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離開只是為了回來
雲州地處南方中部，全年都有雨。更別說是這二月初開春了。天空又開始飄起了雨。沉悶又粘稠。
程落端著酒杯坐在阿鬼的墓碑前，望了望這應景的天氣。腦中不由得想起阿鬼最後對自己說的話。
「偶像，我死前還有個願望。」
「你說。」
「叫聲爸爸可好。」
「滾。」
……
哼哼，哈，哈哈，哈哈哈…
程落抽涕著笑了笑，越笑越大聲。越笑眼角的淚水越止不住的往下掉。
在兩人墓前哭過一陣后，他又走過了一片墓地和樹林。來到了一塊孤零零的墓地前。這附近的墓地都用一排排小松樹隔開了，就像個獨立的小院。
程落擦了擦眼睛，對著空氣擠了幾個笑容。這才慢慢出現在墓碑前，看著上面照片笑了笑。
只是這樣看著便好了。
等到第一聲鳥叫聲響起，程落就轉身離開了。
此時天色開始漸漸暗了下來。這個時間，北半球的夜來的較早。
程落給言岩打了個電話，說自己不回去吃飯了。他還有個地方沒去。從小到大，每次出遠門都要見的人還沒見。
沿著記憶中熟悉的街道走了近半個小時，程落才到了那個腦海中印象最深刻的地方。
小區前那兩盞路燈早已換了模樣，就連小區的大門也已經換了位置。原本的大門改成了一座只容電動車經過的小門。
程落順著昏暗的燈光往保安室中望了望。
「誒，這不是老程家的小子嘛。」
保安室特意留了個窗口，程落聽得的很清楚。
「李爺爺。」程落訕笑了一聲。
「你個混小子總算是回來啦。也不枉費你媽天天在那拜菩薩求祖宗。」
李爺爺端著一個裝滿熱水的茶杯走了出來，交給程落。
「來，喝口開水暖暖身子。冷吧。你今年也回來過年了，咱們小區可就熱鬧咯。對了，你上次帶回來的女朋友呢。這次怎麼沒帶人家來啊。
你說說你，八棟的那個老陳都抱上孫子了。我還等著你什麼時候帶回個大胖小子給我瞧瞧呢。」
「會，會有機會的。」
程落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李爺爺自從老伴過後就一直在這做保安了。因為自己的父母從前一直忙於生意很少在家，所以很長時間都是這位亦爺亦友的老人照顧自己的。
「哼哼，你小子。好了，我也不催你了。年輕人總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對了。」李爺爺說著神秘兮兮的從內衣口袋中拿出一團皺巴巴卻保存完好紙幣。
「這不是過年了嘛，爺爺前幾天正好發工資了。就先給你包個紅包吧。」
「不用了，李爺爺。我都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哪還用這個。」
程落直接將一隻手塞入口袋，端著水杯的手也夾緊了衣服。生怕李爺爺強塞過來。
「嘿，你這混小子。」
李國平見沒辦法把錢塞給程落，被氣樂了。「我這不單是給你的。你不是還有個妹妹？你給她不行？我怕當面給，她不會收。
你也知道，我們這些老傢伙。吃人嘴軟，拿人手短。這逢年過節的你爸媽都請我過去吃飯。怪不好意思的，這就當我一點心意。你小子要是再拒絕我就動手了啊。」
「我……」程落一時語噎，自己小時候不聽話老師叫家長的時候，可沒少被李爺爺請吃爆炒栗子。
那滋味，至今想起來都酸爽。
「好吧。」
「誒，說曹操，曹操到。喏，你妹回來了。」
李爺爺指了指遠處馬路邊有說有笑的幾個女生。穿著清一色市中學的校服。
幾個女生老遠就看見了兩人，隨後似乎有意放慢了步伐。一個長發女孩好像認出了程落，快步走了過來。剩下幾人也只好跟了過來。
「你們回來啦。」
「李爺爺好。」幾個女生同聲回答。
「誒，好好好。那個你們先聊，我先進去吧。」
李國平慢慢走進了值班室，不久裡面傳出了新聞聯播的聲音。
「你回來了。」
女孩整理了一下頭髮笑著看向程落的臉龐。
程落突然不知道該以怎樣的心情去面對這個妹妹。開心？可是自己卻傷害了她的母親。傷心？這兩年來，陪伴在父母身邊的是她。彌補了自己不在身邊的遺憾。
「嗯，嗯。」
程落連應了兩聲，一是回應一是對這個妹妹的認可。跟在她身後，慢慢朝家走去。
「對了，初次見面。你還不知道我的名字吧。」
女孩無邪的笑容讓程落有些安心。
「算不上，初次見面吧。」
程落尷尬的摸了摸鼻頭，按理說這應當是兩人的第二次見面。雖然第一次想見時的記憶自己已經沒有了。而且當時在那種情形下，她會原諒自己嘛。
「對，對不起。」
程落的聲音非常小，可是在這空無一人的小路上卻非常清晰。五彩燈光照印在一旁的人工湖上，他突然發現，夜竟然如此的安靜。
「我叫凌夜。如果你要說對不起的話，大可不必。我現在過的也很好。」
「我叫程落。」
「我知道，我還知道你今年26歲。雲州大學畢業，外人眼中別人家的孩子。還有個非常漂亮的女朋友。」
「你看我日記了？」
程落認真地看清了這個妹妹的模樣。嬌小的臉龐，柳眉下靈動的眼睛。一頭黑髮散落在身後。這小丫頭在學校肯定追求者不少。
「我不是故意的。媽說要看書的話可以去你的房間找，不小心找到了。」
凌夜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沒事，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程落寵溺地揉了揉她額頭，小丫頭很舒服的嗯了一聲。
「對了，你怎麼會跟那個猥瑣老頭在一起呢。」
「誰，你說李爺爺？怎麼會呢。」
「我聽她們說那老頭老是下雨天撐把傘站在小門那裡猥瑣地盯著來往的女學生看呢。我有一次也看見了。哎呦。」
回答她的是一記爆炒栗子。程落表情嚴肅。
「我不許你這麼說李爺爺。」
「本來就是嘛。」凌夜小聲嘟囔了句。
程落苦笑了一下。
「其實，李爺爺那是因為我。我小學的時候有一次下暴雨沒帶傘。爸媽又正好出差去了。在路邊的公交站台一直躲到半夜，是李爺爺在凌晨兩點多冒雨找到了我。後來，每到下雨他都會撐把傘站在那等我回家。看著小區里所有的孩子都回來了才會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