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八十五
春花秋月，夏雨冬雪，四季一如既往地輪回更迭。世人眼裏的愛恨情仇，在它們的麵前，就像是這梧桐的最後一片黃葉，悄無聲息地飄落。
徐然仰著頭，望著光禿禿的梧桐樹枝，在寒風裏瑟縮地伸向天空。
“一棵樹而已，有這麽好看嗎？”一個清朗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徐然回過身，便看到兩個男人。
一個站著。看那個身量，比路之恒還要高點。再加上肩背寬闊，更顯得魁梧。麵目卻是普通的不要再普通。像徐然這樣有輕微臉盲的人，轉身就會忘記。
另一個的男人則格外引人注目。唇紅齒白，疏眉星目，漂亮地讓人大吃一驚。更加吃驚的是，他是坐在輪椅上的！
估計是看多了別人驚訝的目光，他很寬厚地笑了笑。“我看你抬著頭也好一會了，不累嗎。是在看什麽特別的風景？”
徐然指指梧桐樹。“昨天還有一片葉子的。你看，今天就全部掉光了。”
“也是時候要掉光了。都已經入冬了吧。”輪椅上的男人也仰起頭，望了望梧桐樹。“夏天的時候一定很美。”
“是啊。夏天的時候坐在樹下麵，一點也不會覺得熱。”徐然摸摸樹下的石桌，瞬間縮回手。“現在不行，太冷了。”
“你是書吧的老板？”輪椅上的男人笑看著徐然。
“是。你是……”
“我是隔壁的店老板，是你的鄰居。我叫蕭陌。你好。”蕭陌伸手過來。
好漂亮的手啊。白皙修長的手指，光潔幹淨的皮膚，指甲修剪地整齊圓潤。
徐然的手本來就夠白的了，握在這個男人的手裏，卻絲毫顯現不出來。要不是這隻手的尺寸比徐然大很多，真的會讓人誤會，這根本就是一隻女人的手。
“我叫徐然。”總算徐然的腦子還清醒，沒有直接捧著人家蕭陌的手仔細看。
“你也姓徐啊！他叫徐騰飛。”蕭陌歡快地笑著。轉頭朝著他身後的男人說。“嗨，這是不是你失散多年的嫡親妹妹啊。”
高大男人依舊板著他那張平淡無奇的臉，眼中卻閃過一絲笑意。“胡說八道什麽啊。”伸手在蕭陌的頭頂上，敲個毛栗子。
他抬起眼，恢複漠然的眼睛看著徐然。“徐然，徐小姐。”也伸手過來。
徐然望著他蒲扇一樣的大手，躊躇了一下，還是握住了。
“哈哈哈……”蕭陌大笑。“老徐，你的手把人家小姑娘的手都包起來了。包粽子嗎。”
徐騰飛瞥他一眼。“徐小姐，有空的話，麻煩你照顧一下蕭陌。”
“你又來！太過分啊，居然叫人家小姑娘來照顧我。很沒麵子的啦。”蕭陌抱怨道。“你好去上班了吧。不要在這裏嘮叨了。”舉起兩隻手，跟趕鴨子一樣，轟著徐騰飛。
徐騰飛視若無睹。開了隔壁的店門。推著他進去。
徐然終於明白了。這個店麵裝修的時候，特地把門口的台階改成了個小小的坡地。就是為了讓蕭陌的輪椅可以暢通無阻。
“徐小姐，你也來。看看我的店。”蕭陌熱情地招手。
徐然一邊應著一邊打開書吧的大門。
隔壁的店麵同書吧差不多大小。很簡單地排了一個玻璃櫃台，隔出一個小小空間，擺了一張工作桌。桌子上有個小巧的工具，徐然看不出是用來做什麽的。
蕭陌打開櫃台裏的燈。
“哇……”徐然忍不住驚歎。“真漂亮！”
一條條項鏈手鏈，整齊地排在盒子裏。旁邊是一個個小小首飾盒，開著蓋子，露出卡在底座上的戒指。珠光寶氣，晶瑩璀璨。
蕭陌看著徐然趴在櫃台上，目不暇接的樣子，得意地笑了。“好看吧！都是我設計的，一款隻有一件。絕對獨一無二。”他靈活地掌控著輪椅，滑進裏間。拉開櫃台門，拿出一盒子手鏈。“看看，喜歡哪條。我送你。”
