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八 已成定局
蘇玉聽了大吃一驚,當時小寶告訴她,那批料子合格了,沒有問題了,而她也因為在化工班成績優秀被選派到南京去培訓,現在黃佳麗又說那批料子沒有合格?這是怎麽回事?她心裏想著,那雙鯉魚眼便疑惑地瞟向孟小寶。
“好了好了,過去的事還提它幹嘛?”小寶見黃佳麗又提起當年的事,又見蘇玉起了疑心,連忙拿起酒瓶給大家倒酒。
黃佳麗雖然深恨蘇玉,現在蘇玉卻是她的頂頭上司,她不敢明目張膽地得罪她,隻好暫時按下心裏的恨意跟小寶敷衍。
開始上菜了,李東湖帶著戚彩蓮走了過來,大家的注意力便轉到新娘和新郎的身上了。李東湖那天顯得很落寞,一點沒有新郎官喜氣洋洋的樣子,表妹顯得很蒼白,看得出她的臉上也塗了一層又一層的化妝品,但仍然掩飾不住她的憔悴與蒼白。
王慧芬和張大姐都在議論新娘子,說她一定是懷孕了,正是反應期,要不,怎麽會那麽憔悴?
葛大衛和“滴水觀音”也跟她們一桌,吃過飯後從飯店裏出來葛大衛說,“天天插鮮花也會厭煩哦,偶爾換一顆大蔥,是不是也挺有新鮮感的?”
蘇玉知道他說的鮮花和大蔥指的是小青和戚彩蓮,但是事已至此,說這些又有什麽用呢?再說了,李東湖和戚彩蓮剛好送客人出來,就在他們旁邊。
李東湖本來就夠難過的了,如果再給他聽到,不是更給他添堵嗎?蘇玉怕他們聽見,看了葛大衛一眼。
葛大衛說,“有什麽話你就直說,別跟我擠眉弄眼的,我不喜歡這一套。”
“蘿卜青菜,各有所愛,人家愛插大蔥礙你什麽事?你把你家花瓶管好就行了,別到時候連大蔥都沒有。”蘇玉說。葛大衛最早的那個女朋友早就散了,後來又談了幾個,都沒成,他現在還是單身,所以蘇玉這樣說他。
“沒有大蔥我就插小草,我看你這棵小草也不錯,插在俺家花瓶裏正合適。”葛大衛說著就往她跟前湊,張小華見了一把抓住他拽了過來:“胡說什麽呢?走啦走啦。”
葛大衛哼了一聲,心想,你就護著她。
吃完飯又是小寶把蘇玉送回家的。“小寶,當年那批料子沒有合格嗎?”小寶陪著她走在那條黑漆漆的巷子裏,蘇玉一邊走一邊問。
小寶就知道她會問這件事,自從飯桌上黃佳麗說了那些話之後,蘇玉起了疑心,小寶就知道蘇玉一定會找他問個清楚,此刻他便也不再瞞她:“當年那批料子的確沒有合格,那批料子的損失是容主任替你承擔了。”
“你……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蘇玉聽了心裏一震,那可不是一筆小數字。
“是容主任不讓我告訴你的,他說告訴你,你會有負罪感,甚至有可能不去南京學習。”
“可是,我現在的負罪感更重,欠了他這樣一個大人情,我要怎麽還呢?”
“以身相許不就得了。”小寶笑著說。他早就覺得不耐煩了,這兩個人談個戀愛磨磨蹭蹭的,讓他這個旁觀人都看不下去了。
“別開玩笑了,小寶,我真的很煩。”蘇玉皺著眉頭說。
“你有什麽煩的?接受他就行了?”小寶說。
蘇玉沉默了,她又想起了那天晚上的情景。
睡夢中一雙手探進了她的胸衣內,她似乎一下子回到了那個夏天,回到了西湖的玉米地,想起了蘇大軍那條紋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的胳膊,肮髒、惡心、憎惡的感覺一齊湧上心頭……
出了巷口,小寶就告辭了。
有時候是一段回想,有時候是一種思念,有時候是夢,夢裏是一條永遠流淌著碧波的河流和防洪堰下掩映在綠樹叢中的河灣村。
那是林小青成長的地方,在那裏,她度過了她的童年和少年時代。
童年的記憶很模糊,但是有時候小青回想起來,卻又覺得清晰得好象是昨天,在那些靜謐的歲月裏,是永遠湛藍而廣闊的天空,沒有機器的轟鳴和人語的喧囂。
蘇玉去幹活的時候沒有人和她玩,她就一個人坐在空寂的河岸邊,對著亮汪汪的河水發呆,那個時候與她作伴的唯有河岸上的一窩螞蟻。
