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江南煙雨，一場賭局
接下來的日子，他和景晴上班，小喬找實習工作。那天是七月十三，晚間下班回來路上，景晴提起橫塘境家裏事情，關於嫂子楚穎。
他們各撐著傘，偶然碰撞在一起，傘簷抖落一圈雨滴，她說：“哥哥下午打電話過來，說嫂子最近這段時間，可能就會生產。”
長離因為策劃案，還有小喬實習工作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並沒有時間關注那邊情況。這時候聽她提起，猛然想起預產期也是最近。
“姐夫還有說別得什麽沒有，表姐身體狀況現在怎麽樣？”
景晴側臉望向他，冷清清的眉眼隱有笑意，“姐夫讓你有時間過去玩玩，聽語氣是想見你。嫂子已經住在醫院，身體有阿姨照看著，就等著孩子出世。”
長離笑，他對沈行印象極好，景晴這麽一說，還真想去一趟橫塘境。他說：“等過段時間忙完策劃案，有時間過去見見姐夫，順便在偷學點東西。”
景晴生冷的唇角微微浮動，“好呀，到時候我們一起回。”
這段時間小喬在這邊，她顯得十分謹慎，哪怕平日最簡單的事情，隻要稍微與他帶點親近，她都會刻意避著。也隻有上下班這片刻時間，她才稍微輕鬆自然些。
長離看著傘下昏暗的冷清，如何看不出那番委屈，他說：“等小喬事情忙完，到時候親自下廚，做一桌你喜歡吃的菜，讓你大飽一次口福。”
景晴終於還是笑了出來，“好呀，一言為定喔。”說完伸手摸向口袋，她想拿出手機看看時間，結果口袋空空如也。
她腳步頓住，長離走出幾步才發現，轉身回頭問：“怎麽了？”
景晴想了片刻，才說：“手機好像不小心落在公司，我得回去拿。”長離將她喊住，“你在這裏等著，我幫你跑一趟。”景晴沒同意，撐著傘又往公司走。長離無奈，隻能蹲在花壇邊上等她。
公司這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她是直奔策劃部辦公室。策劃部下班有一會，可讓景晴奇怪的是，裏麵還有燈盞亮著。她記得離開時，燈盞全部被關掉，難道是有同事回來趕活。
景晴小心翼翼推開門，發現有人躬著身在長離辦公桌旁，低頭正翻開著什麽。她沒有急著進去，隔著門縫繼續看。
白光下麵那人抬起頭，四處打量後又低下頭，景晴這才看清楚，是蒲大校友蔣一雁。他老早調在設計部，這麽晚跑策劃部做什麽，而且顯得鬼鬼祟祟。
景晴正滿臉狐疑，蔣一雁突兀直起身往外走，她不想被發現，急忙躲在暗處。隨後便見到他出來，目光左看看右看看才離開。
等他走遠，景晴才從暗處走出來，卻是滿心疑惑，想不出他究竟在做什麽。她從辦公桌取走手機，查看長離辦公桌沒什麽問題，也出門離開。
長離見她出現在光影下麵，略微擔憂的心才放下來，因為多遠路程他十分清楚，即使走路慢一點也早該回來。
“怎麽這麽長時間，手機拿回來沒？”
景晴沒說見到蔣一雁，隻是說：“手機藏得太隱蔽，早了老半天才找到。”
“那趕緊回去吧。”
“嗯。”
回到住處，小喬坐在沙發裏玩手機，見到長離回來，愁容換成淺淺兩片梨渦，“今晚回來，比平常晚了不少。”
她拿景晴有時當空氣，所以景晴拿杯子倒水喝，也沒在意他們。讓人真覺得，她拿眼前這個人隻當尋常朋友，甚至更為陌生。
長離用餘光瞥一眼景晴，才坐到小喬身邊，“那邊拖班。今天工作有進展沒，有沒有找到？”
小喬微微歎氣，搖著頭，“沒有。”長離安慰她，“不要泄氣，總歸會有的，等明天忙完，陪你一起去找。”
小喬轉過臉看向他，猶豫一會才說：“要是再找不到，我想——”長離見她頓住，猜測著補充說：“去舅舅那邊嗎？”
她點頭，眉眼都透著惆悵。這段時間她想過很多問題，她想將與他這段感情再沉澱一下，甚至說，讓他們再經受些考驗。
長離沉默，記得回校答辯那時，她從未想過要去舅舅那邊，怎麽才半個多月，竟有如此轉變。他說：“丫頭要是有什麽想法，一定要告訴我，明白嗎？”
她輕嗯一聲，算是回應。
次日早上去公司，長離將策劃案交給主管程宏，一段時間絞盡腦汁熬出來的心血，終未被辜負。
