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席爾瓦船長一向運氣不錯。後來，他遇到一件風衣
席爾瓦作為眾多曾倚靠貿易之王的臂膀，在萬國大把撈金的商人中的一員，在這裏同樣名頭不小。
街頭巷尾的人都認得他。畢竟作為一條藍蜥蜴，他不僅很有錢，而且長得還有點兒小帥。
可今時不同往日。
可能，是大大地不同於往日。
席爾瓦本以為自己隻要混入萬國，三重關口的人就拿他沒辦法了。
按照慣例，萬國就是萬國。那幫人即便想在此伸手通常也是有心無力。
但當天深夜，他卻在歡樂街的其中一家酒店門口，又遇到了那名曾在碼頭見過的三重關口工作人員。
那時，席爾瓦仿佛看到整個萬國就在自己麵前崩塌了。
他叫什麽來著？肖亮是吧？
總之，肖亮一手仍然提著那個黑色的公文箱，而另一手中則拿著一張印有某副藍色麵孔的動態懸賞令。
他正將它出示給門童看。
那門童是新來的。他歪扭著仰起脖子。
長得差不多的怪物，他今晚可見過不隻一頭。
而席爾瓦嚇得連忙鑽回了酒店。
他考慮片刻，然後從隱蔽起來的後門逃竄去了酒店後街。
那裏的路燈壞了不少，有些看著像是故意被弄壞的。
但整條後街因此變得影影綽綽，席爾瓦的藍色鱗片在這樣的照明下沒那麽顯眼，很適合跑路。
席爾瓦從一條暗巷中探頭出來，又在轉角的牆壁上看到一張自己的動態懸賞令。
仔細看看，金額有······
搞什麽啊！三重關口！
不過是十萬噸血漿而已，怎麽會窮追不舍到這種地步？
然後，席爾瓦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著裝。
那仍然是他在海上時的裝束，也和懸賞令上的分毫不差。
之前在店裏時，他們有提供服裝，所以這一套並未弄髒。
這可不行。
席爾瓦抓起海魂衫的衫領，將它拉到鼻孔以下。
當今之計，唯有暫時把它當做麵罩使用，以遮擋一下自己英俊的麵龐。
我需要換裝。
為此，以席爾瓦對萬國的了解，他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藤原良三的裁縫店。
藤原良三的裁縫店位於醫科大學附近。大深淵降臨之前，那兒是個已經營多年的日式咖喱餐館。店主幾經轉手，後來在藤原良三手裏被改建成了裁縫店。
藤原良三也是個頗受異界恩惠的家夥。
實際上，可能不比阿裏巴巴獲得的更少。
隻是裁縫本人不太喜歡拋頭露麵罷了。
簡單來說，他能夠以堪稱奇跡的手法織就各種奇裝異服。他經手的服飾，是沒法用美觀、款式或者舒適與否，這些用以衡量尋常衣物的詞匯來評價的。
有人甚至和他縫製的衣服結了婚。
而且心甘情願，隻覺得自己找到了世間真愛，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但在席爾瓦找去的那個時候，藤原裁縫店顯然處於營業時間以外。
幹淨透明的櫥窗後麵拉著深紅色的窗簾，店內部可以想象也應當是漆黑一片。
而席爾瓦像隻壁虎一樣趴在發涼的玻璃上，沒過幾秒體溫就降了幾度。
他從櫥窗上跳下來，整了整海魂衫的領子。
他可是條高貴的藍蜥蜴，壁虎是什麽東西。
總而言之，席爾瓦設法潛入了裁縫店。
十萬噸血漿他都搞得定，那這點兒本事他還是有的。
店內彌漫著的一股高檔女式香水的甜膩氣味兒。
席爾瓦對它們既熟悉，又如癡如醉。
但闖入之旅也並非一帆風順。
比如，他就遭遇到了一件能夠自主行動的黃棕色風衣。
那家夥現身時，曾用空蕩蕩的袖管用力推了推席爾瓦的後背。
而席爾瓦背部的鱗片中，恰巧有幾片的縫隙在一小時前剛落下了鞭傷。
他被碰疼了，而且也被嚇了一跳，於是叫出聲來。
“呀！”
轉過身，席爾瓦看見了那件古怪的風衣。
它的款式相當複古，從上至下的兩排扣子一個都沒扣上。而袖口和領口處得到的精心處理也頗得席爾瓦欣賞。
但這件風衣的內部從頭到腳都是空的。席爾瓦的熱感應眼也沒能看到它有被任何人穿著。
為了確保無虞，席爾瓦甚至親自伸手去碰了碰。
的確沒人。
席爾瓦本以為這件風衣是藤原良三留下的守衛。
但沒想到的是，它非但不阻止自己在店內翻箱倒櫃，反倒十分貼心地幫他一道尋找起合適的變裝來。
