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二 夫妻打架
他跑了多少年銷售了,手裏積累了很多客戶。跳槽對於他來說,還是很容易的,隻是選擇問題。
向他遞出橄欖枝的不止一家公司,他最後選擇了一家中國農藥50強企業,也是藍湖的,叫綠能化工。
孟小寶跳槽之後,對父親很是敬佩,如果他當時沒有離開氟草酯車間,還在車間裏當操作工,那麽他現在也許就跟李東湖和徐征一樣了。
李東湖蹬三輪車,徐征和小美比他強一點,開了一個飯店,但他們兩人不善經營。那小飯店半死不活地,僅夠維持他們一家人的生活。
“那棵樹回來了嗎?”孟小寶一邊把新鮮的蔬菜往鍋裏倒,一邊問蘇玉。
蘇玉一怔,問:“什麽那棵樹?”
小寶說:“就是高原啊。”
蘇玉便不吱聲了。
小寶又想起了容之奇,說:“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但是如果我說了,你不許驚叫暈倒。”
蘇玉便知道他要告訴她的是容之奇的事,便說:“我知道了。”
“什麽?你知道了?”小寶驚叫起來。
提起容之奇,蘇玉覺得很難過,但是看小寶的樣子,她又覺得很好笑,她咧了咧嘴:“還不許我驚叫呢,你聽你剛才叫得,你要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來嗎?”
小寶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道:“你也見到他了?”
蘇玉點了點頭。
小寶又問:“他是怎麽找到你的?我告訴他你不在藍湖,去南方打工了,他居然不相信,他是怎麽找到你的?”小寶又問了一遍。
“他不是不相信。”蘇玉解釋道:“他相信你的話,但是他想打聽我去哪兒了,就跑到我家問我娘,那天我正巧也回河灣村了,就這樣遇到了他。”
“姐,我怕他傷心,也怕你傷心,所以……”小寶解釋道。
“我明白,小寶,我沒怪你。”蘇玉說。
“那你們說些什麽?”小寶好奇地問。
“還能說什麽?就聊了幾句他怎麽被救起的,又怎麽擔擱到現在才回來的。”蘇玉淡淡地說。
“姐,你和高大哥的事沒告訴他嗎?”小寶又問。
蘇玉說:“我是和高原一起回去的。”
“那你們三個見了麵?”小寶吃驚地問。
蘇玉點了點頭,小寶便不說話了,三個人見麵的情形一定很尷尬。
過了一會兒,小寶又說:“姐,我們的項目已經上好了,馬上要試車了,你這個品管部主管也得準備走馬上任了。”
“那麽快?”蘇玉很吃驚。
“是啊。”小寶洋洋得意地說:“我還找了徐征和小美,還找了表妹和李東湖,可惜李東湖自已也開了一個公司,成了一家健身器材的代理商,所以李東湖不能來了。”
小寶很遺憾,李東湖如果能加盟到他的公司,那也是他的一員得力幹將。
孟小寶正和蘇玉閑聊,一抬頭見對麵的一品香蛋糕店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一個女孩身穿淺紫色羽絨襖站在隊伍中間……看上去好象是陳若希。
他呆住了。
蘇玉見他望著外麵不說話,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一個留著一頭披肩長發戴著一頂紅色毛線帽的女孩正在排隊買蛋糕,奇怪,這個女孩看上去有些麵熟。卻想不起來她是誰,想了一會兒,她問:“你在看誰?是你認識的人嗎?”
小寶一怔,轉回頭一笑:“不是,沒有。”
蘇玉又道:“小寶,你是不是有對象了?”蘇玉其實也就隨便這麽一問。沒想到小寶聽了又一愣,笑道:“姐,你真是火眼金睛,我什麽事都瞞不了你。其實最近,遇到了一個女孩子,很能談得來,隻是還沒有……”
“你既然這樣說,那女孩一定很不錯,我知道,你不是一個隨便的人。”蘇玉說:“哪天介紹我認識認識。”
“好啊。”小寶爽快地答應了,又道:“你一定會喜歡她。”蘇玉聽了一笑,見他一副雀躍的樣子,她也為他歡喜。
從葫蘆口回來,高原到她奶奶家隻坐了一會兒就直接回了藍湖。
他家住在藍山區清水河邊的豐潤家園, 是一棟複式綜合樓。
打開門他有些奇怪。客廳裏沒有人,看了看手表晚上六點,往常這個時候父母一般都在家,父親是遠近聞名的心腦血管醫生,母親原來在一家工廠上班,自從他上了大學之後,由於身體不好,辦了內退。
母親內退之後,在家無聊,整日與麻將為伍,結識了一幫牌友,每天睡到十點多起床,吃過飯後就去打麻將,晚上五點準時散場,所以說六點多的時候,她一般都在家。
推開母親的臥室,母親張小蓮正在床上揩淚。“媽,你怎麽啦?”他走過去問。張小蓮把臉轉向兒子,左邊赫然帶著五個手指印。“你的臉?誰打的?”高原問。
“你爸。”張小蓮說著忍不住“嗚嗚”哭了起來。“我爸?他幹嘛打你啊?”高原愕然。
“我就說……就說一句……她就告狀,跟你叔說……跟你叔說……你叔又跟你爸說……跟你爸說……嗚……嗚……”張小蓮沒什麽文化,又說得斷斷續續的,高原就聽不明白了。
兩個人一個住樓上,一個住樓下。高原以為這樣兩個人就可以相安無事了,沒想到偶爾還是會雞飛狗跳的。
母親說的什麽“跟你叔說又跟你爸說……”高原聽不明白,就上樓去找父親。
高建行在書房裏看書,高原推門走了進去,“爸,你怎麽又打媽媽,還打了她的臉,你不知道打人不打臉嗎?”
