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良心不安
六 良心不安
幸好鋤刃不同於刀刃,它是傾斜的,否則蘇玉的那隻腳恐怕就隻剩下一半了。高原沒看見,他一直在觀察著他們兄妹倆,覺得他們好奇怪。
蘇大軍回頭看了一下,假惺惺地拱手說道:“啊?砸到你的腳了?對不住 ,對不住了!我沒注意。不過,這一次沒注意隻是砸到你的腳,下一次不小心,萬一砸到你的頭,那就不好了。”
蘇大軍的語氣帶有威脅,蘇玉知道,蘇大軍這是給她警告。
蘇大軍說完卻頭也不回地帶著兩個小刺溜走了,高原見他走了才回過頭來,卻見蘇玉蹲在地上,捂著腳,殷紅的血從指縫中湧了出來。
“這……怎麽啦?”他驚問。
“鋤頭砍的。”蘇玉痛得蹲在的地上抱著腳說。
高原又問,“怎麽會……砍到了腳?”
蘇玉說:“掉……掉在了我的腳上……”她知道蘇大軍是故意的。他們經常這樣半真半假地讓對方吃個暗虧,已經鬥了好幾年了。
她穿著黑色方口平絨布鞋,肉色絲襪,血從她的腳麵上一直往外湧,捂都捂不住,高原一看臉一下子嚇白了,長這麽大他可能還沒碰到過比這個更驚險的事了。
他看著血往外湧,卻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蘇玉卻是處變不驚,訓練有素,她兩手抱著腳問高原:“你有手絹之類的什麽東西嗎?”
“沒有!”高原說。
蘇玉心想,問了也是白問。她看看自己身上,今天她剛穿了一件白色繡花襯衣,是暑假裏買的,一直舍不得穿,也就是昨天開學才剛穿在身上。這個是絕對不能撕的。
她想了想,先把這隻腳上的襪子慢慢地脫下來,用手抓了一把地上的醭(拚音: [bú] 釋義:醋或醬油等表麵上長的白色黴。 )土揞( ǎn 用手指把藥麵按在傷口上:快在傷口上揞些消炎粉。 )在傷口上,然後又把另一隻腳上的襪子也脫了下來,兩隻襪子疊在一起才勉強把傷口包上。
蘇玉把腳緊緊的紮上見血已慢慢止住,站起來扛起鋤頭就要走。
高原這時才回過神:“喂!你上哪兒去?”
“去耪地。”蘇玉頭也不回的說。
“你不痛嗎?還去耪地?”高原說。
“費話,能不痛嗎?要不我砍你一鋤頭,你也來試試?”蘇玉疼得呲牙咧嘴的說。
高原尷尬的笑。然後他看著她的背影,不知為何,心忽然痛了幾下。
西湖離學校不遠,從學校的後門出去,穿過打麥場再走過一段田間小路,就到了蘇玉家的玉米地。
到了地頭,玉米苗都長得有一人多高了,一陣風吹來,小苗們都齊刷刷的向她敬禮,看著就叫你歡喜,但是今天蘇玉看著這一畝多地,真有點犯愁了,往常隻半天的時間就可以把它耪完。
今天,蘇玉的腳受傷了,就是一天也不知能不能幹完。
不管那麽多了,先幹再說吧,否則,蘇大軍是不會放過她的,他那種人可是什麽事都做得出來的,別說她這雙人見人愛的“鯉魚眼””,就是“噘嘴驢”那種難看的老鼠眼,蘇玉也不能夠讓蘇大軍挖了去。
俗話說,在人屋簷下,不能不低頭,誰讓蘇玉是她娘帶來的“拖油瓶”呢?
她亂七八糟地想著,順坡禿嚕下幹枯的引水渠,往常,她一腳就跨了過去,現在怎麽就跟當年的紅軍過雪山似的。
她在溝裏爬著,一隻手抓住了一把狗尾巴草,另一隻手伸上去胡亂地摸著,想抓住樹根或別的什麽根基牢靠的東西,卻摸到了一隻手,哪兒來的三隻手,蘇玉想,卻發現高原笑吟吟的望著她。蘇玉一愣,被他一使勁給提了上去。
“是你啊?”蘇玉連忙放開他的手說,“你來做什麽?”
“我?對不起啊,昨天拿了你的衣服……害得你……”高原以為蘇玉是被他害的,其實蘇玉和蘇大軍從小就是這個樣子。
蘇玉說,“不是你的錯……”
“可是,如果我們沒有偷你的衣服,就不會惹出那麽多事……”高原又說。
“不是。”蘇玉搖了搖頭,心想: 即使蘇大軍的衣服沒丟,這地也得她來耪。蘇大軍一向都是指使她慣了的。真是的,你別在這裏礙手礙腳的,好不好啊?
“不,還是我幫你耪吧,要不我良心上過不去。”高原說著搶過蘇玉手裏的鋤頭,向地裏走去。
蘇玉一看他拉的那個架子,實在不象個莊嫁人,不過他既然那麽堅持,她也不好阻攔,站在地頭,看著他提著鋤頭,蘇玉心想,今天倒要看看這位少爺鋤草的英姿。
高原揮舞著鋤頭一陣手舞足蹈,半趟玉米苗便象刑場上的人犯一樣紛紛倒下,蘇玉一看,急了,這樣下去,玉米苗全都給他鏟完了,她喊道:“喂,我們要鋤的是草,不是玉米苗。”
“怎麽啦?”高原此時揮汗如雨,幹得正歡呢,一回頭,見幼苗的屍體橫七豎八的躺了一地,不由得張口結舌。
“叫你鋤草,你怎麽把這玉米苗都給鏟了?”蘇玉又皺眉問。
“這個……我明明是對著草鋤的……鋤頭它不聽我的。”高原不好意思地說。
鋤頭不聽你的?蘇玉心想,鋤頭又不是人,怎麽能聽你的,就是人也不能全聽你的。蘇玉說,“你是不是沒耪過地?”
高原說 :“今天是第一次。”他什麽時候耪過地?今天是大姑娘上轎第一回。
蘇玉說:“怪不得,你過去吧,還是我來耪。”說完她伸手要鋤頭。
高原把手一縮道:“你的腳破了,你還能耪地?”
蘇玉說:“沒事,隻不過是皮肉之傷。你又不會耪地,你拿著鋤頭也沒有用。”
高原想,也是。便把鋤頭遞給她。蘇玉接過鋤頭,鑽進地裏,高原也跟了進來。 “你怎麽還沒走?”蘇玉回頭問。
“我?良心不安啊?”高原尷尬地笑著說。
“不關你的事……”蘇玉說,看了看他,他還沒有走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