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四 河岸再見
蘇玉與柳芽進了院子:“娘,回家吃飯去?中午都沒吃,餓死了。”
柳芽點頭說:“有有有。都在鍋裏呢,光忙著搬東西了,就沒招呼你們吃。”
此時孫桂枝也回家了,容之奇追上蘇玉,見柳芽拿碗去盛飯,忙跟著過去:“伯母,我來幫你。”
柳芽忙說:“不用不用。”
可容之奇已經跟來了。
柳芽拿著碗來到廚房,蘇玉家的廚房在西門北側,兩間小平房,青磚砌成的灶台上擺著三口鍋,旁邊一張大鍋沒有熱氣,應該是蒸饅頭或過年才能用得著的,中間一口鍋裏做好了米飯,旁邊一張鍋裏是梅豆燉肉。
柳芽盛了四碗米飯,又拿了一個大湯盆盛了梅豆燉肉,容之奇一一端到外間的餐桌上。
這是蘇玉買的一套餐桌和椅子,長方形實木原色,厚重質樸,典雅大方。 蘇玉早就擦幹淨了,並把母親之前放在小桌子上的菜也都端了過來。
蘇紅此時也二十多歲了,可她因為發育不良,還跟個孩子似的,蘇玉到院子裏的壓水井邊打來一盆清水,把她的手臉洗幹淨讓她也坐在桌子上吃飯。
柳芽在葫蘆口的時候見過容之奇,這次再見到他,心裏就隱隱約約地猜到他是閨女的對象,剛才在大門口孫桂枝直呼他小姑爺他也沒有否認,而蘇玉在一旁也沒有反對,柳芽就直接把他當作自已的閨女婿看待了。
有道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歡喜,柳芽見容之奇儀表不凡,風度翩翩,還開著一輛小轎車,心裏別提多高興了。
蘇玉因為從小受蘇大軍的欺負,對柳芽是不無抱怨的,她責怪柳芽不該改嫁,她寧願跟母親相依為命,也不願意到蘇家當“拖油瓶”。
當然這些都是蘇玉心裏想的,從來沒有跟柳芽說過,但是心裏有了這些想法,蘇玉就跟母親不太親近。
柳芽或許感覺到了什麽,所以這娘倆的關係就不是那麽親密無間。蘇玉高考落榜後,她本來張羅著給蘇玉找對象的,結果蘇玉一去不複返,弄得她很沒有麵子。
從那以後,柳芽再也沒有過問她的終身大事。蘇玉在外麵打工那麽多年,柳芽有時也替她發愁,不過一忙起來就忘了,現在女兒找到了這麽好的對象,柳芽當然很高興。
蘇玉來之前給孫桂枝打了電話,讓她跟母親說她今天回家。因為蘇玉家還沒裝電話,所以蘇玉有什麽事隻有通過孫桂枝來傳達。
柳芽接了電話就上街買菜了,所以蘇家的飯桌上除了梅豆燉肉之外,還有韭菜炒雞蛋,小魚燉豆腐、黃瓜拌涼粉皮、鍋靠魚炒辣椒和油炸花生米。
“吃菜,你大哥。”
“嚐嚐這個。”
“能吃辣不?這鍋靠魚炒辣椒有點辣。”
柳芽是長輩,又不善言辭,但蘇玉能從她這些平常的話裏感覺到她對容之奇的滿意。
蘇玉見容之奇吃花生米,想到之前那個“吃你姐夫,叨你姐夫,鍋裏還有你姐夫”的笑話不由得微笑。
容之奇卻不笑,他一臉嚴肅與恭敬地跟柳芽說:“伯母,你太客氣了,我自已來就行了。”
容之奇一臉嚴肅地跟柳芽說話,飯桌下卻拿腳去勾蘇玉的腳。他的行為又一次證實了小奚的話。真是個悶騷男。如果不是蘇玉親眼所見,誰能想到一本正經的容之奇會做出這種輕佻的舉動。
柳芽又問:“你家是哪裏的?家裏還有哪些人?”
蘇玉怕被母親發現,剜了他一眼,容之奇卻視若無睹,仍拿腳去摩挲她的小腿,蘇玉氣極,抬腳一踢,一下子踢到了他的小腿骨上,容之奇疼得一邊呲牙一邊仍做恭敬狀回答柳芽的問題:“我家是石湖鄉的,家裏有父母還有一個妹妹。
柳芽聽了更加滿意,石湖鄉離蘭山口鎮不遠,也就二三十裏,以後結了婚,互相照顧起來也方便。
吃過飯後容之奇搶著要刷碗,蘇玉說:“你知道到哪裏刷碗嗎?”容之奇端起碗說:“不就是到井台邊去刷碗嗎?我也是農村長大的好不好?哪個是飯盆?”
蘇玉拿了一個綠色的盆給他,容之奇把碗放在盆裏端到壓水井旁,卷起袖子刷了起來。
柳芽見了,便罵蘇玉道:“慫丫頭一點也不懂禮,哪有讓客人刷碗的道理?”
