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近雪生辰
青麓營這幾日不知怎麽開始流傳鬧鬼的傳聞,雖說一般鬧鬼都是在夏日,冬日鬧鬼實在是可信度不大。可是這一次不知怎麽傳的沸沸揚揚,有人更是描繪的神乎其神,所以很多膽小的女孩子晚上都不敢出行。
很多人都說,這個鬼,是含冤而死的鄭梅花。
“哎,你聽說了嗎?鄭梅花不是失足落水死的,她啊,是被人害死的!”
“聽說了,大冬天的,去河邊幹嘛?那話都是哄人的,要我說啊,一定是有人故意害她!”
“冤有頭債有主,她可千萬別來找我們啊!”
“是啊!”
…….
女孩們雖然害怕,但是白天還是說個不停。大家都沒有發現,有兩個人,從來都沒有參與這個話題。
“小蘭,你說這麽晚了,夫子到底找我們有什麽事啊?”穿著粉色衣裙的女子問身邊那個穿著藍色粗布衫的女子。
小蘭拽緊了胳膊上的衣服,語氣放的很輕:“不知道,天都快黑了,我們還是快點走吧…..”
“嗯…..”
青麓營的路程顯然要比她們想象中的長,還沒有走到夫子住的地方,天就已經全部暗了下來。
“小蘭,我們還是回去吧…..”粉色衣裙女子語氣之後都帶上了哭音,她是真的害怕。
小蘭看了一眼身後漆黑的路,堅定的道:“不能回去,回去的路一定比剩下的要多,我們馬上就到了!”
“可是……”
“沒有可是!”小蘭一把拽緊了身邊的人,加快腳步往前走。
許是她們真的走的太急,最後到的地方,竟然是空無一人的馬場。這和她們本來要去的地方簡直是天差地別。
“小蘭,你說,這會不會是鬼打牆…..”
“胡說,”這一次,小蘭的語氣沒有剛剛那麽強烈了,她覺得自己走的路一直都是對的啊,怎麽最後到的是馬場?“我們不過是走岔了,回去吧。”
小蘭一拽,卻發現對方渾身抖得厲害,而且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你幹什麽呢!”小蘭實在是不想讓對方在這個時候嚇自己。
“紅衣服,是,梅花…..”
小蘭朝著黑漆漆的四周看過去,就在她們小樓的方向,有一個紅衣服的長頭發的人——飄在空中!
“啊啊啊啊!”小蘭尖叫出聲,連滾帶爬的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
“梅花…..你是來索命的嗎?”粉衣女子似乎已經嚇傻了,呆呆的看著那個紅衣服的人,嘴裏在不斷的說著胡話。
紅衣服的人定在了原地不動,那個樣子,簡直就像是在思考粉衣女子說的話。
小蘭跑著跑著,感覺有些不對勁,若是真的是鄭梅花的鬼魂,為何現在還不過來?她壯起膽子,一回頭。
那個紅衣女人瞬間飛快的飄了過來!
粉衣女子直接嚇暈了過去,小蘭又是一聲尖叫,最後不要命的往前跑,一直跑。不論撞上了什麽,或者被什麽絆倒,她都一直向前跑。
直到最後,力竭暈倒。
天啟元年十一月十二日,大雪,鈺國公生辰。
鈺國公生辰之日必然大雪,已經是周所周知的一個奇異現象。據說當年鈺國公出生之年,安陽久久不見初雪,直至鈺國公降生,突然一瞬間整個安陽大雪紛飛。因而先皇曾親口說過,每年的大雪都是鈺國公為大周帶來的祥瑞之象。
今年是鈺國公的二十三歲生辰,不是整數也不是半整數,所以大家不明白為何鈺國公府要在今年為鈺國公大慶生辰。
往年不是隻請交好的世家嗎?今年,可算是把安陽的顯貴都請來了。
不過這對於安陽的世家貴族來說,都是好事,所有,大家也都樂見其成。
太後和陛下的賞賜都已經到了,鈺國公竟然還沒有露麵,但是賞賜的公公竟然都沒有一分的生氣,由此也可見鈺國公的恩寵之深啊!
