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八章 線索初露
蒼洱忍住心中的翻湧,走到蒼璽身旁,低聲道:「爺,若是今天的事情傳出去,對您名聲不利。」
「本王巴不得它傳出去。」蒼璽仍舊攪著手中的蜂蜜罐,回的漠然。
蒼洱不知其用意,季十七卻清楚得很。
他說巴不得消息傳出去,是想接著這個線索,去找傅瓷。
如果傅瓷的失蹤當真與這山匪有關,那這鳩門關出事,定然會引起注意,如此一來,聯繫自然而然就能找到。
可如果他們想錯了,這鳩門關的土匪並不知道傅瓷的去處,那麼蒼璽今日之舉,對他的名聲來說,無疑是大不利的。
更何況,還是登基成新帝的緊要關頭。
蒼洱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可蒼璽一意孤行,他也沒有任何辦法。
只得祈願,這趟鳩門關沒有白來。
思緒翻飛時,蒼璽已經將這七八十個土匪身上都塗滿了蜂蜜,彼時,已經是正午。
陽光濃烈的撒下,鳩門關山頭的溫度極高,就算人站著,什麼都不做,都可能曬出一身臭汗。
更別說那幾十個被吊在樹上暴晒的人。
身上的蜂蜜氣息在汗水揮發的作用下,變得更加濃郁。
不出多時,山下便傳來一陣嗡嗡聲,蒼洱轉頭看去,卻被蒼璽一把拽了下來。
他們所處的位置是一處偏低的山頭,面前有半人高的山丘,恰好能隱藏身形。
蒼洱貓著腰,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逐漸睜大,瞳孔緊縮。
只見那嗡嗡聲不斷的地方,飛來黑壓壓的一片,成千上萬隻蜜蜂蜂擁而來。
它們似找到了這個春末最豐厚的食物,每一個土匪身上,都趴著無數蜜蜂,將人體圍的密不透風。
蒼洱咽了口唾沫,盡量讓自己消化眼前一幕,心下麻木的徹底。
他知道王爺瘋狂起來很可怕,可是像今天這樣的程度,完全是刷新挑戰了他的底線。
「將這個戴上。」
蒼洱心下顫慄不已時,蒼璽將斗笠扔給他,接著跳出沙丘后,徑直走向那些土匪跟前。
蒼洱連忙穿戴好,跟上。
「怎麼,還不打算說嗎?你們的合作夥伴若是知道你們為了保守秘密,竟做到如此地步,應當會很感動。」
蒼璽的聲音不咸不淡,他用手中的刷子,輕輕往那被倒掛著的土匪身上一戳,登時得到一聲凄厲的叫聲。
「王……王爺,我是真不知道王妃在哪兒!」
說話的是土匪頭陳颯,此時他渾身上下被蜜蜂盯滿,完全看不出本來面目,只有那露出來的一雙眼睛里,充斥著血絲,看起來著實怖人。
他若是知道那次打劫的那間客棧里有王妃,打死他都不會踏足,如果不是那次,怎會有他今日鳩門關山頭的血洗之災!
可他說的話,蒼璽半句聽不進去。
季十七知道他為何聽不進,這麼多天,只要是關於傅瓷的任何消息,都毫無音訊。
如今,好不容易有點線索,就算是虛無,他也會緊追到底。
說到底,還是怕。
怕錯過了這一次,便真的再也找不到傅瓷了。
「蒼洱,將那罐蜂蜜也拿來,繼續刷,刷到撬開他牙關為止!」
蒼璽冷冷吩咐,將手中蜜罐狠狠一摔,罐子四分五裂之下,他將刷子塞到蒼洱手中。
蒼洱接著刷子的手有些顫抖,深吸口氣,照著他的意思去做。
陳颯眼珠子轉動著,眼睜睜看著蒼洱拿著蜂蜜罐走進,眼底浮現濃郁的絕望。
蜜蜂蟄在身上,又痛又癢,每一分痛意都像是長了眼睛一般,從皮膚表層傳到心臟,疼的他渾身幾乎要蜷縮在一起。
求生欲下,他甚至想出隨便扯出一段話,糊弄過去再說,可他知道,若是讓蒼璽知道,他在胡說八道,到時候的懲罰,絕對不會比現在好到哪裡去。
陳颯雖說個山匪,但有自己的一番脾性,即便是快撐不下去,寧願被折磨死,也沒開口。
蒼璽漸漸失去了耐性,正午的陽光更是讓人心情煩躁。
他目光陰鬱的掃過所有人,那本就少的可憐的耐性終於快要到了極限。
就在他即將放棄這些人性命的時候,一道極為虛弱的聲音響起。
「我……我知道王妃在哪兒……」
嗡——
蒼璽此時腦海中的驚濤駭浪,絕對不亞於狂風過鏡。
他第一時間走到聲音的源頭處,猛的一掌,那人身上的蜜蜂便盡數掉落。
沒了密密麻麻的蜜蜂,整個人的情況便一覽無餘。
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本就襤褸的衣衫,此時更是所剩無幾,暴露在外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紅疙瘩,有些被重複叮了數次的地方,已經開始發黑。
