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雙雙失戀
他看了看她 見她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憋了半天,問道:“怎麽去那裏呀?不是去我家嗎?”
雯雯看了看他,勉強一笑,並沒有回答。
去前台開了房間,打開房門之後,他的心裏還在奇怪,雯雯怎麽忽然闊了,花錢怎麽那麽大方了?
以前,他們都是省吃儉用。他說,他要買一所大房子,要來跟雯雯結婚,雯雯說,如果他買了大房子,一定就沒有錢結婚了,所以她就要攢錢結婚,攢錢買家俱和電器。
所以,以前他們從來沒有去過什麽飯店,每次雯雯來,都跟他擠在他那張床上。
但是這一次不一樣,一切好象都早已謀劃好了,一路她的手一直都攬著他的腰,進了房間,她的手也不肯離開他。
她用腳把房門“啪”的一聲關上,然後,她就一直把他推倒在床上。
她剝去了他的衣服 ,脫掉了自已的裙子,然後就粘在他的身上,如饑似渴的要他。這一天來,他們躲在房間裏暗無天日的作愛。雯雯的瘋狂讓他吃驚。
他不知道她為何要這樣,把這一天當作世界末日似的跟他瘋狂作愛。記憶中的雯雯不是這樣的,第一次作愛時她甚至害羞的用雙手捂著臉,從手指縫裏偷看他,但是他激情燃燒的大腦想不到這些。
答案在第二天晚上揭曉。房間裏抑鬱沉悶的氣氛和雯雯無休無止的索求讓容之奇覺得自已快要爆炸了,他推開雯雯,點了一根煙問道:“你到底怎麽了?”。
雯雯裸露著上身搶過他手中的煙吸了一口,卻被嗆得連連咳嗽。容之奇奪過她手裏的煙撚滅在床頭櫃上的煙灰缸裏,又給她倒了一杯水。
雯雯喝了幾口,漸漸止住了咳嗽。她複又躺回床上望著空洞的天花板說:“我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你。”
說完了這句話雯雯再也沒有動,她在等著他的狂風暴雨。
然而容之奇卻沒有她想象中的狂風暴雨,他背對著她坐在床的另一側,聽了她的話後,他的身軀隻是僵了一下便沒有任何動靜了。
雯雯是他的女朋友,他們兩個人從大學裏就開始談了,到現在已談了六年。
他是一個窮小子,從小就被親生父母遺棄,養父母對他也不好,在大學裏他一直都很自卑,脾氣也很執拗,是雯雯主動追的他。
記得剛認識雯雯的時候,她大一,他大三,他和同學們在操場上踢球,球踢到了從球場邊經過的雯雯的裙子上。
他去撿球紅著臉說對不起,雯雯也紅著臉說沒關係,同學們都打趣說這是緣分,就這樣他們認識了,然後就成了一對。
放暑假的時候,他們約好了一起去海邊,那是他第一次看到一望無際的藍色的大海,第一次赤著腳走在沙灘上。雯雯的長發在海風中飛舞,她的扉紅的臉頰在晚霞裏閃著青春的光澤。
夜裏他們投宿在海邊價格低廉的小旅館裏,簡陋的木板床輕輕一坐就咯吱咯吱響個不停。
他顫抖著雙手為她解開文胸後麵的扣子,雯雯怕癢,“咯咯咯”地笑得如花枝般亂顫。他緊張又尷尬,動彈不得。雯雯拽下文胸,輕輕的抱住了他,她的唇,清涼而又甘甜,軟軟的貼在了他的唇上。
那時候他們都以為這就是生死不渝天長地久的愛情,大學畢業的那一年,就因為他要離開她到藍湖來工作,雯雯哭得死去活來,差一點就要綴學跟著他來到藍湖,是他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
分離前夕他們兩人纏綿悱惻,難分難舍。在學校球場旁邊的小樹林裏,雯雯又一次抱住了他。
在草地上作愛想象起來很浪漫,但是事實上卻很不舒服,草尖刺得他的胳膊很痛,因此他就更加憐惜躺在他身下的雯雯。
那一刻,他發誓,以後再也不在這種地方跟雯雯作愛。以後他會買一所大房子,鋪上軟綿綿的地毯,買一張很大的床。總之,以後,他會讓她過上幸福的生活。
可是現在距離那個時候隻有四年,短短的四年,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他的沉默和平靜卻激怒了雯雯,她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揪著他的衣領哭道:“你怎麽不講話?你打我呀?你罵我呀?你為什麽不給我一個耳光?……”她一邊搖晃著他,一邊大聲哭喊。