高建行抬頭看了看兒子,兒子現在已經成年了,長得也比自已高好多,都已經工作了,可見他自己已經老了。
他的人生也過了一大半了,沒想到自已的一生就這樣結束了。
想到這裏,他的心立刻灰了下來。歎了一口氣說:“她在外麵搬弄是非,你叔叔的同事的老婆不能生育,抱養了別人的孩子,當著那麽多人她就問人家:‘你家小孩多大抱來的?’讓人家非常難堪,所以他找了你叔叔,你叔叔又找到了我,我氣不過,就給了她一巴掌。”
高原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心裏也有點責怪母親,這是人家最忌諱的事情,幹嘛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問這個?“但是那也不能打人啊?”他說,“還把她的臉打成那個樣子,你讓她怎麽出去見人呢?”
“你吃飯了沒?剛才小李把飯做好了,你要是沒吃去吃一點吧。”高建行轉移話題。
小李是他家的保姆。“你呢?”高原問。
“我吃過了。”高建行說。高原“哦”了聲,來到樓下,看了看桌上的飯菜,他也不想吃。
他知道自已為什麽不想吃,看著蘇玉摸著那個男人的臉,他很不自在。那個男人,應該叫容之奇吧,蘇玉說他死了,遇到海難了,可是他又回來了,蘇玉為什麽騙他?
他想起了那年冬天,在藍湖火車站,他們兩個人在人來人往的站台上吻別。這樣的壯舉如果不是他親眼看見,他都不相信這是蘇玉做的。
繼而他又想到,他們兩個人的關係應該非比尋常吧?怪不得同學會之後,他每次去找她都屢屢碰壁。
這些年來蘇玉始終是他的一個心病,一份牽掛,他總想等他畢業了,工作了,有自已的一份事業,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他就回來找她。
他忘不了她那雙 “鯉魚眼”忘不了第一次看到她時,她挎著一畚箕青草,一步一挪的從西湖割草回來的樣子,紅撲撲的小臉,汗水濕透的鬢角。
還有她帶著一隻受傷的腳一瘸一拐的在玉米地裏鋤草。
那一年他16歲,她19歲。16歲那年,他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莽撞少年。他拿著她的作文高聲念著她的詩:
苦楝樹
小河邊我交臂躑躇,久望流水;
月光下你孤館寒窗,輾轉難眠。
那是我滿腹喟歎,去意徘徊,
那是你不勝感傷,思念綿綿。
故鄉水又青,故鄉月又明,苦楝樹青了又黃,黃了又青……
我穿越千年的風霜,踏過萬裏關山,月色朦朧。
你曆經塵世的風雨,眺望遠方的城市,歲月斑斕。
紅塵中我等待了千年,斜依柵欄。
江樓上你望穿雙眼,過盡千帆……
那是我與你擦肩,燈火闌珊,
那是你驀然回首,巧笑嫣然。
故鄉水又青,故鄉月又明,苦楝樹青了又黃,黃了又青。
我攀越十萬大山,追尋你的雙眼,煙靄重重;
你閱盡萬家燈火,蒼白了青蔥歲月,依舊璀璨。
她和林小青進來了,原來,她就是這首詩的作者。
他喜歡看她的活脫脫的 “鯉魚眼”,喜歡看她汗濕的鬢角,若蘭紮著馬尾,林小青剪著整齊的學生頭,她那時候卻是剪著短發,鬢角的一簇頭發常被汗水濕透。
上了大學之後,有好多女孩子倒追他,走在校園裏,會有女生攔住他,同學,你有女朋友嗎?我們可以做朋友嗎?
“可以啊。”
“真的嗎?是男女朋友?”
“哦,這個啊?還是要考慮一下。”
也會有女生打電話到他的宿舍,請問高原在嗎?
我就是。
“你知道嗎?我喜歡你很久了。
“啊?”
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