這人。已經不能稱作是人了。
他被倒吊著許久。臉色充血的嚴重,蒼璽一個揮手,人便猛的栽倒在地。
大腦缺氧許久,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半分。
蒼璽便蹲在他面前,聲線如利爪,死死的抓住那人的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老三!你在做什麼?!」
陳颯看清了那人,猛的瞪眼吼道。
他以為老三也是因為受不住折磨,打算瞎編一通。
老三卻緩緩看了他一眼,萬分虛弱道:「大哥,我說的是真的,那天,我真的看到了王妃。」
「說!」
蒼璽一把抓著他的衣襟,整個人渾身濃郁的陰戾。
老三深吸口氣,斷斷續續道:「那日,我們將客棧的銀兩都帶走後,我因為看上馬廄里的一匹棕馬,故而折返,就在我將馬兒牽著準備回去時,我看到一隊人馬,將客棧里的好幾個姑娘都打昏,帶上了馬車。」
「什麼樣的人?穿著是本地還是什麼?他們往哪兒去了?」
蒼璽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問這話時,指尖死死的陷進掌心。
終於,他終於看到了一絲希望!
老三長長舒出口氣,接著道:「那些人的穿著與本地一樣,但是我知道他們不是承周人,他們口音與我們不同,聽起來,像是……」
老三說著,眼珠子不斷的往上翻,儼然是快不行的徵兆。
蒼璽眸色一深,連忙點了他周身大穴,以此,吊著最後一口氣。
「像是什麼?」蒼璽前所未有的緊張,視線緊緊盯著老三。
差一點,就差一點便有了下落……
所有人的呼吸都跟著在這一瞬間停住,眾人都在等著老三的回答。
老三喉嚨里發出一陣沙沙聲,緊接著猛烈的大口呼吸,腰身距離地面拱起一座弧形的橋樑形狀。
「是……是……晉國……」
最後兩個字出聲,老三渾身猛地抽搐,隨後兩眼直勾勾的瞪著上方,再沒了聲息。
蒼璽始終保持著僵硬在原地的姿勢,看著根本不像是得到線索后該有的喜悅。
蒼洱心臟咯噔跳了下,王爺是怎麼了?
就連季十七也跟著皺起了眉頭,蒼璽這反應,著實奇怪。
半晌后,蒼璽緩緩站起身子,陽光之下,身形挺拔偉岸。
他目光定定的放在西方,眼底空無一物。
晉國。
終於,找到了。
「走吧。」他淡淡道。
蒼洱一怔,以為是自己幻聽,連忙應了一聲后,又看了眼仍舊被倒吊著的數十個土匪:「爺,那他們……」
「視而不見,罪加一等,死。」
蒼璽扔下這麼一句話,頭也不回的離去。
山頭上,只余蒼洱與山匪們面面相覷,陳颯的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
季十七拍了拍蒼洱肩膀:「算了吧,能救的交給我,已經死去的,找個地方,埋了吧。」
到底是不能順著蒼璽的意思來,這樣,對他極其不利。
作為下屬,他應當遵從命令,但作為忠臣而言,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王爺葬送自己的前途。
蒼洱最終附和了季十七的意見,待兩人將整個山頭上的人救下時,才發現,能活下來的,也只有寥寥十三人。
諾大一個鳩門關山匪窩,從原本七十八人的人數,只剩下十三人苟延殘喘。
陳颯心中始終吊著一口氣,對蒼洱與季十七冷眼相待。
「你也別有怨氣,我們留下你一命,已經違反了王爺的命令,日後,離開這鳩門關,棄惡從良吧。」
蒼洱一邊將他身上的傷口處敷上藥物,一邊說道。
陳颯冷哼一聲:「都說新帝治國有方,如今我兄弟算是見識到了!」
蒼洱聞言手上動作一頓,他抬眸看向陳颯,一向溫順的眼底不見溫度,冷然一片的模樣,與其主子蒼璽如出一轍。
「若按你所說,你這幫惡匪也是死有餘辜了,兄台,聽我一句勸,日後最好做個活啞巴,否則,你這腦袋再有十個也不夠掉的。」
陳颯見狀,啞口無言,只得不服氣的哼了一聲。
但蒼洱知道,他是將自己那句話聽進去了。
日後,這鳩門關山頭上存活的十三人,真的只是十三個活啞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