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一百四十六
電視機不知在什麽時候被靜音，屏幕上的人寂寞地晃來晃去，演繹著他們的故事，無人觀賞無人喝彩。他們的努力落空了。
華明亮不時用眼角瞄著徐然。他覺得時間過得實在是太慢了，何止是度日如年，每一秒鍾都被無限拉長。時間一多，想法也會多起來。這一秒鍾他會想到這個後果，到了下一秒鍾想到的又是另外一個可能。他心裏暗自苦笑，自作自受說的就是現在的他。
“華先生。”徐然的聲音在靜穆的空間響起，盡管一如往常的輕柔，可還是顯得突兀，華明亮和華生都一激靈，醒過神來。“我不會去的。”
“然然……”華明亮幾乎是立刻就反應過來。我就是想投其所好讓你高興，因為我喜歡你高興的樣子，因為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
“華先生你先聽我說。”徐然抬起臉。“表麵上看，是我經常坐在書吧裏，其實也就是看看店而已。思雅是很能幹的人，書吧裏需要和外麵打交道的事情，都是她去做的。我當時之所以把書吧開在這個小區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搬到外麵要我去獨當一麵，我做不來的。況且，現在的書吧也有蕭陌的一份。老徐前不久才把他們住的房子買下來，他們的家就是安在這裏了。他的身體狀況你也知道，每天要到外麵去的話是很不方便的。”
“然姐姐是不想離開他們，對嗎？”華生怯生生地接話。
“你們都是知道的，蕭陌和思雅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確是不想離開他們。”徐然歎口氣。“隻好辜負華先生你們的好意了。”
“然然知道這是我們的好意？”華明亮臉色一緩，眼裏似乎燃起一絲希望。“那就好那就好。”
剛才反反複複在腦子裏想的就是，萬一徐然覺得他有所企圖怎麽辦？當然，他的確是有企圖的。可是他自認這個企圖也是為了他們兩個的將來著想。應該不算是卑鄙可恥的吧。頂多，也就是有那麽點陰暗罷了。
徐然對著華明亮笑笑。“我當然不是不知好歹的。你們的好意我心領了。”
女孩臉上溫婉的笑，讓華明亮怦然心動。他強壓住自己想上前把她摟在懷裏好好親吻的念頭，做出豁達的樣子揮揮手。“看你說的。這個事情本來就是在同你商量的，你不想去自然有你的理由，說出來我就知道了。所以，然然有什麽想法，都要告訴我。”不要讓我去東想西想，有時候真的是會想偏的。
“好的。”徐然從善如流地點頭。
“我有什麽想法，也會明白地說出來給然然知道，好嗎？”華明亮拉住徐然的手。“我其實就是想然然的書吧做的更好。你明白的，是嗎？”
“我明白。”徐然溫順地讓華明亮握住她的手。
“你看，我們坦誠麵對，什麽問題都好解決。”華明亮看著徐然，微微眯起眼，眼角的笑紋聚集。
徐然淡淡一笑，垂下眼眸。伸手端起茶幾上的茶杯，低頭喝一口。茶已經涼透了，入口微澀，沒有了溫潤的口感。像一根冰涼堅硬的冰刀，直直捅進咽喉，進到胃裏，團成一坨重重地墜著，胃有些微的悶疼。
“涼的茶不要喝。”華明亮接過徐然的杯子。“對胃不好的。”站起身來，去給徐然換新鮮的茶。
“不要了，不想喝了。”徐然抬眼看看華生在一邊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華生啊，是想睡覺了嗎？去睡吧。”
“好的。”華生揉揉眼。“然姐姐睡我的房間吧，我去睡客房。”雖然預定的第一個計劃沒有完成。可是下一條計劃還是要進行的。先把人留下來再說。
“我去思雅那裏。剛才在電話裏說好了的。”徐然也站起身。“我自己過去，你們就不要出來了。”
華生愣住。“然姐姐，你……”難道第二個計劃也要失敗？那這一整天我和老爸都瞎忙活了嗎？
華明亮拿著杯子，站在沙發邊，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兩眼看著已經走到玄關的徐然。突然問道：“然然其實，就是不想離開蕭陌和林思雅，是嗎？”
徐然的手握著門把手定住，她沒有回頭，背對客廳裏的父子倆沉默了良久，淡然回道：“是的，我不想離開蕭陌和思雅。”用力拉開門出去。
身後合上的防盜門厚重隔音。所以她沒有聽見客廳裏摔碎杯子的聲音。那個杯子，就是剛剛她喝茶用的粉彩陶瓷杯，嫩嫩的淺藍色釉麵，是華明亮搜羅來，專門給她用的。
華明亮很憤怒。
徐然沒有說實話！她在回避他的眼睛！心裏翻滾著的懊惱化成一股怒火，衝撞著尋找突破口，想如火山噴發時的岩漿一樣噴射出來。
我揣摩你的心思，我送這個送那個的，連房子都想雙手奉上，不就是在向你表示我的誠心麽。費盡心思地討好，就換來你一句言不由衷的話。我華明亮什麽時候這麽被人輕視過？
