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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雷公鐵

  我們當然不用她盜屍,但具體在哪裡招魂卻要商定好,是在太平間里招魂,還是把屍首接回來后再進行招魂,兩個地點都有利弊,只在於取捨。


  民間傳說人死三魂馬上離體,而魄要在七天後離體。但張楚山按照風水上的說法,則是魄會一直留在屍骨中,所以下葬後會一直影響後人。回魂夜也並非只在頭七,少則幾天,多則十八天都有可能。


  在還魂之時拘魂會對死者則產生莫大傷害,說不定讓對方成為了孤魂野鬼,所以我們必須在回魂夜前做好所有的工作。


  房東的老婆和我同姓,姓李,叫李春花,她和我很親近,看到我感覺像見到親人似的。


  我見她在房東的工作室中時不時就忍不住流淚,為免她情緒太激動,便將她扶回自己的房間去休息。和她聊了一會兒,說了幾句寬慰的話,見她已有了倦意,我便從房間退了出來,讓她安靜地睡一會兒。


  此時已近中午,我看到小敏正用房東家的廚房給大家做飯,也沒去打擾她,便直接去了那間工作室。進門就見張楚山掐著手指在推算:「丙配七,午配九,身高一丈六尺,空亡在寅卯,當日寅時從東北方來,卯時從東方離開……」


  我好奇地問:「這是在幹嘛呢?」


  張九嶺道:「他在推算回魂日的具體時間,我們好決定在哪天之前動手。」


  我忙打斷他,小聲地說:「我覺得還是要趁熱打鐵,老太太雖然現在一口答應,但保不齊,一覺醒來,冷靜思考後再變了主意。不如下午便去醫院把這事做了,免得夜長夢多。」


  張家叔侄思考了一下,覺得我這主意有道理,於是便這樣定了下來,三人便開始商量下午去醫院的各種的應對之策。


  過一會兒,小敏的飯菜也都做好了,我把李春花扶出房來一起吃點東西,她實在沒胃口,勉強吃了幾口便又回房躺著去了。張家叔侄倒是餓了,連吃了幾碗飯,直誇小敏好手藝。小敏也不怎麼吃,美滋滋地看著張楚山吃東西。


  醫院是下午兩點正式上班,吃過飯後時間尚早,小敏去洗碗,我閑來無事便坐在房東以前的床上,擺弄起那些半成品的木頭雕刻。這些木頭每塊都像是一個物件的局部,有塊木頭甚至能看出是雕了個骨節,但這骨節外的地方便參差不平了,像是還沒加工過。


  我突發奇想,又找了一塊圖像相近的木塊,把兩塊靠在一起,卻發現有一面嚴絲合縫地重合了。


  我來了動力,把那些木塊都拿過來,一塊一塊的都試著拼在一起,一會兒工夫,一個半身的人物坐像便拼了出來。


  這坐像四肢纖細,瘦得能看到骨結,而且手足的指甲都很長,給人張牙舞爪的感覺。


  將床上能用的木塊都用上后,我卻發現這坐像卻沒有頭,我在床下和其他地方也找了找,還是沒有找到。


  這些木塊全散落在房東的床上,說不定對他來說是件很重要的東西,我便找了塊布包著,留在招魂時用。


  在收拾的時候,我無意中碰到枕下的一個硬物,拿出一看,是塊黑漆漆的錐形長物,握在手中感覺很重,像塊金屬。


  不知為何,我一見這金屬塊就心中莫名的歡喜,感覺不是凡物,便拿去給張家叔侄看,他倆也覺得這東西不一般,但卻說不出來歷。


  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我便去把李春花叫了起來,她臉色很不好,一路都讓我扶著。我邊扶她走路邊和她說床上木雕的事,告訴要拿去說不定招魂時有用,她就點了點頭。


  我又問起那枕下鐵的事,她卻搖搖頭不知。


  我便要把那塊金屬從身上拿出來給她看,她抬手制止了:「老頭子的那些東西我看著都傷心,下葬的時候便一併燒給他吧,他的那些工具你們要是有喜歡的就直接拿去好了,不喜歡的就賣掉或者送人都可以。」


  我確實喜歡那塊金屬,聽她這話便心安理得地收為己有了。


  家屬進入太平間容易,但想在裡面做法事就不大可能了,但我在的這小城市,凡事都可以通融。


  塞給了管太平間的人一個紅包,什麼事都搞定了,那管理員還把太平間的門給鎖上了,免得被人衝撞到,告訴我們完事後給他打個電話就行了。


  小敏不敢進去,便留在門外給我們把風。


  一見到房東的屍體,李春花又忍不住哭起來,我勸了幾句,她才強行忍住了。


  於是我們開始做招魂儀式,張九嶺對這些駕輕就熟,和我的配合也日漸默契,他拿出紅線先纏在屍體的手腕上,另一端則繞在我的中指上。


  看他又從空中抓出符來,我馬上說道:「張大師,要不給我試試吧?」


  依我的猜測,那符上多半有磷粉一類的東西,所以和空氣劇烈摩擦便會自燃,如果這樣的話,那我估計也可以辦到。


  張九嶺饒有興味把符紙遞了過來,我接過來用兩指夾著,猛地在空中一抖,卻沒見符有什麼變化,我忙又抖了兩下,還是沒見符燒起來。也不知是我猜錯了,還是太平間中溫度太低,磷粉沒到燃點。