管家一臉笑容的送走了宮裏的人,花廳裏麵的氣氛又熱絡了起來。
“主上,您還不出去嗎?”暗羽被老國公和國公夫人兩麵催,實在是有些承受不來啊!
長孫璟右手白玉一般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楠木書桌,看著窗外飛舞的雪花,良久,才道:“有她的信函嗎?”
暗羽覺得大冷天的自己額頭上的汗都要下來了,他盡量讓自己臉色如往日一般冷靜,“還未到。”
“那,再等等。”長孫璟的手指和桌子發出清脆的聲音,眼底黑不見底。
暗羽覺得自己還是默默的和他的主子待在一起吧,前麵,實在不是他能去的地方。
“主上!”窗外有一個黑影落下,手裏捧著一個用油布包好的盒子,“涼州來信。”
長孫璟的眼底立刻閃現出亮光,他手指握緊了幾分,對暗羽道:“拿來。”
暗羽在心中鬆了一口氣,朝著窗口走去。
他走了幾步,卻感覺到不對,就在他腳步頓了一下的那一瞬,對方已經猛的抬頭,嘴裏噴出一枚閃著藍光的毒針!
暗羽自己向後躲閃已經來不及,他隻能盡力讓自己的要害部位避開毒針,口中大喊:“主上小心!”
事實證明他的主上根本不用他操心,還順帶著救了他一把。
暗羽隻覺得他身後有一股力量把自己向後一拉,毒針就被輕易避開。
“主上!”暗羽被長孫璟拉開之後,立刻再次擋在了長孫璟的前麵。
長孫璟撥開暗羽,道:“毒針上是‘藍火’,對方已然喪命。”
藍火!這不是三大毒物之一嗎?對方真是沒有小看鈺國公,一上來就用這種東西。
長孫璟看了一眼油布包著的盒子,有些遺憾的道:“可惜了,這不是…..暗羽,把人處理了,再去看看有無信函。”
暗羽現在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主上,要是真的是姑娘的東西,那我們的人一定就出事了啊!
“長孫璟!”敢連名帶姓的這麽叫鈺國公的,除了季夏,自然還有兩位。現在出現在這裏的,就是其中一位。
老鈺國公,長孫焱。
長孫焱怒氣衝衝的走近長孫璟的書房,無視暗羽的行禮,一臉的怒火。
長孫璟立刻對他的父親行禮,“見過父親。”
“哼!本國公給你一刻鍾,立馬換好你母親給你準備的衣服到前麵來!”長孫焱顯然是已經怒到了極致,說話沒有絲毫的商量。
長孫璟聽聞這話,立刻理直氣壯起來,直接站直了身子道:“父親,恕孩兒不能從命。”
“你再說一遍!”長孫焱額頭上的青筋都快起來了。
暗羽覺得若是長孫璟下一句還是如此固執,堂堂一品鈺國公恐怕今日要吃家法!
“父親,您恐怕還不知道母親今日打的是什麽主意吧?”長孫璟臉上露出幾分苦笑,“她今日,是準備給孩兒選妻啊!”
長孫焱臉上一愣,回想起他夫人剛剛非得讓自己過來時候那別扭的神情,以及那些貴夫人們看著自己離開時候希冀的眼神…..似乎,就是自己兒子說的這麽回事啊!
“男大當婚!”長孫焱雖然語氣還是僵硬著,可是明顯沒有了剛剛的怒火,“你過了今日便是二十三了,你母親也是為你好。”
“這是自然,”長孫璟自然不會說他母親的不是,他臉上的苦笑又變為為難,“父親知道,雖然我現在已經是一品爵位,可是多少人還覺得我現在的成就不過是仗著祖蔭。我是一個軍人,這樣的話怎麽能容忍?婚姻之事,當前不該是最著急的。”
這話算是說道長孫焱的心坎裏了,他當年也覺得太早成家不好,要先立業才行。所以才能在屢立戰功之後,不斷加封之後娶了長孫璟他娘那般的大家閨秀。而且,從始至終,無人敢說一個不妥。
長孫璟雖然現在身在高位,可也的確是年輕。加上之前倆個未婚妻都是那樣…..這事估計還是再緩緩比較好!