我為什麽要容忍她的謊言？大可以當場就揭穿她，不要以為我不知道，其實根本就是不想離開路之恒！
然後呢？她會承認嗎？承認了之後呢？他們兩個就算完了吧。她不會再微笑著看他，柔順地被他抱在懷裏，更不會允許他親吻她的嘴唇。
想起那柔軟微涼的觸感，華明亮一陣心悸。他恨恨地咬緊牙關。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隻要舔舔嘴唇，嘟嘟嘴，就會惹得自己心裏直發癢。人在最無意的時候，往往會做出最誘惑的舉動。風不動幡也沒有動，隻是你華明亮的心在動。
她不是身邊女人裏最好看的，頂多也就是清秀可人而已。甚至也沒有傲人的曲線。在林思雅的麵前，就是個沒發育好的毛丫頭。那我幹嘛還要死乞白賴地天天上門在她麵前刷存在感？一看到她哭的喉幹氣梗，心裏就像被重物撞了似的尖銳的痛。於是精明沒了強幹沒了，就是連最基本的理智都沒了。
突然，華明亮垂頭喪氣地坐下，望著滿地的瓷片發愣。我一定是瘋掉了。
滿腔的怒火發泄出來又怎樣呢?給誰看？人都已經走了。剛才她在麵前的時候為什麽要這麽克製？華明亮覺得自己真的是賤的可以。人在麵前，壓低聲音作小服低，這人都不在了，摔杯子有毛用。他轉臉看看嚇得半死的華生。“你去房間睡覺吧。讓我一個人靜靜。”
徐然在外麵敲了兩下，林思雅就打開了門。“哎呀，我還想著要不要殺上門去把你搶出來。”
“華明亮隻是請我吃個飯，又不是綁架我。”徐然進門換鞋，邊探頭看看。“小寶和妹妹呢？睡了嗎？”
“睡了。我沒敢說你會來。不然他們看不見你是不肯睡覺的。”林思雅勾著徐然往裏走。“不會隻是吃飯這麽簡單的吧。”
“也沒什麽。”徐然看見客廳沙發上攤著一條被子。“吳師兄睡這裏？”
“對啊。我們兩個睡房間。他今天就做廳長了。”林思雅推著徐然進房間。“快去洗澡。”
吳天一從兒童房出來。“然然來了。”
“吳師兄，不好意思，弄得你要當廳長。”徐然很抱歉。
“你看你。有啥不好意思的。”吳天一往沙發上一躺。“難得獨處一晚，不知道有多適宜。”可以把你從華明亮的狼窩裏救出來，我功德無量啊。
“來吧來吧。不要管他了。”林思雅拖著徐然進房間。把笑眯眯的吳天一甩在外麵，認真考慮明天怎樣到路之恒那裏去邀功。
“思雅，華先生買了房子，想讓我把書吧開出去。”
徐然說的，在林思雅的耳裏絕對是爆炸性新聞。震得她張開嘴，老半天合不上。“乖乖，華明亮下血本了哇。他想幹嘛？用房子套牢你嗎？”這種辦法在徐然身上隻怕是用處不大。
“不知道。”徐然悶聲悶氣地回答。她其實不很清楚華明亮的目的，隻是心裏不舒服。“他說想讓我開書吧的環境更好點。另外，也可以省掉租金。那個房子，是華生投資的。華生說先免三年租金。”
“這說法也太扯了吧。”林思雅嗤笑。華大老板找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腳好吧。“他幹嘛不把房子直接過到你的名下。那樣才更顯得誠心誠意。”
“思雅你胡說什麽呀。”徐然偏過頭，吃驚地看一眼林思雅。“我怎麽好收華先生的房子。”
“我不是說你要收他的房子。”林思雅撐著頭。側過身。“我是說從他那方麵來看的話，更能表達他的心意。或許，這是他的第一步棋。讓你先去，之後再找理由過給你？房子大不大？在哪裏，市口好嗎？”
“思雅，我心煩的很，你不要搗糨糊。”徐然知道林思雅犯什麽當然隻是說著玩的，目的麽就是想讓她放寬心。
“真的真的。你沒有這麽想過嗎？”林思雅吃吃笑著。“然然你發財了哇。還沒結婚，就有一大間房子進項。不錯不錯啊。”
“思雅！”徐然抓狂道。“人家沒說送給我，隻是讓我開書吧用的。”
“反正你是拒絕了，說著玩玩。”林思雅斜睨著徐然。“沒說錯吧。”
“嗯。我拒絕了。”徐然點頭。“我幹嘛要接受啊。你和蕭陌在這裏的，我一個人過去有什麽勁。”
林思雅笑笑。傻丫頭，有多少人就想著華老板伸手拉一把，你倒好的，擺在麵前的機會毫不猶豫地一腳踢開。華明亮應該是很鬱悶的吧。“我們去不去的，有什麽要緊。那是你的未來啊。就這麽放棄了，也蠻可惜的。”
“我要和你們在一起。”徐然低聲嘟囔著。“我們三個說好的，要一直在一起的。”
林思雅瞬間覺得鼻子有點發酸。不過她感動之餘心下了然，還有沒說出來的一個人，也是你徐然割舍不下的。不知道華明亮心裏有數麽。
“思雅，大哥買了我們的書吧，下午我去簽了字。以後不用交租金了。”徐然睡眼朦朧之際，想起了今天發生的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林思雅震驚地坐起來，看著甩下炸彈後就自顧自進入夢鄉的某人，很想把她踹到床腳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