  張九嶺和張楚山都硬憋著不笑出聲來,連李春花都看著眉頭舒展開了。


  張九嶺直接拿出火機,點上火遞過來把符點上,我便學著平時他的樣子,把符往紅線上一抹,卻發覺有點燙手,正要說自己笨,便覺得一團黑氣涌到我嘴裡,立時一股腐臭味在口腔中瀰漫開來,接著我便感到了咽腔在震動,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來:「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張九嶺眉頭一皺:「那你是怎麼死的?」


  我和李春花同時說道:「你不是房東!」「你不是我老公!」


  太平間的死人太多,張九嶺一聽便知是別人的魂魄搶到了先機,忙拿出剪刀,將紅線剪斷。


  我頓時覺得噁心反胃,張口便吐出一口黑水,張楚山早在旁邊扯著塑料袋準備好了,等我吐好又擦過嘴、漱過口后,他才將這個袋子打個結放在地上的角落裡,再把一個塑料袋扯開來準備好。


  張九嶺深思道:「這裡干擾太大,我怕我們連試幾次也找不來房東的魂魄,到時你能量消耗太多便會撐不住了。」


  我在來前設想過這種情形,便說道:「那用他喜歡的物品招魂呢,會不會把握大一點?」說著我便把從房東床上拼好的無頭坐像拿了出來。


  張九嶺喜道:「這樣把握就大多了。」他重新扯線,除纏了屍體的手腕外,在那坐像上也纏了一下,最後才將紅線繞在我的中指上,然後再虛空中一抓,抓出一道符來,接著他雙手罩著那道符,口中咒語不斷,足念了兩三分鐘,才猛在空中一抖手腕,那符便自己燒了起來。


  我猜想,他這是用手溫把符焐熱,念咒語只是拖時間的幌子。


  當張九嶺再次把帶著余火的符抹在紅線上時,我口腔中感覺到的卻是一股陰冷的黑氣,不禁臭還冷得我牙齒打戰,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這是我的神像,是我的……」


  李春花一下衝過來,哭著說道:「老頭子,你可算出來了,你怎麼這麼狠心就丟下我一個人啊!以前雖然也和你吵,不想理你,可你這一走,我這心裡就空落落的,以後的日子可怎麼活啊!」她越說越是激動,越哭聲音越響。


  沙啞的聲音輕聲嘆道:「是我太痴迷了,從得了這個五鬼搬運法后,我便每天勤修不已,這中間也不知做了多少有違天理的事,最後還鬧出了人命,我這些年都不和你在一起,就是一心想瞞著你,不讓你知道。」


  李春花又哭著問:「那你為什麼要上吊啊?你前幾天不是說有大收穫嗎?怎麼會一下便想不開了啊?」


  沙啞的聲音應道:「是我害人終害己!我覺得害人煉法器是理所當然的,卻不想別人也是這麼理直氣壯地搶了我神像,說來都是咎由自取!」


  我終於忍不住問道:「你為什麼要騙我配冥婚?還有那個神像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沙啞的聲音苦笑:「我煉成的鬼傀就鎖在那個神像上,但他並不聽我的指揮,我知道他生前是個光棍,便投其所好,許諾幫他配幾門冥婚。那日見你和另一個女孩來找房子,我便用很低的價格把房子租給了你們。


  又騙你們把八字壓在下面祈福,然後暗中做法術,和那鬼傀結了冥婚。但另一個女孩寫的八字是假的,結果只配成功一人,那鬼傀認為我失信,說是幾家卻只配了一家,還是不聽訓化,最後連我也控制不了了。」


  張九嶺問:「藏在牆壁夾層的罈子呢,那又是什麼?」


  沙啞聲音答道:「那是個煉化失敗的鬼傀,我就把他暫時鎖在罈子里藏好。」


  我又急著問:「那神像現在在哪?我要怎麼樣才能解除冥婚。」


  沙啞聲音嘆氣道:「怕是解除不了了,神像已經被人搶走了,本來我得了另一件寶貝,用這法器可以強迫鬼傀順從,卻不想我施法就要成功之時,那人突然出現搶奪鬼傀。鬥法過程中我用法器打傷了他,他也用法器打爛了我的木雕鬼傀神像,接著我施在鬼傀身上的法力開始反噬,讓我迷了心竅,便如當初那鬼傀一樣,吊死在自己屋內了。」


  我聞言拿出了那個金屬塊,問道:「你說的法器是這個嗎?」


  沙啞聲音啊地一聲慘叫:「就是這雷公鐵,你們好自為之吧……」餘聲慢慢消散在空中,魂魄顯然受了巨大驚嚇,已然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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