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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王羽本想退出,不料卻接下了新的委托

  雖然細節上多現紕漏,但近幾天發生的事件,實則是一出經過精心設計的鬧劇。


  王羽甚至一早就見過編劇。


  而他本以為自己隻是個看戲的,或者充其量隻是個前期龍套。


  但被一隻來路不明的大天狗親口警告過後,他意識到了劇情在進展上的偏差以及偏差的嚴重性。


  王羽離開真英樓後,立即折返回新宿站上了地鐵。


  他在新宿禦苑站下車,然後向東步行了約十分鍾。


  大片樹叢出現在正前方。


  從前,王羽沒什麽機會去親身了解大深淵降臨前,新宿禦苑是什麽樣的。


  而此刻,呈現在他眼前的高大樹木全部流光溢彩。


  它們的枝條全像是某種海生生物的觸須,在空氣中上下飄蕩著。


  五年前的事件永久而徹底地改變了東京,相比較而言小得可憐的新宿禦苑自然也難逃魔爪。


  來自異世界的奇種異族們,紛紛在這兒添上了自己心儀的一筆。


  結果是,雖然庭園的總體風貌勉強得到保留,但各處細節已麵目全非。


  王羽經由大木戶門進了園子。他聽說從前這裏是收費的,但現在自動售票機早拆光了。


  因為反正也不會再有一般遊客到這兒來了。


  除非他們不要命。


  入園後,王羽在一條Y形路口向左轉。


  一路上,他腳下都鋪滿著新鮮的櫻花花瓣。


  但甬道兩側早沒了半棵櫻花樹。


  這些花瓣都是自大深淵降臨當天,就通過某種特殊手段保存下來的。


  沿著甬道向前走了幾百米後,王羽在昔日的玉藻湖邊見到了宵風。


  和公園整體一樣,玉藻湖也不複往日風光。


  異空間在此地多重堆疊,湖水雖然看上去要比從前寬闊,但充滿邪能,呈現出病態的綠色。


  隻是氣味兒還不算酸臭難聞。


  玉藻湖附近的空間極度混亂,即便是擁有通世法眼的菩薩,輕易也不看穿這裏。


  當然,這主要還是因為那一位通常懶得觀看這盡是汙穢之所。


  總之,玉藻湖是個幽會密談的好去處。


  而惡魔當天還是穿著機車風的裝束,隻是脖子上額外係了條粉色的絲帶,搭配看起來有些古怪。


  宵風不斷地從皮夾克口袋裏掏出某種甲殼蟲,然後扔到湖裏。


  生活在玉藻湖的有一群狗一樣的異界鴨子,它們趨之若鶩地從湖麵各處圍了上來。


  這麽形容很恰當,王羽想,它們本身就是鴨子。雖然長得不太像。


  王羽從側麵向宵風靠近過去,一麵從衣服口袋裏掏出一枚手鐲狀的黃金飾品。


  類似的東西是大袞密教經常會使用到的器具。


  它們通常是一連數個被串在手臂上的,王羽手頭的這個隻是其中之一。


  幾天前,楚先生就是被這東西的氣味吸引到酒吧去的。


  而剛剛在真英樓,大天狗聞到的八成也是它的氣味,不過被王羽搪塞過去了。


  “拿去,”他把手鐲送到宵風眼前,“還給你。”


  “啊,我老友留下的紀念品。”宵風眸子一亮,“幾日不見,甚是想念啊。”


  話雖如此,可他完全沒有接下的意思。


  王羽於是堅持用手鐲擋住惡魔的視線。


  而宵風幹脆便盲著視線,喂光了隨身帶來的甲殼蟲。


  鴨群接收到訊號,叫喚著四散而去。


  它們對兩人接下來的談話毫不關心。


  王羽望著鴨群遠去的背影,心想不知它們在異界是以何為生。


  但自從落腳新宿禦苑玉藻湖,它們顯然隻能接受被人喂食了。


  這也怨不得它們。誰讓有些人在湖邊等待秘密幽會期間,總是喜愛給他們投食呢。


  宵風按下王羽的手,取走手鐲。


  “殺害楚先生的凶手找到沒有?”王羽問。


  “你急什麽?”宵風將手鐲收進口袋,那裏麵之前裝著滿滿的甲殼蟲,“又沒人說是你幹的。”


  “剛才有隻大天狗找到我,”王羽說,“說她為了楚先生的事盯上我了。”


  說完,他就看到宵風臉上原本輕鬆的神態頓時抹去了。


  大天狗在萬國是屬於頂級戰力的怪物之一,一個地獄的小卒自然談虎色變。


  良久,宵風開口問道:“‘她’?”


  在萬國通用語中,“他”和“她”是擁有不同發音的兩個主格。


  王羽一點頭。“是個女的。”


  “沒聽說過萬國有女性大天狗啊······”宵風思忖著,“大天狗,還是天狗?”


  “她自己說是大天狗。”王羽說,“不過那種級別的怪物,誰敢說自己一定看得準?”


