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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變故

  安撫好慈姑的情緒后祖母從她房間的床底下摸出幾個橘子與掛著紅繩的銅錢,將東西分給慈姑與阿絨後有些難為情的說:「這是我在病中託人準備的,那時不知家中會來客人,如今倒是顯得寒酸了。」

  「不寒酸,」緒止忙答,接著教阿絨給老人拜年,「阿絨,要說新春吉祥。」

  阿絨接過福橘與壓歲錢后鸚鵡學舌:「新春……吉祥!」

  顏清在後面扯著緒止的袈裟小聲問:「這是什麼我不知道的凡間禮節嗎?」

  緒止同樣低聲回答:「新年第一天,晚輩向長輩拜年,長輩給小輩紅包,喚之壓歲錢。」

  「那這橘子呢?」

  「同樣也是民間習俗。」

  顏清問:「那我們要給阿絨和慈姑壓歲錢嗎?」

  緒止雙手合十:「阿彌陀佛,貧僧是出家人,不受尋常禮節所擾。」

  「那你的意思是,我給你不給?」

  緒止笑而不答。

  顏清一邊從身上摸出兩片金葉子一邊在心裡腹誹:「果然,和尚的吝嗇人設永不塌方。」

  只是她的金葉子還沒給出去手中就被塞了個冰冰涼涼的橘子,慈姑笑著看她:「新春吉祥,祝小姐來年一帆風順,事事如意。」

  顏清將金葉子隨手用紅紙包了遞給她:「你也是,新春吉祥!」

  慈姑悵然的看了看自己三十好幾的婦人身段,躊躇著並不接過。

  顏清輕笑:「不用猶豫,我可比你大多了!」

  顏清雖然看著是個二八少女,可實際上已是八百多歲,因此這個壓歲錢她給的毫無壓力,真要算起來或許她還得給祖母也發個紅包。

  慈姑收下后又攛掇著阿絨向眾人拜年,顏清笑著將準備好的另一片金葉子也給出去。

  守歲過後顏清一行人終於與慈姑祖孫二人告辭,回客棧路上開始飄起雪花。冬日夜裡涼,融化的雪水映在身上更是徹骨,顏清撐著油紙傘與將阿絨抱在懷裡的緒止並肩而行,素白的油紙傘在兩旁燈籠的映射下有種說不出溫馨。

  顏清將傘舉高一些不至於遮住緒止的視線,笑著與他懷中的阿絨道:「你和尚哥哥過年可沒給你紅包,新的一年要跟姐姐親一些哦。」

  阿絨將緒止抱的更緊,懶懶的說:「哥哥,親。」

  顏清吃味,無奈引誘:「阿絨可知紅包里是何物?」

  阿絨搖頭。

  「阿絨還記得下午喝的牛肉湯嗎?」

  提起吃食阿絨飛快答應:「記得。」

  「紅包里的東西可以買牛肉湯,」顏清頓頓,接著道:「還能買燒雞和小黃魚。」

  阿絨轉身抱住緒止的脖頸,問道:「真的嗎?」

  緒止點頭。

  得到肯定回答后阿絨鬆開緒止的脖子,將在慈姑家收到的橘子遞給顏清后攤開手掌,露出甜甜的笑:「小殿下,新春……吉祥。」

  顏清失笑,因為踮著腳撐傘本就重心不穩,笑起時竟連人帶傘一齊倒向一邊,緒止忙抽出手握住顏清手腕,帶著薄繭的手掌將細細的腕子整個裹住,溫暖有力。重新站穩后顏清用另一隻不撐傘的手重重拍在阿絨掌心,佯怒道:「你個貪財貓,這會笑得倒甜。」

  隆冬深夜,又正值年關,進城務工的外地人也都已回家過年,客棧頗為冷清,大多都關了店。顏清用銀子敲開一家店門后要了三間上房,窗外是寂靜寒冷的夜,屋裡燃著上好的銀碳,一夜好眠。

  第二日顏清在此起彼伏的爆竹聲中醒來時,外面已是一片冰天雪地,紅的碎屑白的雪,剎是刺目。

  然而北風還在吹,呼嘯尖銳的風聲吹到慈姑家的破舊老房子變成女子壓抑隱忍的啜泣,顏清急忙推門進去,抬眼便見著慈姑哭著跪在祖母身前。

  老人看上去十分安詳,嘴角甚至帶著一絲笑意,只是眼睛卻死死閉著,再不能睜開。顏清不可置信地湊上前探她的鼻息,屋外的風聲那般肆意,可置於鼻尖處的手指卻感覺不到一絲空氣的流通。

  顏清:「我們走後發生了什麼?」

  慈姑止住哭聲,望著她的眼睛道:「我也不清楚,小姐走後祖母拉著我學了一夜的釀酒,一個時辰前人還好好的,不知為何突然就倒下了。」

  一個時辰前剛好是日頭升起的時候,正如凡間大夫的診斷,她沒能活過除夕一夜。

  顏清突然明白過來,直視緒止的眼睛,質問道:「你知道?所以即使昨夜氣氛再好你也依舊心事重重,所以你才剪了闔家歡樂,既然你全都知道為什麼偏要瞞著我?」

  緒止此時心中也很震驚,他驚的不是老人的結局,而是顏清竟有在在意他的情緒,幾萬年都不曾有人在乎他是喜是悲。可他到底是沒把實情告訴顏清,只得悶著不說話。

  顏清對著個悶葫蘆愈發氣不打一處來,帶著滿腔的怒意直接奔去了司命的往生閣。閣中老者正與尺老在比誰的毛髮更長些,只不過他們一個是眉長一個是髯長。

  絲毫不會看人臉色的司命拉著顏清道:「小殿下來得正巧,快給我們見證一二。」

  司命與尺老就是對相互較勁的老小孩,兩人就著誰的毛長已經攀比了幾十萬了,至今仍樂此不疲。

  顏清氣呼呼道:「我走這幾年你眉毛都沒長吧?看著可比尺老的短多了。」

  司命炸毛,甩手一揮:「去去去!你個小沒良心的,不給我做梳子就罷了,現在偏心都偏到南天門了。」

  「許久不見,也不知道來天上看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尺老抱怨完又瞭然的笑笑,問道:「司命老頭子怎麼惹你不高興了,還要專門跑一趟往生閣?」

  顏清抱著尺老的胳膊道:「那時我與父君將這天上的神仙得罪慘了,不便上來,可沒有不想您的。」

  司命冷哼一聲:「那還不是先來了我的往生閣,小殿下找我幹嘛來著?」

  「確實有事,看個凡人的命卷。」說完顏清抬腳往裡面堆滿了書簡的紅木架子而去,邊走邊問:「最近可有異動?」

  司命捏著鬍子道:「說來也怪,殿下可知西天有個法號緒止的和尚?」

  顏清眼皮一跳,答道:「知道的。」

  司命:「他們西天都是修的禪道,理應不該多管閑事,偏那和尚竟妄圖修改凡人的命數,白白p浪費了一顆太上老君的仙丹。」

  顏清爭辯:「既是仙丹,為何連個凡人也救不得?」

  司命:「正因為是凡人,所以才救不得。」

  顏清擰緊眉頭:「是何道理?」

  「三界之中,凡人的命數最是強求不得,一旦地府判官將她在花名冊上除了名就是板上釘釘,再無生還的可能。正如緒止要救的那老婦,便是吃了仙丹也無濟於事,黑白無常一早就在周邊盤桓,只等時間到了便勾魂索命,閻王要她三更死,誰能留她到五更?不過是徒勞,平白添了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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