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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迷渙散

  第一百九十五章,迷渙散


  納蘭換了一身衣裳出來,皇甫斐還坐在外面等著他。


  「陛下。」納蘭微微欠身行禮。他一身淡藍色衣裳,陪著白色的狐裘大襖,黑長直的頭髮用之前葉景送他的束髮束好,形貌昳麗,就是當年的納蘭。


  皇甫斐出神了好一會兒,才讓他過去坐下。


  「還請陛下回答我剛才那個問題。」納蘭笑盈盈地問。


  皇甫斐便回答:「那時我剛登基,若想真的掌握自己的江山,就必須除掉大澤兩大勢力的威脅。」


  「若說關晟焱的兵權讓你忌憚,那我爹爹又什麼讓你害怕的?」納蘭反問。


  皇甫斐默了默,才說:「得民心者得天下,納蘭丞相有太多百姓的擁捧……」


  「我知道了。」納蘭笑笑,然後便要往外走,


  「你要去哪裡?」皇甫斐問,已經搶先擋在納蘭面前。


  「我要出去,陛下要麼讓我走要麼殺了我,你總不能逼我跟自己的殺父仇人共處一室吧?」納蘭沖著他冷笑。


  皇甫斐捏住他的肩膀,手上用力,納蘭不由吃痛哀呼一聲,皇甫斐問:「出去?你是要去找他,對嗎?」


  「與你無關。」納蘭從他手上退出來,直直地往外走。


  「如何與朕無關?」皇甫斐再次走過去,道:「你別忘了,你如今還是葉阮,留在朕身邊是你應該的。」


  「景哥哥如今不在這兒,」納蘭頭也不回地說:「你還能用什麼束縛我?用歡容的命?你把他送去妍妃母家,他還能活著回來?想來也是,陛下如今能到這個位置,想來也不在乎多染幾條人命了。」


  「我在你心中,就是這樣的人?」皇甫斐詫異,忍不住問。


  納蘭說是,已經走到門前,正要推門出去,皇甫斐快步過來,抓住了納蘭的手臂。


  納蘭也不多說廢話,直接動手。他知道皇甫斐小時候就不愛練武,如今也就一身三腳貓功夫罷了,他有信心可以擊敗他。但不過過了三個回合,他卻覺得喉間一甜,噴出一口鮮血來。


  皇甫斐嚇了一跳,想過來扶她,卻又被納蘭厭惡地推開。


  「你這幅樣子要怎麼出去?」皇甫斐呵住進來護駕的宮人,看著納蘭心疼道:「聽話,好生休息一下,要做什麼得養好身子再說不遲。」


  納蘭要走,此刻卻被皇甫斐輕輕鬆鬆地抗在肩上,往床榻而去。


  他盯著身下的床榻,不由想起之前發生在這裡的事情,心中自然羞憤不已,掙扎著要起身,卻又被皇甫斐按住,他道:「你就這麼恨我?」


  納蘭疼得吸冷氣,但還是一臉憤懣地看著皇甫斐。皇甫斐扯過一邊的被子蓋在他的身上,道:「你這麼急著去葉景,可知根本沒用。他在桐城培養,然後帶到大澤的兵力已經被我編製到了各地,他如今什麼都沒有,根本鬥不過我了!」


  納蘭乾脆閉了眼,但皇甫斐卻仍不停地在說:「你以為他的懷就是你的避風港?你以為他對你就是單純美好的相守相依?笑話,皇家之人,沒有誰比誰的雙手乾淨!」


  自然是不信的,納蘭只恨自己如今渾身無力,他想為葉景辯駁幾句,但還是將所有的憤怒與不甘淹沒進了無邊的黑暗裡。


  第二日醒來,納蘭覺得身上恢復了力氣,立刻就計劃著逃跑。


  但他才剛坐起,就聽見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聽這腳步聲,是兩個人。


  他穿好衣服下床,皇甫斐正好帶著人走進來。


  那個人站在一邊,臉被頭盔遮了一大半,納蘭看了好久才認出來,是王軾。


  皇甫斐看著納蘭,道:「我一直只是想讓你快快樂樂的就是,但我不知道還怎麼做,所以我費盡心思做了皇帝,成為了一個我自己都陌生的人,想著,若我做到萬人之上,應該就能給你想要的一切。不過眼下看來,恐怕是錯了。」


