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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初次招魂

  我強打起精神,自認收拾了一番后還能勉強見人。


  「怎麼你倆都像熊貓似的,全是黑眼圈?」張楚山進門一見到我和小敏就楞住了。


  看來我們的狼狽相不是那麼容易遮住的。


  「和鬼天天一起折騰,能保著小命就不錯了。」和張楚山一進屋的還有一個穿中山裝的老頭,開口就陰陽怪氣的。


  「咦?」小敏指著老頭說,「小張,這不是那天和你吵架的那個大師嗎?」


  張楚山的臉騰地紅了:「他是我叔叔張九嶺,是個法師,我看不慣他的江湖手段,所以常和他吵。那天在他的玄學館前覺得他們法術界的手法不對,才大吵起來的,沒想驚動了你。」


  我和小敏恍然大悟,原來當時是叔侄倆意見不合,侄子不給叔叔面子當街吵架,小敏卻把人家當成了新人出山不諳世事。


  張楚山的手段我們見識過了,這老頭是張楚山的叔叔,我們自然應該尊重他,但他的法術被張楚山瞧不起,那想來也只是個走江湖混飯吃的。


  張九嶺哼一聲,對張楚山不講情面的介紹很是不滿:「年輕人總是自以為是,有你吃癟的時候。」


  張楚山對他的話也不在意,拿出羅盤端著便在房子里四處測試,不用說又是「靈針」、「遊魂線」和「正神」、「零神」之類的術語。但當他進入我的房間時,卻整個人都驚呆了,這是經歷了怎樣慘烈地戰鬥才會成這樣的!

  「你們昨晚幹嘛了?怎麼滿地血腳印?」他語氣充滿驚訝。


  張九嶺也被吸引了過去,他進屋查看了半天,臉上陰晴不定,一時也吃不準狀況。思考良久之後,他終於拿定主意,輕捋著山羊鬍得出結論:「是個厲鬼啊!」。


  「那血腳印是我的,昨晚被碎杯子扎破了腳。」我怕他們誤會影響調房子,忙解釋道。


  張九嶺一怔,馬上補充道:「這我當然看得出,但若非厲鬼索命,你哪會玩命地滿屋亂跑。」


  我緊張地問:「大師,那該怎麼辦呢,再這樣下去,我們也沒命住在這了。」


  「你這是懷了個鬼胎啊,先做個法事超度一下吧。價格也不貴,你是楚山的朋友,我不會多收你。」果然如當初張楚山所介紹的那樣,見面就開始推銷他的法事業務、


  張楚山鄙視地看了張九嶺一眼:「超什麼度!要我說,就搬離這個宅,什麼風水作用都會消失。」


  張九嶺哼道:「宅是死的,鬼是活的,人離了宅,鬼可不一定離了人。冤孽不解,走到哪都擺脫不了!」


  張楚山也振振有詞:「鬼是跟著宅,可不是跟著人。鬼先佔了地方,自然會對後進來的人不利,覺得他家被侵佔了,可一旦離開他的領地他便不管了。」


  二人互不服氣,全不顧得叔侄情意,分別拿出法寶斗將起來。張楚山的法寶還是羅盤,張九嶺則拿出了一個尋龍尺。張楚山測了半天,靈針都指向了床對面的牆上,更確切是指向飲水機。張九嶺則手握尋龍尺口中念念有詞,那尋龍尺隨之滴溜溜亂轉,最後也指向了飲水機。


  「你先請吧。」


  「您老是法師,這種事適合您處理。」


  張九嶺點了頭,拿起自己的法寶,便圍著飲水機轉了兩圈,最後將它搬開。然後用手在後面的牆上左敲敲,右磕磕。


  「這裡聲音不對,牆裡有夾層。」他發現了玄機,便馬上動手。


  他一手拿著鎚子,一手握著鑿子,三下五除二,便將一塊三合板從牆上取了下來。


  眾人忙圍上前來察看,只見一片凹陷處貼滿了符,符前一個粗坯的陶土罈子正擺放在那裡,壇口用紅布封著口。我和小敏不由驚呆了,這牆的後面果然有東西,而且緊挨著飲水機,難道接連發生的怪事都是這裡引起的嗎?


  「咳——」張九嶺清了下嗓子,「鬧鬼的原因已經找到了,要解決也不過是舉手之間,只是請我的價格可不低啊。」


  我真不敢接這茬兒,一個愣頭青的張楚山都收費十萬起歲了,他的叔叔豈不更是天價了。


  小敏小心翼翼地問:「那是要收費多少啊,要是太多,我們都不如直接搬走,不要壓金了。」


  張九嶺點了點:「嗯,五萬是有點高了,看在楚山的面子,可以給你們當八折。」


  「原來只有五萬啊?」我和小敏同時鬆了一口氣,這叔叔的收費居然還不如侄子高。但轉念一想,五萬我們也拿不出啊,不由又愁眉苦臉起來。


  張九嶺倒一臉驚訝,彷彿想說,怎麼五萬要價低了嗎,還讓你們鬆了口氣呢?