隻是下午，行政稽查部門突然找來，帶長離去小會議室談話。而讓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是，說他策劃案涉嫌多方剽竊。
這份策劃案是他獨立完成，甚至參考都十分謹慎，怎麽會出現剽竊這種事情。長離覺得真是無理取鬧。可行政稽查是一口咬定，還將上午交給主管程宏那份策劃，摔在桌子上讓他自己看。
長離自信未曾剽竊，可當他不斷後翻時，瞳孔漸漸緊縮，因為這明顯不是他那份策劃案。他死命解釋，卻硬是沒人相信。
行政稽查臨走還囑咐，最好主動辭職，免得公司內部通報，讓自己不好做人。
等他們走後，長離無力癱坐在地上。剽竊是一件大事，倘若罪名扣實，以後不管去哪一家會展公司，都不會重用，甚至完全不錄用。
長離在腦中翻來覆去想，最終確定一點，有人存心設著陷阱。他驀然想到肖飛，但是這麽長時日與他都相安無事，又覺得不大可能。可除卻他之外，還能會是誰？
下班回去，長離一副重重心事，景晴問他，“策劃案沒弄好，還是怎麽回事？”
長離笑笑，“沒事，就是想點事情。”景晴不信，拿話逼他，“長離，我們是不是朋友。”這是許久以前，長離曾經對她說過的話，這時候竟被她用過來。
長離一雙眸子在光影裏沉沉的，嘴角掛著苦澀說：“今天下午行政稽查那邊找我談話，說策劃案涉嫌剽竊。但那份策劃案他們給我看過，並非是我那一份。”
景晴一驚，這可不是小事情，“那具體是怎麽回事，他們又怎麽說？”
“具體怎麽回事，一下午都未曾想通，不過有一點可以斷定，有人在跟我過不去，”他看著若有所思的景晴，繼續說：“他們讓我打辭職報告，免於公司內部通報。”
景晴緩緩點著頭，又突兀問：“你跟蔣一雁關係怎麽樣？”長離疑惑，“很好，他是以前學生會主席，十分照顧我，怎麽啦！”
景晴秀美微皺，如果是這樣那應該不會那麽巧，她回長離，“沒什麽，問問。接下來，打算怎麽辦？”
“等過完周末，周一得去找趟肖飛，看看事情和他是否有關聯。”雖然長離想將他排除在外，但是按照推斷，八成與他有牽連。
回到住處，長離去廚房做飯。做到一半，小喬過來突兀要他手機。他未曾多想什麽，便將手機掏給她。
小喬心中揣著目的，她想通過蛛絲馬跡證實一些事情。解開鎖頻，壁紙是水墨古鎮，一座長橋上立著眷侶相擁，靜默在煙雨裏麵。
她沒心思看，直接找到相冊開始尋找，但讓她失望的是，都是尋常相片。她剛想退出相冊，無意間發現裏麵還雜著一段視頻。
她好奇將它點開，屏幕中出現的場景，讓她腦中轟然一聲巨響，一顆心真接受不了。人聲不緩不慢，十分動情的從手機穿出來，長離在炒菜聽不見，景晴卻是猛地一震。這是當初在橫塘境，那段求婚視頻。
景晴側臉看向她，看得出白光裏麵，小喬一雙眉眼都空洞起來。是氣是怒，她判斷不來，隻覺得平靜一副麵容下，應當壓抑著滔天巨浪。
視頻放完，小喬突然發出笑聲，她僵硬轉過側臉看向景晴，從嘴裏將字一個個擠出來，“宋景晴，明天我們打個賭，就賭他。”
她是容不得任何拒絕的語氣，景晴怔在那裏，半晌還是頂著這股壓力回絕，“我不會跟你賭。”
“不行。”
景晴心口被她沉聲一吼，震得一顫，片刻她才說：“沒什麽必要。”
小喬冷笑，“那什麽才叫有必要。”
景晴沉默不語，她明白對方心境一定極其難過，這時候她也極力避免與她發生任何爭執。
小喬拿話激她，“你害怕了？”
景晴冷清清的平視前方，依舊是沉默。
小喬又是一聲冷笑，“你害怕輸，更害怕自己隻是他外遇插足的事實。”
這場輸贏，在景晴心裏其實不具任何意義。可是她口中所謂外遇的事實，讓她冷清清的一顆心，緩緩生著厭惡。
倘若不是因為他，對於小喬，照她冷清拒人的秉性，大抵不會有所待見。隻是這時候明明已經不斷相讓，對方還是步步緊逼。
景晴側過冷清清的眉眼，正視著她說：“怎麽賭。”
“堵他在你我之間，他究竟會選擇誰。倘若是你，我會放開他，成全你們。倘若是我，請你離開他身邊，永世不要再與他有任何糾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