的顏色,接著變得枯黃,瞬間又枯萎、腐敗,結成花蒂跌落到盆栽的泥土裡。


  我越看越奇,指著長藤問:「這是什麼花?從哪來的?」


  一家人抬頭看我,孩子爸爸說道:「是我在上山採藥時遇上的,覺得花好看就挖了回來,家裡人也都說紫花看著挺喜幸,而且不容易謝,就一直養著。女先生,這花有什麼問題嗎?」


  我皺眉盯著那花看,也不說話。


  孩子媽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說道:「這麼一提,我到是想起來了,孩子的病就是從這花搬進來以後才得的,之前身體都挺好的,莫非這花有問題?」


  我指著長藤說道:「把這花搬出去,不許再放在屋裡。」


  孩子爸爸一聽,說道:「真是這花有問題啊?那我現在就把這個藤砍了,拿去燒火。」


  我搖搖頭:「你們要是不要的話,這花可以送給我,我要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做成藥材。」


  孩子爸爸忙說:「我這就把花抱到柴房裡,女先生什麼時候要,我就什麼時候給您送過去。」


  我點了點頭,在附近找了張凳子坐下,走了半天,又忙了半天,我已經累了。孩子奶奶用山泉水沏了茶端上來給我和張九嶺喝,我喝了一口,雖然也覺得甘甜潤喉,但似乎沒有在大巴車上時好喝。這麼喝了幾口,乏勁上來,我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睡夢中似乎感覺到有人搬動了我,又被放在了木板上,然後身上壓了些稻草。接著便聽到有人說:「瞧這城裡的女娃,長得好嫩啊……」


  我感覺到一縷陽光照在臉上,暖洋洋的,又有點刺眼,便翻了個身。馬上感覺出自己正躺在一張木床上,身上蓋著很厚的棉被。我忙睜開眼睛,只見自己正睡在一個老式的大床上,床兩邊都是實木雕的架子,一側靠牆,一側掛著帘子,倒是很合古人藏風聚氣的風格。


  我翻身坐起,不由一聲尖叫。床前的小桌前,一個短髮的男人正托著腮打盹。我用手摸下自己的胸前,還好衣服都在。


  那人也被嚇醒,一手扶著心口,一手掐著玉花指,尖聲尖氣說道:「誰?是誰?這是怎麼了?」


  你把棉被向身前拉了拉,喊道:「你,你是誰,怎麼會睡在我的屋裡?」


  那人用玉花指指著我說道:「人家聽說來了個好姐妹,專門來找你玩的,你剛才可嚇死人家了。」


  我眉頭緊皺:「你到底是男是女啊?」


  那人一揮手,有點生氣地說:「幹嘛問人家這麼隱私的問題?討厭,人家不和你玩了。」起身便向外走,屁股左扭右扭,好是妖嬈。


  我頓時有種要吐的感覺,這是什麼怪物啊?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我起身揉了揉臉,走出了屋門,發現自己就在昨晚來招魂的那戶人家裡,不過是在二樓的房間里。我向樓下走去,孩子的奶奶正好看到我,馬上高興地說:「女先生,你醒了啊?來吃飯吧,都已經做好了,不過山裡也沒啥好吃的,您湊合著吃吧。」


  我下樓一看,一張小方桌上放著幾個煮熟了的土雞蛋,旁邊是粥和小蔥炒的豆腐。我便不去管刷沒刷牙的事了,坐下來喝起了粥,然後吃了幾個煮雞蛋。許是餓了,也或者是雞蛋火候掌握得剛剛好,反正我吃得很是香甜。


  肚子里有底了,我便問起剛才的事:「剛才怎麼我床前坐著個人,也不知是男還是女的。」


  孩子的奶奶有點尷尬:「那是我們村的二刈(發音為椅)子,從小就以為自己女的,做什麼都女里女氣的。」我慢慢地吃著雞蛋,她慢慢地給我講那人的事。那人叫徐洛河,本來有資格當下一代的族長,結果自生下來就這樣不男不女的,他在村裡呆不下去就搬去了外邊。後來聽說在北京三里屯的酒吧很吃得開,從此後便不再和村裡來往了。這次遷祖墳的大事,他被硬叫了回來,結果卻看起來人更加娘了,村裡更沒人理他。他昨晚聽說城裡來了個女先生,就來找我玩。孩子的奶奶不讓他上樓,誰想他趁著別人做飯的空瑕偷偷上了樓,坐在那裡等著我醒來。


  我聽著這人倒是挺好玩,便不再在意他這麼冒失進我屋的事了。吃過飯後我打電話給了張楚山,他居然還沒起床。說來也怪我,我離開宴席前說讓眾人不能走,等著我回來一起喝酒,山裡人實在,就真的一直在等。我沒回來,那便只能一直勸張楚山喝酒,最後搞得一桌人都酩酊大醉。