容之奇說:“沒事,伯母,不要把我當作客人。”
蘇玉不理母親,跟著容之奇來到壓水井旁看他刷碗。
刷好了碗,蘇玉給他拿來了一條毛巾說:“擦擦手,之奇,走,帶你去河邊散散步。”
容之奇擦了擦手,隨著她走出大門。蘇玉有家東門和西門,東門出來就是一條斜坡小路,直通堰頂。
走出了門,容之奇突然覺得想上廁所,農村的廁所都在院子外麵,蘇玉家的廁所也不例外,也在院子外麵屋後,雖然是蹲坑式,但是有水泥砌成的蹲位,鋪上了草木灰,打掃得很幹淨。
容之奇一個人去了廁所,蘇玉便先從石坡堰下去,來到河邊。
秋日的暖陽懶懶地照在河岸上,河對岸的稻田裏一片金黃,遠處的紅崖山丹岩霞壁一片赭紅。
最近幾年,村裏的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村裏隻剩下老人和孩子,河灣村也越來越冷清了,河岸上更是空寂。
因為工業的發展,沂河和鰾草湖汙染嚴重,逮魚的也越來越少了,村裏幾戶逮魚的人家都把船拖上了岸。
這些曾經油光鋥亮的小木船因長期的日曬雨淋,便呈現出斑駁的顏色,看上去很有一種滄桑的感覺。
蘇玉來到她經常洗衣服的大青石旁,一條破舊的小水泥船邊靠著一個人,那個人正是高原。
高原看到蘇玉,怔了一下。他知道蘇玉被蘇大軍打成重傷,是他爸高建行告訴他的。
他爸媽還都很慶幸,幸虧蘇玉和他分了手,否則,那個同她一起被打傷的,就不是容之奇而是他高原了。
蘇玉看著還好。淺色條紋襯衫外麵罩著一件藏藍色開衫,一條黑色的西褲,頭發也燙了,隻用一個紫色發夾將散落在兩耳邊的短發夾在腦後。
隻是她的臉還有些憔悴,想是大病之後一時半會無法恢複。
即便是現在看到她,高原的心裏仍然還有著絲絲的疼痛。
蘇玉看到高原也是一怔。他倚在一條破舊的水泥船上,煙灰色西服棕色襯衣使他看上去更加成熟。
“你也回來了?”高原問。
“嗯。”蘇玉回答。
“我去葫蘆口了,沒有看到伯母和蘇紅。”高原回來看他爺爺奶奶的,但是他每次回來總要到河岸邊轉一圈,空寂的河岸,一望無際的稻田,遠處的紅崖山,是他心靈的棲息地。
他在河岸邊流連已久,順便去了葫蘆口,看不到蘇玉,看看她的母親和妹妹,也可以望梅止渴。
但是葫蘆口也沒有人,一把鐵鎖將蘇玉的母親柳芽住的小院鎖得嚴實。高原的心裏很悵然。卻沒有想到在這兒遇到了蘇玉。
“我買房子了,還在河灣村,她們搬過來了。”蘇玉說。
“就算是我們分手了,可我們還是朋友,還是同學,不是嗎?以後,我們還是正常相處吧!”高原說。
他想起了同學會上蘇玉唱的那首歌:
仿佛還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遙遠
但閉上雙眼我還看得見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後
曾一起走卻走失那路口
……
“嗯。”蘇玉點了點頭。她看了看堰頂,之奇還沒有上來。“我先回家了。”蘇玉說。
高原也點了點頭。
蘇玉便轉身走了,走了幾步,高原忽然奔了過來從後麵摟住了她的腰,把頭埋在她的頭發裏。蘇玉便使勁想撥開他的手,沒想到高原悶聲悶氣地說:“蘇玉,別動,這是最後一次,讓我抱一會,就一會,好嗎?”
蘇玉就真的不動了。
容之奇上完廁所又回去洗了洗手。爬上大堰,站在堰頂,剛好看到高原抱著蘇玉,容之奇一下子頓住了,蘇玉和高原……舊情複燃了?
也是,他們兩個人十年的感情糾葛,怎麽可能斷得掉呢?
高原將頭埋在蘇玉的頭發裏,貪婪地呼吸了幾口她的氣息,然後放開她,頭也不回地走了。
容之奇等高原走了之後才從堰頂下來,“你在這兒,讓我好找。”
“你來了?”蘇玉說。心裏卻在暗自嘀咕,不知道他看到高原沒有。
她偷眼觀察他的表情,發現容之奇神色如常,覺得他可能沒有看到高原,便沒有告訴他,高原剛才也在這兒。
想起上次在葫蘆口,高原看到蘇玉和容之奇在一起,氣得轉身就走,蘇玉怕容之奇也會跟高原一樣,就沒有告訴他剛才在這兒見到了高原。
容之奇見蘇玉不解釋,也沒有拆穿她,兩個人聊著閑話沿著河堤走了一趟就回家了。
蘇玉安頓好母親和蘇紅,便跟容之奇回藍湖了。
回到藍湖後容之奇一個星期都沒有聯係蘇玉,蘇玉便有點坐不住了,給小寶打電話,小寶告訴她,他和容之奇去出差了,蘇玉才稍微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