  「陛下究竟要說什麼?」納蘭問。


  皇甫斐嘆口氣,說:「我的意思是,我如今的確給不了你想要的,你要去找葉景我也不該攔你,但是納蘭,有些事情,我覺得有必要跟你說清楚。」


  納蘭看了看一邊沒有動靜的王軾,然後才看著皇甫斐:「陛下請講。」


  皇甫斐自顧自倒了一杯茶,卻是反問:「你可知當年納蘭府滅門,是用的什麼理由?」


  「……」這個他倒是沒有仔細想過。


  皇甫斐笑,說:「用的,是納蘭丞相在琅雲村培養心腹為理由。」


  「琅雲村?」納蘭是記得的,先皇命人屠村,納蘭不知道屠村后怎麼了,他只知道經此後,他失去了自家啊嗚。


  「對,那次屠村很成功,士兵們找到了許多納蘭丞相密謀的證據。」皇甫斐說,喝了口茶。


  納蘭立刻大聲反駁:「根本是子虛烏有!」


  「是不是子虛烏有,哪能是你說了算?」皇甫斐說,臉上突然帶了絲輕蔑:「得是那屠村的士兵,根據帶頭人的意思進行彙報的啊。」


  「陛下什麼意思?」納蘭隱隱覺得這件事情似乎有一個他並不想了解的真相。


  皇甫斐笑,終於看向一邊的王軾,他說:「我的意思是,當年屠村的士兵,就是葉景的部下!」


  「不可能!」葉阮瞪大了雙眼,他指著皇甫斐,道:「原來皇帝也可以信口雌黃嗎?」


  皇甫斐叫王軾上前來,說:「王軾,你把當年之事,告訴納蘭公子。」


  王軾心疼地看著納蘭,當年是他奉了葉景的命令,不顧生死地將納蘭救出來,所以當聽到納蘭身死的消息時,他覺得是葉景沒有保護周全,所以帶著滿腔怒意,毅然離開了葉景的軍隊,投靠了皇甫斐。


  他一開始消頹了很長的時間,後來才慢慢走出來,眼下又看見一個活生生的納蘭站在眼前,心裡不由一緊,有很多話想說,卻又不知從何開口。所以面對納蘭詢問的目光,他只是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來,遞到納蘭面前。


  納蘭接過,信紙上的內容果然是先皇下達的命令。說是琅雲村有異黨,要讓士兵前去剿滅。


  讓納蘭眼前一黑的是最後,他看見了執行人那兒用葉景的字跡寫了「皇甫景」,加上他的手印。


  「這不是真的。」納蘭一把扔了那信紙。


  王軾猶豫著開口:「納蘭公子,這的確是二殿下讓我們做的。當時我們才從南洺回來,說還未好好休整,便又接到這個命令。我們屠戮了一個村落,雖然二殿下沒有與我們同去,但屠村的士兵就是我們。」(注)

  皇甫斐撿起地上的信紙,又慢悠悠地擱在了納蘭面前,道:「王軾陪我出征過幾次,後來被敵軍打斷了一條腿,我便讓他去御史處幫忙整理,這個是他在整理先皇政事命令的冊子里看見的。」


  納蘭腦子很亂,他重新拿過那個信紙,說:「我要去找景哥哥,事情不會這樣的,我要去找他問個清楚!」


  「都這樣了你還有要去找他!」皇甫斐一把將桌上的杯盞推到地上,破碎的聲音響起,他踏著那些碎片走到納蘭面前,說:「我後悔了,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納蘭,你只能是我的!」


  納蘭跌倒在原地,皇甫斐叫上王軾離開,然後命人加重了這裡的看管。


  今年的大澤罕見的下了大雪。


  納蘭在床榻上待了許久,從窗戶縫隙中看見洋洋洒洒的雪花,眼底的一汪死水才有了漣漪。


  伺候他的宮人知道他這幾日實在悶了許久,因此也不阻攔他,只找了件厚實的披風蓋在納蘭身上,陪著他出去。


  雪花落在鼻尖,納蘭輕輕打了個哆嗦,臉上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來,他伸出手去接住這些透明的小傢伙,看著它們悄悄融化在自己的手心。


  皇甫斐到時,特意讓人不要通傳,他悄聲地站在納蘭後面的屋檐下,看著納蘭漸漸笑容大了起來,自己也露出笑容來。


  納蘭蹲下去,打算滾一個雪球出來,不想剛蹲下,便又吐出一口血來。


  鮮紅的血映著潔白的雪更顯得刺眼,宮人們嚇得驚叫起來,皇甫斐自然是快步跑過來,抱起納蘭就往裡屋去,一邊走一邊吩咐:「傳太醫。」


  太醫過來,仔細看察了許久,為難道:「這,公子的脈相穩定,應該沒什麼大礙才是。」


  「廢話!若真是無礙,他會突然吐血嗎?」皇甫斐自然不肯相信,只吩咐太醫再仔細看:「你給朕仔細看,若是治不好他的病……」


  話沒說完,納蘭已經悄悄睜開了眼。


  皇甫斐忙過去,問:「納蘭,你覺得怎麼樣?」


  納蘭搖搖頭,卻是沒什麼力氣說話。


  這時伺候他的宮女捧著一個香囊進來:「公子,方才你的香囊掉了,像是被蹭破了角,有些香料漏出來了。」


  這是葉景送他的,自己自然是要好好收著的,不想他還未接過,太醫便湊過來問:「公子可否把香囊借我一看?」


  說是借,其實太醫已經將東西拿了過去。


  他取了一點香料仔細看了,皺著眉道:「陛下,這個還需老臣回太醫院好好檢查一下。」


  皇甫斐看了看納蘭,點點頭:「儘快給朕結果。」


  納蘭撫摸著香囊上的「景」字,看著太醫急匆匆地離去。


  午飯前太醫額帶來了消息,他跪下,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開口理由。


  「直說就是。」皇甫斐等的焦急。


  太醫看了一下納蘭,才道:「這香囊里有一味毒……」


  「什麼?」納蘭和皇甫斐俱是一愣。


  「這個毒,」太醫似乎有些害怕,他微微側了側身子,躲開納蘭的香囊,道:「叫做迷渙散。」


  「迷渙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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