  張楚山接話道:「算了,叔叔,雖說你那只是江湖口,可你的本事我還不知道?我們還是談正事吧。婷妹她剛做過手術,拿不出錢。你這些吃腥飯的套路就別用了。」


  這話一下觸到了張九嶺的逆鱗,他漲紅著臉吼道:「我什麼時候吃腥飯了,最多是腥加尖飯!你小子再敢胡說,看我不大嘴巴子抽你!」


  張楚山便乖乖地閉嘴了。


  看張九嶺激動的樣子,我們自然也不敢問什麼叫「腥飯」,什麼叫「尖飯」,只隱約知道形容張九嶺的那話一定是極難聽的。不過這話聽著也耳熟,在徐克導演的《智取威虎山》中,座山雕就說過一句「是尖是腥,我門兒清」,只是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麼意思。


  張九嶺見我們都不說話,便把他的那些套路都收了起來,直截了當地說道:「直接請我們給你凈宅,估計你們也請不起。不如選另外一種方式,我們合作,你來給我們當招魂師。我們一個法師、一個風水師、一個招魂師,那就合作得天衣無縫了。如果你沒意見,這次凈宅就當是我們第一次聯手,權當練習了。」


  能和風水師和法師組成團隊,我心中已有隱隱的小衝動,嘴上卻謙虛起來:「我什麼都不懂啊,真能幫上忙嗎?」


  張楚山點點頭:「招魂師屬於錦上添花、如虎添翼類型的,你什麼都不用懂,只要肯配合我們做事便沒什麼危險,到時收益我們也會分一份給你。」


  此時正是我有求於人時,哪敢說個不字,況且以後還有錢賺,於是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下來。


  張楚山找來一張椅子放在夾層牆壁前面,又扶我坐在椅子上。然後張九嶺拿出一根紅線,一頭系在我的中指根部,另一頭則搭在陶土罈子上。他豎箭指端於胸前,先念了幾段咒語,然後右手空中一抓,憑空扯出一道符在手中。


  小敏一聲驚呼,目瞪口呆地看著他那帥酷的手法。但我見張楚山卻撇了撇嘴,想來這憑空抓符只是個魔術手法吧。不過也對,某位剛去世的偽大師還能憑空抓蛇呢,可比憑空抓符高明多了。


  張九嶺又手指一抖,符便突然自燃起來。他將余火盡數塗在紅線上,二指輕壓紅線,口中念念有詞。


  「出來吧,聊聊吧。」張楚山說話可沒那麼客氣,「都到這份上了,說說你想要什麼?商量一下,你別鬧了,到時自然有你一份功德。」


  他這是在和誰說話?我聽的頭皮發麻。招魂師就是引鬼出來談判嗎?

  我突然覺得有黑影撲到我面前,頓時覺得雙眼一片模糊,什麼也看不到了。


  「怎麼了,怎麼了?我為什麼看不到東西了?」我說話都是顫音,這是發生了什麼,為什麼一瞬間便天地全都暗了呢?


  「別怕!」張九嶺的聲音響起,「這是鬼遮眼,只是讓你看不到我們,其實我們就在你身邊。我們看得到你,會保護你的安全的。只是你要安心照著吩咐做行,我們才能進行得下去。」


  渾濁的氣一陣陣向我襲來,直鑽在我的嘴裡,我一陣陣的噁心。開口欲吐,卻發出了一串沙啞的聲音。


  陰沉的中年男人的聲音突然響起:「我沒人餵養,我要我原來的主人,我要喝他的血。」


  「誰呀?」我叫道,「為什麼你從我的嘴裡發出的聲音。」


  「這個蠢女人,昨晚流了那麼多的血,但她卻不肯餵食我。我不甘心!」陰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啊啊——」我嚇得尖叫。


  「別怕,他沒上你的身。」是張楚山的聲音,「他只是藉助你的嘴發出他要說的話,他不能傷害到你。」


  「我們有話好商量,有我這法師在這裡,要消滅你輕而易舉。」是張九嶺的聲音,「你別再喝血,我給你找個享受功德的地方可好?」


  陰沉的聲音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可我不甘心,我原來的主人違背我們間的契約,他不供奉我了,還請來道士畫符把鎮在這裡,我動不了也出不去。他欠我的,我要找他討回公道!」


  張楚山嘆氣:「唉,又是個自作聰明養鬼人,最後發現自己養不起了,又怕鬼報復,想出這餿主意來。這符又不是萬能,又不能管一輩子。」接著對那陰沉的聲音說道:「你也算不上什麼好東西,以前和現在一定都做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今天少廢話,要不聽話去享功德,要不就滅了你,你自己選!」


  張楚山楞頭青的氣場果然足夠強大,那陰沉聲音只得乖乖就範:「好!你們兩位先生聯手,我鬥不過你們,我答應不再鬧了,不過這屋裡可不只我一個啊,嘿嘿。但話要說清楚,我平時可以安靜地享功德,但如果遇上我原來的主人的話,我不會放過他的。我們之間有契約,我這麼做不違天理。」


  張九嶺說道:「嗯,你以前訂下的事和我們無關,眼下的事先停下來再說。待我尋得一家香火鼎盛的寺廟,帶你去享受香火和功德。」


  眼前突然變亮,還有些刺眼,口中渾濁之氣也隨之退去,我卻忍不住噁心,開嘴便吐了起來,一灘灘黑水被吐在地上,水中散著濃重的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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