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叫他一聲顧先生

  他的聲音和平時有些不太一樣，帶著顫抖，讓我有一種，他在意我的錯覺。


  他的手指觸到了我的脖頸，順著我頸間的線條慢慢滑動，我的身體隨著他的動作顫了顫。


  「很癢。」


  我微微轉頭，用餘光看著他，他沒有反應，繼續用指尖摩挲著我的脖子。


  「當時你不怕嗎？為什麼衝過來？」


  他的聲音，和他的動作一起，慢慢地，似乎帶著魔力，讓我渾身都放鬆下來。


  怎麼會不怕，只是我更怕，受傷的人是他。


  「笨！」


  「嘶——」


  他的手指突然捏住了我的肩膀，碰到了我的傷口，一陣疼痛，讓我不由自主倒吸涼氣。


  我感受著他一點點施加的力度，忍不住皺了眉。


  他這分明是先給顆糖，再給一巴掌，讓我感受到他無盡的溫柔，卻在最後一刻讓我無比清醒。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背後一暖，整個人都被他擁入懷裡。


  我怔在原地，不知道是該掙開他，還是該怎樣？


  最後，我還是選擇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那個擁抱，維持的實在太久。


  終於，他鬆開我，徑直走了出去，留下我一個人在那裡。


  六年時間長河，早就把我們兩個分割開來，我和他之間的感情，因為時間的磨礪，早已變得面目全非。


  如今他喜怒無常，我根本就揣摩不透他的用意，因為這樣，我們之間越來越陌生，也越來越疏離。


  我換好衣服，剛準備下樓，就聽到放在床頭的手機在不停地震動。


  「喂，林姐，怎麼了？」


  「小夏啊……」


  她拖長了聲音，想說什麼似乎又在猶豫。


  我正想要開口詢問，手中一空，手機就不見了。


  我茫然轉身，看到顧子軒正站在我的身後。


  「林總，我來給她說。」


  說完，他就自顧自地掛了電話，我一頭霧水地看著他，搞不清楚他到底在賣什麼關子。


  「什麼意思？」


  「以後可以不用去你的公司工作了，來我這裡。」


  他隨手把手機放回桌子，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為什麼？」


  我看著他，一次次質問，我自己的工作做的好好的，為什麼要去他的公司。


  「像你這樣經常請假，就算你不辭職，你覺得你能在公司撐多久？」


  他雙手環抱在胸前，劍眉緊鎖，微微蹙眉看著我。


  「所以，你就幫我把工作辭了？」


  我看著他，心中已經強壓著火氣。


  「你不需要工作。」


  「沒有工作我怎麼生活？」


  這是第一次，我提高音調，和顧子軒對峙一般，想要爭吵。


  「我養你。」


  他的睫毛顫了顫，眼神在我身上鎖定。


  我頓了幾秒，看著他，冷笑出來。


  「養我，是讓我以地下情人的身份嗎？」


  這句話說出來的瞬間，我就感受到了巨大的諷刺。


  我和顧子軒對視，看到他怔了一下，隨後墨色的眸子里傾瀉而出的諷刺。


  「嗯，地下情人。」


  「我不需要。」


  我冷冷地吐出了這四個字，從他身邊走過去，心臟卻是窒息一般地沉悶。


  果然，對於他來說，我就是地下情人而已。


  我有點，想要離開他了。


  我走出房間，看到站在門前的顧薇，她正靠在牆上，環抱著雙手，臉上帶著諷刺的笑容。


  看到我出去，她一點都不意外，反而很滿意，看了我一眼，轉身就朝她的房間走去。


  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自己腹背受敵，如今的我，就連顧子軒給的溫柔和溫暖，都覺得害怕。


  我怕，是因為我覺得他給予我的這些，我是以一個小三，一個情人的身份來接受的。


  我和他，似乎真的回不去了，我們的美好，真的要停到六年前的歲月里嗎？


  我希望，又害怕，六年前的時光，是我這輩子最難以忘記的日子，我和顧子軒，曾攜手相伴了一個六年，從初中開學到高中畢業，這六年，夠我紀念一輩子，懷念一輩子，後來我們帶著仇恨，彼此相恨，又度過了一個六年，我和他，六年又六年，不算上最初相識的日子，我們從相伴到現在，已經十二年了。


  迄今為止，我人生中的一半，都有著顧子軒的身影和痕迹，今後又會有多少個十二年，我和他糾纏不清。


  恍恍惚惚之間，我已經下了樓，感覺心裡空空的，像是失落，更像是惆悵。


  是餓的吧？


  我自嘲地笑笑，慢慢地走進廚房，劉媽不在，我走到鍋前，一打開，看到還冒著溫熱的皮蛋瘦肉粥。


  我慢慢把鍋蓋放到一邊，伸手去拿旁邊的碗。


  當我聽到身後有細微的腳步聲時，手竟然不由自主地一抖，白瓷碗從我手中滑落，掉落在地。


  「啪！」


  白瓷碎片飛濺，在我面前如同一朵白菊綻放開來，我的身體隨著聲音一抖，不由自主地皺緊了眉頭。


  身後的人似乎有些按耐不住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


  我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淡然蹲下身子，伸手去撿碎了一地的瓷片。


  匆忙的兩聲腳步聲，走到我的身邊，一把抓住了我的手。


  「別動。」


  我抬頭，眼前男人緊蹙的眉頭落進了我的眼睛里。


  我看著他，輕輕地把我的手從他的手中掙開，慢慢站起身，不著痕迹地和他疏遠距離。


  我和他之間，早就有什麼隔閡，鴻溝，跨越不了，也抹不去。


  顧子軒那麼聰明，又怎麼會察覺不到我的刻意疏遠？

  原本皺著的眉頭立刻展開，眉眼之間儘是冷冽，他盯著我，似乎要將我看穿一般。


  他一步跨過那對白瓷碎片，走到我的面前，黝黑如墨的眸子不加掩飾他的情緒，直直的看著我。


  「夏淺歌，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難道他還不清楚嗎，我想要回到從前，回到我們最初見面那晚，我狼狽，他高傲，他看似好心收留我，但卻步步為營，用合約鎖住我。


  「顧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這些日子，和他重逢，痛苦過，歡樂過，他為我報復宋忙林倩，幫我找回房子，我也自然遵循條約，做他的情人。


  但情人不是愛人，到頭來，我也該叫他一聲顧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