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榜上無名

  高原沒事人似的抬起頭看著堰頂，他的三個好朋友陶浩之、錢愛球、張小偉站在路口衝著他打著勝利的手勢。


  蘇玉又將他打量了他一翻，說：“我聽說你受傷了？你怎麽那麽傻？你為什麽要找蘇大軍打架？他比你大那麽多，你怎麽可能打得過他？”


  “沒事。”高原說：“我看不慣他那樣欺負你。”


  “可是，你也不能以身犯險啊？”蘇玉埋怨道。


  高原笑了笑說：“蘇大軍就是該揍，以後他如果還敢欺負你，我還要揍他。非打得他哭爹喊娘趴在地上磕頭求饒非不行。”


  說到這裏，他停了一下又道：“不過，我轉學了，我轉到藍湖去了。以後，你要注意一點，如果蘇大軍還敢欺負你，你就告訴我。我也跟他們三個說了，讓他們注意一下蘇大軍……不過，我想蘇大軍三年兩年不會再回蘭山口鎮了。”


  蘇玉聽了心裏更加難受，原來以為他對她隻是三分鍾熱度，轉學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沒想到他竟然如此關心她，自已走了，還拜托朋友照顧她。


  可她何德何能，高原竟為她做了這麽多？

  “高原，你這樣，我承受不起，以後，你不要再為我操心了……”蘇玉說。


  “這是什麽話？”高原說，“我們不是說好了嗎？高考結束，我們就在一起。我來，就是為了跟你說這句話。好了，我得回去了，不要忘了我們的約定。”


  高原說完就走了，蘇玉陶浩之等人也回了學校。


  蘇大軍刺了高原一刀後就跑了，在外麵躲了兩年多才回來。蘇大軍先偷偷地潛藏在朋友家，讓朋友聯係了“噘嘴驢”，並從“噘嘴驢”嘴裏得知高原並沒有報案，那件事情也不了了之，就大搖大擺地回來了。


  蘇大軍回來的時候，蘇玉高考結束，正在家裏等著成績出來。


  高考之後，高原並沒有踐約回蘭山口鎮來找她，蘇玉等了好久，也沒有等到他。


  清晨，太陽剛從河對麵的地平線上升起，防洪堰下的河灣村的便傳來了叮叮當當的聲音，那是早起的村民們洗漱做飯的聲音。


  蘇玉起了個大早，今天是高考分數下來的日子，她緊張的一夜沒睡，這不，天剛蒙蒙亮她就起來了，等蘇老漢從床上爬起來，她已經燒好了一大鍋水。


  蘇老漢起來後去了一趟茅廁，回來便點了一袋煙蹲在門口看著蘇玉一趟又一趟地忙碌著。蘇玉燒好了水，從屋裏舀了一盆麥麩倒上熱水燙好，再伴些菜葉，羊食便做好了。“爹，羊食燙好了，你端去喂羊吧。”


  蘇老漢一袋煙也抽得差不多了，聽見蘇玉的喊聲，“嗯。”了一聲，端起一大盆羊食到東院去喂羊了。


  母親柳芽也起來了，稍稍地將頭發梳了梳，便刷鍋做飯。


  蘇玉見蘇老漢把羊食端走了，重新打了一桶清水，從屋裏端來一個糖瓷臉盆，將冷水和熱水兌了兌，試試溫度剛好，便拿了一條毛巾圍在脖子上，彎下腰去洗頭。


  蘇玉10歲上學，高中畢業這一年，她已經虛歲22了。她長著一對鯉魚眼。因為長期幹農活的原故，臉上的皮膚呈麥色，身體顯得結實而健康。


  母親柳芽已經燒好了米湯，正在鍋屋裏叮叮當當地切土豆絲炒菜，蘇家是一條脊五間帶走廊的小瓦房，東邊三間住著蘇老漢、柳芽和蘇玉的妹妹蘇紅，西邊兩間原來是蘇老漢的三兒子蘇大海的婚房。蘇大海這幾年掙了錢在他們家對麵蓋了新房搬了出去，蘇玉就搬了過來。


  蘇玉洗好了頭，母親也炒好了菜，飯桌設在院子裏的苦楝樹下，妹妹蘇紅早已坐在了飯桌旁，她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因為小時候發了一場大燒燒壞了腦子，至今說話和走路都有障礙。


  見蘇玉將一碗米湯喝得飛快，柳芽問道：“你今天要去學校嗎？”


  “嗯。”蘇玉點了點頭。


  “不知考得怎麽樣？”柳芽似是問她，又似是自言自語。


  蘇玉沒有回答，仍低頭吃飯。


  “蘇玉！蘇玉！”隨著兩聲清脆的喊聲進來的是蘇玉的同學兼鄰居林小青。


  林小青穿著一件嫩綠色帶碎花的連衣裙，紮著一束馬尾，看上去喜氣洋洋的。蘇玉看了她一眼說：“你怎麽一點都不緊張？”


  “我有什麽可緊張的，反正是考不上。”林小青說。


  蘇玉想想也是。


  “小青來了？坐。”柳芽指著旁邊一個空閑的凳子說。


  “謝謝大娘。”小青道了聲謝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對蘇玉道：“還沒吃好？快一點， 我聽人說，昨天晚上就貼出來了。”


  “知道了。”蘇玉邊說邊飛快地將碗裏的最後一筷頭米扒進嘴裏，爬起來將院子裏涼繩上的毛巾往嘴上一抹，拉起林小青就往門外跑。


  林小青跑到門口才扭過頭來跟柳芽告別：“走了，大娘”


  “嗯。”柳芽點了點頭。


  蘇玉和林小青兩個人走出河灣村，穿過街道，不一會就來到學校。校門口的光榮榜前麵圍著好多人，小青一見就興奮了，“ 蘇玉，走，我們去找你的名字。你說，你要走了我給你買什麽呢？”


  “還不知道能不能走得成呢？”蘇玉雖然嘴裏這樣說，心裏其實也還是很有自信的，每次考試都是第一的蘇玉如果走不了，那誰能走得了呢？


  “你要是走不了，那還有誰能走得了？”林小青說，“要不我送你一個箱子吧，就是那種玫紅色帶格子紋的皮箱，我們蘭山口鎮的百貨商店裏就有。”


  蘇玉一邊焦急地在那張大大的紅紙上找自已的名字，一邊問：“那得多少錢？一百塊錢恐怕拿不下來吧？”


  “撐死了也就二百塊錢。”小青說。


  “太貴重了，我不要。”


  “怎麽沒有你的名字？”小青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蘇玉的名字，“陳若蘭，藍湖師範學院。


  啊？陳若蘭考取了藍湖師範學院？這不是你報的學校嗎？”林小青看到陳若蘭的名字後嘴巴張得好大。但等她看到一臉鐵青的蘇玉的時候，林小青的臉色刹時也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