  “有關此事,小生或有幾分不成熟的見地呢。”


  另一個人的聲音,自距兩人不遠的一棵櫻花樹後傳來。


  這顆櫻花樹隻是個幻影,是多重空間堆疊導致的時空錯亂。


  它原本居於何時何地不得而知,隻是此時此刻暫且位於玉藻湖畔。


  接著,一個個頭不高,身材纖弱的年輕男人從樹後繞了出來。


  他梳著碎短發,腳步輕浮,看著可能比王羽還小幾歲。


  男人站到王羽麵前。他穿著棕色的和式衣物,身披猩紅的大氅,頭戴一頂平禮帽。左眼前戴著一片單片眼鏡,深棕色的眸子裏透露著狐狸般的狡黠。


  大深淵降臨前,高阪龍馬是東京的一個落魄舞台劇編劇。


  他二十歲便出道,可在之後的五年間卻隻寫出了一出劇目。


  而就是那一出劇,也自首演後便惡評如潮。


  評論們家都稱他的劇惡俗、無邏輯且毫無人情味。


  因此,他後來的作品也就沒了銷路。


  要不是大深淵降臨,高阪龍馬或許至今仍在以校對文稿為生。


  那場變故既深刻地改變了東京,也轉變了城中大大小小諸多人物的命運。


  高阪龍馬就在那一天受到神啟,從此脫穎而出,與眾不同。


  還深不可測。


  簡單來說,他現在的劇本創作已完全脫離了紙、筆或者任何平麵平台。


  高阪龍馬,現在自稱是“現實實時3D立體大型”劇作家。


  至於“大型”是什麽意思,他向來解釋不清。


  他同樣說不上“3D”和“立體”這對明顯累贅的詞語之間有什麽區別。


  “你知道她?”王羽問。


  “據小生考據,”龍馬笑著說,“此人乃大天狗之一,名喚新大峰後鬼寶雀。”


  “新大峰後鬼······”宵風嘟噥著那一大串名字,然後忽然意識到了什麽,“是指大峰山?”


  龍馬點點頭。“正是。大峰山先代鎮山大天狗,大峰前鬼坊在大深淵降臨之日神隱。而此人雖為後鬼人間譜係之庶出,但自降臨之日起便彰顯神力卓然,實為大天狗。故而接替前者,掌管諸多峰頭。”


  王羽聽後,不由得慎重考慮了一下。


  之前,他隻覺得高阪龍馬是個挺有趣的人,但在由於編劇的委托而和一隻大天狗麵對麵了之後,他對此的看法轉變了一些。


  “大峰山——”他問,“不是在奈良麽?”


  “而且,”宵風也跟著質疑道,“大峰山至今不準女性通過結界。一隻女性大天狗······”


  “時代變了,兩位。”龍馬歪了歪脖子,“眼下萬國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你的劇本出問題了,”王羽說,“幾乎是從頭開始。”


  “小生正在設法修正,”龍馬說,“雖然真凶尚未找到,但小生認為事情尚在可控範圍內。”


  “怎麽樣都好,”王羽說,“總之別再找我就行了。”


  “恕小生愚鈍,”龍馬望著他,“可小生實在不明白你在擔心什麽。”


  “你都聽到了吧?”王羽回瞪著對方,“那隻大天狗盯上我了。”


  “可你並非不是她的對手,”龍馬說,“事實上,你很可能還要強於她。”


  “你還懂這些?”


  “小生不懂。可一隻大天狗將你錯看成了凶手,這本身對你實力的肯定。還有,難道你以為大天狗做事講究證據?”


  “我建議你換個角度看問題。”宵風說,“大天狗看錯了凶手,也可能是因為那個真貨實力高深,而跟這邊的假貨沒什麽關聯。”


  聽了這話,王羽還是挺受傷的。


  “啊,”龍馬一揚下巴,隨手從和服內懷取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小筆記,用當中夾著的一根碳素筆寫寫畫畫了起來,“這倒是小生沒想到過的發展。”


  “總之,”過了一會兒,他又將那兩樣東西依原樣塞回懷中,“小生的劇本還沒演完呐。”


  王羽剛想說些什麽,但被龍馬指著鼻子打斷了。


  “你——很有意思。我在考慮將你升格成主要角色。”


  “可我不想再摻和了,”王羽說,“大天狗可——”


  龍馬又在他鼻尖前打了個響指。“首先,那個神秘殺手在冒充你。雖然公眾並不買賬,但他那樣處理楚先生的遺體,目的顯然在於此。”


  這話可打動不了王羽。


  這整件事本就和他沒關係,他才沒傻到主動去趟一灘牽扯到大天狗的渾水。


  “其次,找不出真凶,大天狗就會對你窮追不舍。等哪天她厭煩了——小生說過,大天狗做事可從不講究證據。”


  王羽的肩膀不受控製地抖動了一下。


  “最後,小生有新任務要委托與你。你看,小生早就埋好了伏筆。小生讓你去酒吧打工。”


  “小生清楚你留在萬國的目的是什麽,”龍馬接著說道,“根據小生掌握的情報,萬福兄弟會的高層身份頗為曖昧。‘聖母’——”


  “‘偽聖母’。”宵風及時糾正道。


  宵風的確屬於地獄那一方,但在稱呼萬福兄弟會的首領為“偽聖母”這件事上,他的信仰之堅定比海根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羽起先不太能理解,直到他意識到宵風是出於傲慢才如此堅持的。


  “‘偽聖母’一向深居簡出,沒人找得到她。”而龍馬在此事上顯然沒什麽可糾結的,“自打兄弟會受協會監視以來,她和手下的日子一天比一天難過了。”


  “小生確信她和來自大深淵的某些神秘存在關係緊密,”龍馬調皮地打量著王羽,“她的力量就來自於他們。而當初奪走了你頭顱之人,或許就是這些族群中的一員。這可是你追回頭顱的好機會。”


  “你怎麽知道?”王羽問。


  “因為小生的力量,”龍馬露出一臉詭異的笑容,“同樣源自他們。小生跟他們沒有聯絡,偽聖母可不一定。”


  這次,王羽主動抖了抖肩膀。


  如此說來,倒是值得一場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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