“不行。”席爾瓦看著風衣給自己展示的一件貼滿藍色亮片的長袖衛衣，“的確，和我的鱗片很搭。但不適合逃亡。”
風衣有些垂頭喪氣。它拿著那件衣服，安靜地走開了。
他們繼續翻找著。
裁縫店不大，如果刨去位於後部的那間庫房就更小了。
而在這樣小的地方裏，卻堆積著數不勝數的衣裝。
席爾瓦在它們之間東扯西拽，幾乎沒什麽精力去留意那些掛在牆壁上的照片。
他如果留意一下就好了。
那些照片都是曾光顧裁縫店的顧客的，其中不乏萬國各個地區的知名人士。
最新的一張照片上，萬國的新晉偶像，新田尤利婭小姐甚至還跟店主合了張影。
而在所有這些照片中，唯一在每一張中都重複出現的，並不是一個光頭矮胖，長相喜慶的中年男人。
而是一名身姿挺拔、濃妝豔抹的嬌俏女性。
過了一會兒，席爾瓦終於意識到，這家裁縫店裏雖然藏著不少衣裝，而且有些看著還相當強力，但就是沒有他稱心合適的。
比如這一件。
經典的紅藍配色，胸口印著一個看著就很厲害的字母“S”。包裝說明裏寫道：“隨衣贈送紅色披風一件，在庫房的X行Y列的櫥櫃上可以找到”。
還有那一件。
永不過時的黑灰搭配，胸前印著一隻威風凜凜的黑蝙蝠。說明上寫著：“隨衣附送整套高端科技武器及跑車一部。詳情谘詢電話號碼。如若需要，接電人管家也可以留下。”
反正，它們要麽過於高調，要麽就是跟席爾瓦尺寸不合。
如果店主在這兒，或許能給席爾瓦當場量身定做一套。
可惜他已然做了小偷，不可能再一個電話把藤原良三叫過來了。
席爾瓦有些氣餒。
他靠坐在裁縫的工作台上，盤算著隻靠當下的衣服逃過三重關口的眼線，潛行至阿裏巴巴豪宅附近的可能性。
忽然間，他抬頭望了一眼風衣。
風衣當時在不遠處拉開了幾盞黃色的小燈，正站在一麵立鏡前欣賞著自己。
溫和的光線打在它身上，讓它高檔的材質展露無疑。
席爾瓦貪婪地打量著風衣那高聳的領口，柔軟的袖管以及修長的下擺。
完美。
如果再配上一頂低簷兒的大帽子······
事實上，風衣手裏恰好就拿著一頂那樣的帽子。
“你，”席爾瓦從工作台上跳下來，“把它戴上。”
風衣轉過身，一隻空空的袖管按向自己胸口。
像是在說：“我？”
“對，”席爾瓦一點頭，“戴上。”
風衣聽話地照辦了。席爾瓦的瞳孔開始放光。
席爾瓦向前邁進一步。“你有沒有考慮過——出去的可能性？”
風衣仿佛感應到危險。它後退一步，險些撞倒了那麵立鏡。
“跟我去見見世麵，”席爾瓦誘惑著它，又向前逼近幾步，“不是壞事。”
“可我要在這兒等我的主人。”
席爾瓦頓時楞在原地。
“你能說話？”
他看到風衣的領子上下動了動。
好吧。
藤原良三出品的衣服會說話，這沒什麽可奇怪的。
“你主人是誰？”席爾瓦問。
“一個名字無足輕重的男人。”
“他為什麽把你丟在這兒？”
“我壞了。”風衣說著，向席爾瓦展示了它左側下擺附近，一條後者未曾留意到的長條形口子。
像是被刀割出來的。
“他把你弄壞了，”席爾瓦兩眼一眯，找到了事情的突破口，“然後還把你一個人丟在這兒？”
“不，不是他。”即便風衣這麽說，但席爾瓦還是聽出它的語氣中透露著的那一絲委屈，“是他妻子······”
“他妻子？”
“他出軌被發現了。當時，他正好穿著我。而他妻子是個挺會用刀的女人，然後······”
風衣仿佛哽咽住了。如果它有真實的麵容，席爾瓦確信它此刻一定正在流淚。
於是，席爾瓦悄悄靠近過去。
他伸出長臂，輕柔地摟住風衣的肩膀。“別傷心。來，你值得更好的。”
之後的事情簡而言之，就是席爾瓦船長遊曆過世界各地的碼頭，見識過各種各樣為情所傷的女人。
而他對如何趁虛而入，把她們哄騙到手駕輕就熟。
當然，風衣的聲音聽著是個男的。但這並不妨礙席爾瓦發揮自己的特長。
二十多分鍾後，席爾瓦穿上這件風衣，走出了裁縫店的玻璃門。
在門口，他將雙手插入衣兜。
右側口袋裏好像有一張紙條。
席爾瓦取出那張紙條，拆開，看到上麵用雋秀的女性字跡寫著這麽一行：
“不要相信他”。
席爾瓦笑笑。
這件風衣是被它原主人的妻子送過來的。
那麽這張紙條，大概就是那女人的某個閨蜜給她的忠告。後來被她隨手塞進風衣口袋，忘記取走了。
席爾瓦扔掉紙條，混入萬國的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