容之奇捋下了她的手背,說:“不早了,該去車站了。”然後他便幫她收拾東西。
容之奇先將將她散亂的衣服一件件地拾起來疊好,又到衛生間去收拾洗漱用品。
在離開酒店之前,他默默地幫著她整理背包,雯雯卻在一邊哭得氣哽咽塞,猶如梨花帶雨。
最後竭斯底裏的雯雯受不了房間裏長時間的沉悶和他的冷靜,搶過來把他收拾好的行李箱摔了個底朝天,然後抱著他一邊瘋狂的吻他,一邊哭著喊 ,“留我,留我,之奇!之奇!把我留下來。”
然而無論她怎麽哭,怎麽喊,容之奇硬是一聲不吭。
從她說出“我要結婚了,新郎不是你”之後,容之奇就執拗的一句話都沒有說,雯雯吻他、打他、捶他、扭他,又哭又喊,一直鬧到十一點。
容之奇說,“我們走吧。”她這才止住了哭喊,乖乖的跟著他去了火車站。
蘇玉來到候車室,這裏有好多提著大包小包的人,亂轟轟的。地上的瓜子殼、花生殼扔得到處都是,頭上繚繞著藍色的煙霧。
一個身穿大紅褂子的女人頭發燙得跟雞窩似的,在那裏大聲的說笑;一對情侶摟抱在一起,旁若無人的竊竊私語。
蘇玉找到一張長椅坐在上麵,折騰到現在,她已經累得筋疲力盡,再加上酒勁上湧,身子一歪就躺在上麵。椅子上有張別人扔掉的報紙,她撿了起來,無聊地看著。
報紙上有一篇文章,報道了一個外省來的女孩子,因為找不到工作,錢又花光了而流落街頭。
後來遇到了一夥流氓,報紙的右上方刊登著大幅照片,那個女孩子死得很慘,衣服全被扒光了。蘇玉不免有些兔死狐悲,她現在也快要淪落到這種地步了。
旁邊的那對情侶卻有些不安分了。真奇怪,她今天晚上遇到的全是情侶,從藍湖大學到大排檔到火車站,人家都成雙成對的,隻有她,孤孤單單的一個人。
她念念不忘的高原此時卻和陳若蘭在一起,就像眼前這兩位一樣。
那女的膩在那男的身上,抱著他的脖子滋滋有聲。蘇玉厭煩的別過頭,閉上眼睛準備睡覺。那女的親足親夠了,倒又哭上了,一邊哭,還一邊說,“之奇,留我!之奇,留我!之奇,之奇!
她哭得肝腸寸斷,叫得之奇好象死了一樣。蘇玉實在睡不下去了,賭氣爬起來去找別的地方,她找了一圈又回來了,別的地方沒有位子。
容之奇送走了雯雯,仍然坐在候車室的長椅上。蘇玉回來的時候,卻發現那女的已經不見了,可能是上車走了,隻剩下那男的。
容之奇抬頭看了她一眼,發現她有些麵熟,想了一下,這不是蘇玉嗎?蘇玉本來醉醺醺的,見這個男的一直盯著她看,就問道: “你認識我?”
“你不是蘇玉嗎?”容之奇說。
“容之奇?”蘇玉道。怪不得剛才那女的之奇之奇的叫著,原來是容之奇。
“你……你在這兒做什麽?”蘇玉口齒不清地問。
“我?送人。”容之奇見她說話舌頭打結,問,“你怎麽了?喝醉了?”
“沒事,就喝一瓶……二鍋頭。”蘇玉東倒西歪的坐了下來。
“一瓶?二鍋頭?你還真能喝啊!”容之奇看著她東倒西歪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平常在他的印象裏,蘇玉是個很文靜很質樸的女孩,沒想到她還酗酒。
“你這是去哪兒?回家嗎?”他問。
“不是。”蘇玉說。
“這麽晚了不回家,在這裏作什麽呢?你不是想在這裏過夜吧?這裏這麽冷,而且過一會警察會來清場的。”他又說。
是嗎?蘇玉聽了,不禁有些心慌,冷她倒不怕,但是若是到了夜裏兩三點再給攆出去那就糟了。
報紙上那個女孩子黑發覆蓋下的灰白的嘴唇,蜷曲在僵硬的水泥路麵上的死寂的屍體,擠扁了的易拉罐旁的她的臉,一灘飯菜的殘渣上的她的腳。一下子都出現在她麵前。
可以想象,她曾經也是一個鮮活美麗的生命。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火車站也清場的,“你嚇唬誰呢?”她咧嘴笑道,一跤坐倒在地上。
容之奇見她這個樣子更是心煩,看看腕上的表,都十二點半了。畢竟是他的學生,也不能不管,“你住在哪兒?你父母呢?快起來,我送你回去。”
“我自已租的房子。”蘇玉囁嚅地說。
“在哪兒?我送你回去。”他站了起來。
“我不回去,我屋裏有蛇。”蘇玉說。
“有蛇?怎麽會有蛇呢?”容之奇心想,這個女孩一定是跟家裏賭氣離家出走了,現在她還不想回家,便想了這個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