螞蟻們過著極其單純的原始生活,它們每天忙忙碌碌,來來往往的,隻是為了尋找和搬運食物,有時候幾十隻甚至上百隻螞蟻抬著一隻巨大的僵死的甲殼蟲向窩裏挪,看得小青焦燥異常。
她伸出手指頭直接把甲殼蟲彈到窩邊,螞蟻們對她這種野蠻的幫助極為恐慌,它們常常是四下逃竄、潰不成軍。
也有時候,她會捧一捧水,導演一幕水漫螞蟻窩的惡作劇,然後幸災樂禍的呆在旁邊看那些小生命在水中掙紮,撲騰,幸運者尚能連抓帶撓的爬上岸,那些倒黴鬼就隻能跟著水流不知去向了。
那時候,她常為自已的雙手能夠操縱眾螞蟻的命運而得意,卻不知道自已的命運也被一雙巨手操縱著,象那些水中的螞蟻。
後來,她來到了藍湖市,再後來她遇到了李東湖。“青青,我隻想就這樣抱著你一輩子。”耳畔似乎又響起了他的話。那個春寒料峭的深夜,他曾經抱著她,坐在新華書店門前的台階上,看著天上稀疏的星星。
隻是一個簡單的小小的願望,卻不能夠實現,在父母的要脅下,她不得不離開那個小城,來到南京。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她夢見自已被一群人圍著,給她穿上紅紅的嫁衣,蓋上紅蓋頭,然後來了一頂花轎吹吹打打的把她送到了李東湖的家裏。
進了洞房她就醒了,命運對她是何等的慳吝,即使是在夢裏,它也不讓她稍稍領略一下與他的恩愛纏綿。
早上醒來,林小青還躺在床上想著昨天晚上的夢,鍾偉梁就來了。她聽到了母親和鍾偉梁的對話。
“伯母!”大門外,鍾偉梁喊人給他開門,小青的爸爸一早就出去了,她媽正在廚房裏做飯。
“來了,小鍾。”她母親的聲音。
“小青起來了沒有?”鍾偉梁進來問道。
“沒呢,還在睡著呢,太陽都曬屁股了,你去把她叫起來。”小青的媽媽一邊又向廚房走,一邊跟鍾偉梁說。
鍾偉梁便來到樓上推開了門。小青早已坐了起來,穿著一身粉色碎花純棉睡衣,臉上還帶著朦朧的睡意。鍾偉梁很滿意,她就象一朵剛剛綻開的月季,不造作,不扭怩,自然清新,令人心動。
她一邊揉著頭發,一邊問:“你怎麽來這麽早?”
“我來那麽早是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他說著在她床邊坐下看著她。見她神態似喜似嗔,不由得心癢癢的。
“什麽地方?”小青將頭發理在腦後找了一根皮筋紮成一束,爬下床去衣櫃裏找衣服。
“去了你就知道了。”鍾偉梁神秘地說。
小青見他一臉神秘,懷疑地問,“到底去哪兒?”
“不要再問了,趕緊起來吧,去了就知道了。”他說。
小青挑一件白底撒紅色合歡花的連衣裙走過來道:“你先下樓等一會,我換衣服。”
鍾偉梁就下樓了。
一會兒,小青換好了衣服,林母也做好了早飯,鍾偉梁和小青吃了就走了。
他開著辦事處的車一直把她帶到藍湖的一個新建的小區錦繡別苑的一棟樓下。
“這是什麽地方?”小青問。鍾偉梁笑著就是不回答。上了二樓,他掏出鑰匙開了門推著小青進去。
雪白的牆壁,寬大的落地窗,林小青撫摸著光滑的牆壁問道:“這房子是你買的?”
“是啊,伯父伯母會不會喜歡?”鍾偉梁說:“我上一次來的時候,看到他們還住在十幾年前建的老房子裏,我就委托我們公司這邊的辦事處給他們買了這套房子。走,我帶你去看看臥室。”
今天的天氣很熱,臥室裏的空調開得很足,小青跟著鍾偉梁來到臥室,不僅不覺得熱反而覺得身上涼嗖嗖的。
雙人床上鋪著雪白的床單,僅一角用手工刺繡著鴛鴦戲水圖案。“剛剛裝修好,他們現在又不搬進來,你這麽早買這些東西幹嘛?”她撫摸著那一對五彩斑斕的鴛鴦問。
他沒有回答,隻是輕輕的擁住了她,慢慢地把她放倒在床上。
她穿著白底撒紅色合歡花的連衣裙,他的手……(此處省略500字)
他去衛生間清洗,她看著床單上殷紅的血跡流淚,那時候她認為,一生就這樣成了定局。
蘇玉回來後第二天就去廠裏上班了。一上班就投入了緊張的工作中。
複硝鈉鎂的金屬離子的檢驗已經提上了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