  張楚山說明天上午才是遷葬的重頭戲,所以今晚絕對不能再喝酒了。他聽說今天下午村上還有另外一戶人家要下葬,是他們自己請的先生,張楚山自己不方便去,便告訴我要是有興趣就去瞧個熱鬧。


  我知道他們風水師自命清高,既然別人沒請,自然不會上門。不過以張楚山那個價碼,山裡人又怎麼可能請他呢,這次徐家能請他還是因為有徐文昌徐二爺這樣的財團在後面支持。


  出了這家門,我信步在村裡晃蕩,路上遇上幾個女人,有好奇地看我,也有知道我是招魂師,便羞澀地上前說聲:「女先生好。」


  我都微笑地點頭,不免有點飄飄然,還從沒有過別人對我如此敬重呢。


  再往前就到了村口了,我正要回頭,卻發現路邊的大柳樹上趴著一個人,看背影居然有點眼熟。可在這村子里,我除了張九嶺、張楚山叔侄倆並不認識其他人,我心中覺得奇怪,便悄悄地走了過去,看到那人肩頭一聳一聳的,像是正在哭。


  走得近了,我也認出來了,這不正是早上守在床邊打盹的娘娘腔徐洛河嗎?我覺得這人好玩,就上前在他肩膀上一拍,說道:「大兄弟,玩什麼呢?也不叫上我。」


  徐洛河被嚇了一跳,慌張回頭,一個是我,趕快用手背把眼淚擦乾,嗲聲嗲氣地說道:「嚇死人家了,你好壞啊!」


  我當時就反胃起來了,差點浪費了剛吃的柴雞蛋。我問道:「你沒事吧?」


  他邊擦眼淚邊搖頭。


  我便又問:「聽說今天下午村上有人要下葬,你認識那戶人家嗎?能不能去看看熱鬧?」


  徐洛河點點頭:「那是我二姨的公公,姐姐,我帶你去」


  這一聲姐姐叫得我雞皮疙瘩掉了一地,又聽到他問:「姐姐,你叫什麼名字啊,我叫徐洛河。」說著居然很自然地拉著我的手向村裡而去,一會兒工夫便見到一群人聚在一戶人家前,看來這就是要出殯的人家了。


  身邊有幾個年輕男女路過,我聽到他們在說昨晚的事。


  「聽說徐家這次請的先生很厲害的,師出名門,花了高價的。」


  「有什麼了不起啊,村裡來的女先生才厲害呢,她昨晚給徐嬸的孫子招魂,一下孩子就不哭了,又一下就退燒了。」


  「假的吧?哪有這麼神奇,我看王婆招魂都要好幾天才有效的。今天出殯就請了王婆來了,你們可以問她。」


  「女先生可比王婆厲害多了,徐嬸的孫子就是王婆沒看好,才找的女先生,結果人家一出手就馬上好了,神著呢!」


  徐洛河聽到他們在誇我,很是高興,上前就要和那幾個人打招呼,似乎是想說,你們說的那個厲害女先生就在我旁邊呢。結果他還沒近身,那幾位已發現了他,居然像躲瘟神一樣向旁邊閃了一步,然後快步向前,和他拉開了距離。


  徐洛河很沮喪,看來村裡人還是接納不了他。我用手指敲了敲他的胳膊:「小洛河,和你說個事,到你二姨家時不要和別人說我是女先生,你隨便給我編個身份就可以了。」因為聽到王婆也在這裡,我不想讓她以為我是來搶生意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徐洛河不解地「哦」了一聲,算是答應了。然後他去給他二姨幫忙,我就留在院里看熱鬧。山裡人熱情,看到陌生臉孔也會把你當成客人,於是我在院中有吃有喝,倒不寂寞。


  我正圍著那口棺材欣賞做工時,一個中年女人急沖沖地奔我走了過來,我直起腰時,發現她看我的表情居然有點吃驚,不知為什麼。中年女人很快恢復了常態,說道:「哎呀,你就是婷妹吧?你瞧今天這忙裡忙外的,都沒法招待你,我讓洛河來陪你吧。」想來這就是徐洛河的二姨。


  我點頭微笑,算是打過了招呼。卻聽到轉身離開的二姨自言自語:「可惜了,這麼好的姑娘……」


  我莫名其妙,我怎麼了,怎麼就可惜了?等徐洛河來時,我便問他和二姨說了什麼,為什麼她剛才那麼奇怪。徐洛河不好意思起來:「你不是讓我給你編個身份嗎?我就說你是我女朋友,然後她就很高興,急沖沖地過來看你。」


  我氣得在他後腦勺打了一巴掌:「你豬腦袋啊!」一下吸引了眾多的目光,畢竟在山裡,女人的地位是不高的,敢當眾打男人的事更是沒見過。


  一個坐在角落椅子里養神的老太婆突然睜開了眼,眼光炯炯地盯著我,我不由一驚,這眼神的鋒芒就像獅子盯著獵物一樣。我輕碰了一下徐洛河:「坐角落裡那個老太婆是誰?」


  徐洛河揉著腦袋:「王婆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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