心裏打定了主意,長孫焱咳了一聲,道:“其實前麵也不著急,你慢慢過來就行。你母親準備的衣服的確是太花哨,日常便服就行。不過你還是要過來,不然好好的生辰宴,別讓所有人百忙一場!”
“是,父親教訓的是,兒子一定照辦。”長孫璟一臉笑容的送走了的長孫焱。
然後臉上的笑容忍不住放大,對暗羽道:“還不拿來?”
暗羽真是對自家主子的欽佩更上一層樓,剛剛忽悠老國公的時候竟然還一心兩用的注意自己這邊的信函。主上,您真是不容易啊!
知道暗羽現在心裏在想什麽,可長孫璟也不想計較。多日來的相思之苦已經把他良好的耐心磨得一幹二淨,要不是他一向自製力很好,恐怕這幾日會不斷的牽連其他人了。
信封很厚,可是裏麵是季夏所書,不過一頁半而已。
長孫璟把其餘的信紙都放到一邊,包括那張皇帝陛下的親筆,仔仔細細的,滿是不舍的開始看那封季夏的親筆信。
“長孫璟,生辰快樂。”
長孫璟不由得勾起嘴角,一般第一句不都應該是“見字如吾”嗎?算了,不按常理出牌,這才是六月。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長孫璟笑的忍不住露出牙齒,因為季夏寫著“我很想你。”
六月啊,相思之苦,隻願早日結束。
季夏並不是那種十分喜愛抒情之人,所以剩下的篇幅,基本上都在講長孫璟走了之後發生的事情。即使長孫璟無一不知,可是話從季夏的嘴裏說出來,是帶著季夏的感情的,這樣的事情,也是長孫璟想要了解的。
鄭梅花估計會在一日後到達安陽,凡是鈺國公的細作,長孫璟總是要在訓練之前見他一次。鄭梅花也不例外。可是長孫璟一想起她曾經背叛過季夏,就還是覺得這個人不可用。
也罷,就當是為了季夏,暫時收下她,把她訓練成一枚可有可無的棋子吧。
他們的皇帝陛下最近成長了不少,季夏誇讚他十分有做皇帝的天賦。
長孫璟看到這裏忍不住在心裏搖頭,天賦?大周的皇帝,隻有這一位!
最後那半頁信紙上,貼著一朵白色的梅花。雖然它已經失去了原來的嬌嫩,可是卻散發著動人的清香。
近雪,聽聞你生辰之時安陽必定大雪,雪天的話,果然還是白梅最好看吧?看起來那麽清冷,簡直與雪無異,可散發出來的香氣卻讓人不敢有絲毫的忽視。
近雪,這便是你吧。
長孫璟細細的看完這封信,將這兩張薄薄的,還有著梅花清香的信紙緊緊捏在手裏,心底久久不能平靜。
季夏,此生此世,你必然逃不開我。而我,早已逃不開你。
涼州青麓營在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多事,先是一個平民學子無故掉入河中淹死,而後突然有四個官家子弟主動退學。這才隔了兩日,竟然有兩個學生被流言嚇瘋了!
雖然說那幾個官家子弟一向都是不學無術的主,退學了夫子們反而輕鬆。而那兩個嚇瘋了的學生成績一般,並不十分的讓人在意。可惜的就是那個鄭梅花,雲門舞跳的不錯,死了倒是讓不少夫子十分感慨。
不過這些事情傳出去總是對青麓營的名聲不好。
孔朔第三次歎氣之後,聶子軒忍不住道:“營長,其實就算不出這些事情,我們涼州青麓營也依舊是大周最差的青麓營。”
孔朔摸了摸自己長長的胡子道:“這事老夫難道不知道嗎?隻是現在挽救我們涼州青麓營的名聲,就真的更難了。”
“挽救青麓營的名聲他們沒出什麽力,倒是為抹黑青麓營不斷努力啊!”聶子軒隻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之前季夏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點名聲,現在連渣都不剩了。
“去問問她吧…..”孔朔似乎有些不情願這麽說,“她應該是在等我們開口。”
事到如今,隻能他們先讓步,再看看對方的辦法是否可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