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螻蟻
在蒼璽回金陵城之前,周義的死訊就已經傳到了傅鶯歌的耳朵里。
傅鶯歌沒敢告訴高宗。現如今,他這副病驅再也經不得風浪了。蒼璽在外,傅鶯歌依仗不得。周則虎視眈眈,傅騫逼她就範。縱使周延已經被擒,但傅鶯歌這邊卻也被逼迫的難以喘息。
好在,周懷墨、傅綽約這兩人是自小在她身邊長起來的。周懷墨的夫君傅長川雖說沒有他父親傅騫的勢力大,但也能盡綿薄之力為傅鶯歌在朝中的勢力據理力爭一把。傅綽約雖說沒什麼勢力,但好歹也是高宗親自封的公主、也是傅騫的長女,周則的人怎麼著也應該給她三分薄面。又寄好公主陪在傅鶯歌身邊,也算是安慰。
「璽王明日便會進京了」,傅鶯歌邊給高宗為湯藥邊說道。
站在一旁的傅綽約聽到這一則消息,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帕子。
她與蒼璽也有許久未見了。
高宗扯了扯嘴角,勉強扯出來了個「好」字。
蒼璽回來了,傅鶯歌就算是有依靠了。這些日子,高宗躺在床上,朝里的消息傅鶯歌對他隻字不提。然而,看這一屋子人的反應以及周則對傅鶯歌說話的態度,高宗也能感知一二。
他這個次子,早已有了謀逆之心了!
傅鶯歌沒多言。周義的死訊,她不知道還能瞞著高宗多久。人前歡笑,人後淚目,這幾日傅鶯歌都是這麼過來的。
看樣子,老天爺真的不肯饒過每個人。年輕時,高宗將傅鶯歌保護的太好,如今老天爺要讓她將少受的這些苦一一補上。
老天爺這是在教他收余恨、免嬌嗔、且自新、改性情。
傅鶯歌將最後一口葯餵給了高宗之後,親自收拾桌子上的東西。高宗在一旁看著,眉眼帶著盈盈笑意。他寵了一輩子的那個人,終於學會獨立生活了。
這樣,他也可以走的安心些。
「父君」,周則推門而入,也沒有人稟報,他看了在一旁收拾東西的傅鶯歌一眼,始終沒給她行禮。
周則這態度讓傅鶯歌寒心。但這已經不是一回兩回了,在傅鶯歌看來也就習以為常了。
「父君可知道慈安那邊的戰事」,周則跪在高宗床榻前拱手說道。
聞此一言,傅鶯歌手中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摔了個粉碎。
「則兒,前朝的事情與傅國公、宋丞相等忠良之臣商議即刻」,傅鶯歌打斷周則的話,說道。
周則不肯罷休,接著厲聲說道:「此事事關重大,兒臣必須得向父君啟奏!」
言罷,周則又開始說慈安戰場上的形勢。
眼瞅著又要說到周義的事情,傅鶯歌又打斷說道:「則兒出來,母後有話對你講。」
高宗眨了眨眼睛,示意周則跟著傅鶯歌出去。
他何嘗看不出來,傅鶯歌是有事情故意瞞著他。但是,高宗情願被傅鶯歌瞞著。這兩日,他早就察覺到了傅鶯歌紅腫的雙目。只是,高宗身子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說不出話也問不出如何了。
承周交給傅鶯歌,他放心。
周則跟著傅鶯歌出了乾清宮的正殿。
「母後有話為何不能在父君面前講?」周則問道。
傅鶯歌一個巴掌打在了周則的臉上,「你眼裡倒是還有本宮這個母后?」
傅鶯歌下手不輕,周則的臉上起了五個指印,周則用手抹了抹嘴角,側頭問道:「孤為何不能跟父君說?」
聽周則這話,傅鶯歌渾身打顫,問道:「你這是想氣死你父君?」
周則冷哼了一聲,「父君西去,孤就是這江山的主人,何樂而不為?」
聞此一言,傅鶯歌一口氣悶在胸口。
這就是她養出來的好兒子!
「枉你夫君養你這麼大,竟然養了個白眼狼出來!」傅鶯歌指著周則罵道。
「白眼狼?」,周則冷笑了一聲,「母后說話最好注意些。父君西去后,孤心情好還尊您為太后,若是母後言辭不注意,孤也能毫不留情面辦了母后。」
傅鶯歌沒料想周則能把話說到這種程度!
「本宮真後悔養你這麼大」,傅鶯歌一邊掉眼淚一邊說道,「早知道你是個這樣的主兒,本宮就應該在你尚在襁褓的時候就掐死你。」
說罷,傅鶯歌抬手還想給周則一把巴掌。周則一把攔下,握著傅鶯歌的胳膊僅僅不撒手,「那兒臣倒是要多謝母后當年不殺之恩。」
傅鶯歌惡狠狠的瞪著周則,周則一把甩開了傅鶯歌的手。傅鶯歌一個趔趄,差點摔出去。
待她站穩后,周則朝她厭惡的笑了一笑后準備再度進乾清宮的正殿。
「且慢」,傅鶯歌喊道,周則轉身,傅鶯歌屈膝下跪,筆直的跪在了周則面前,「如今,周延已落網,周信無力帶兵,老四也已經葬身沙場,你還有什麼好怕的?」
周則冷冷的看著傅鶯歌。是啊,他是沒什麼好怕的了!
但是,傅鶯歌身在帝王家應該懂得夜長夢多這個詞才對。
「本宮不求別的,只求讓你父君能多活幾日」,傅鶯歌揩了一把眼淚,給周則板板整整的磕了個頭,「算本宮求你了。」
傅鶯歌這一連串的舉動,讓周則很為詫異。
這些年,傅鶯歌養尊處優慣了,高宗也一直把她捧在掌心裡。後宮雖說不睦,卻沒人敢過分招惹皇後娘娘。讓她拉下臉來求人,這恐怕還是周則第一回見。
「母後知道您現在的樣子像什麼嗎?」周則問道,見傅鶯歌不回答,周則大笑了兩聲,「像一隻被人踩在腳下的螻蟻。」
傅鶯歌沒說話。照常理來算,從慈安到金陵快馬加鞭也需要一天一宿,蒼璽還要帶著軍隊,路上行程自然要耽擱。算著日子,蒼璽最起碼還有一天才能抵達金陵城。
再者,周則說的也不錯。她現在的樣子,的確像一隻螻蟻——一隻求人施捨的螻蟻。事實如此,傅鶯歌無力反駁。此時此刻,即便周則逼宮,她手上也沒有能夠調動兵馬的兵符,唯一有的是傅瓷手裡的玉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