徐然笑著直起身。認識第一天，就送禮物，這個蕭陌還真是大方。“你都還沒開張，就要送我禮物啊。會虧本的啦。”看來也不是個會做生意的人。
“我高興！反正都是我自己做的。虧不了多少。挑一根吧。”蕭陌捧起盒子，伸到徐然的麵前。“不要客氣。以後我們就是朋友哦。”
迅速從鄰居升級為朋友。
徐然接過盒子，放到台麵上。“既然是朋友，就不要在意送禮物不送禮物的。”
蕭陌眯起眼，笑著點頭。“也對。那以後我專門給你設計一款手鏈吧。現在這些，還真沒有特別適合你的。”
“然然。”林思雅看著空無一人，大門敞開著的書吧，提高嗓門。“然然，徐然，你在哪裏？快點給我出來！”
“哦哦。來了來了。我就在隔壁啦。”徐然連忙朝著蕭陌擺擺手。“思雅，我在這裏。”
“你的夥計？”蕭陌手指點點門口。
徐然轉身出去，一邊笑著回答。“不是啦。也是老板。這個書吧是我們兩個合開的。”
“我也想見見她。”蕭陌滑著輪椅，衝在徐然前麵。從坡地上一下子下來，一個帥氣地漂移，停在林思雅麵前。
“你，你……”
看著林思雅睜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麵孔。蕭陌哈哈大笑。
徐然跟著後麵。“思雅，這是我們的新鄰居。”
“都說了是朋友啦。”蕭陌嗔怪道。“我是蕭陌。你叫思雅？”
“林思雅。”林思雅鎮定下來。“你可真是厲害。這漂移玩的漂亮。”她抬眼，看見站在門口，默不作聲的徐騰飛。“這個也是新鄰居？”
“徐騰飛，你怎麽還沒走。”蕭陌指著他，對林思雅說：“你可以忽略他。他要去上班的。”
“這就走。”徐騰飛慢慢踱過來。“自己當心點。中飯阿姨會送過來，要好好吃。多喝點水，不要為了少上廁所，就不喝水。明白？”
“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囉嗦。”蕭陌不耐煩地嘀咕。“到你八十歲的時候，可怎麽辦？一定會煩死我的。”
徐騰飛伸手，用手背在蕭陌的臉上熨一熨。“那我走了。”轉頭對著徐然林思雅點點頭。
直到徐騰飛的車子無影無蹤了。徐然和林思雅才回過神來。一起看向同樣凝視著遠方的蕭陌。
蕭陌的臉上還有些許沒有褪去的紅暈，更襯著他那張漂亮的臉孔眉如墨畫，麵似桃花。
“外麵還蠻冷的。我推你進去吧。”徐然扶住輪椅。
蕭陌朝著她笑笑。“那謝謝你了。”
林思雅也跟著去逛逛蕭陌的店。自然是一番大呼小叫地稱讚。惹得蕭陌得意非凡，又要拿東西送人。
“啊呀，蕭陌。你不可以老是送人家東西的。”徐然提醒他。從林思雅手裏奪下她愛不釋手的項鏈。“思雅，蕭陌還沒有開張啦。”
“沒事的沒事的。你喜歡我做的項鏈，我很開心啊。”蕭陌咧著嘴，樂嗬嗬地把項鏈又塞到林思雅的手裏。“思雅，這款毛衣鏈很適合你。拿著拿著。”
“就是，是蕭陌送給我的啦。”林思雅不客氣地把鏈子掛上，叉著腰擺了個珀斯。“好看吧？”
一根黑色的長繩，末端串著深紫色的墜子。墜子做成一個蝴蝶的樣式，翅膀透明觸角輕顫。配的林思雅的黑色毛衣一改沉悶，立刻光彩奪目起來。
徐然不得不承認，的確是蠻好看的。
“啊呀，蕭陌。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吧。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有事你招呼啊。”林思雅聽到隔壁書吧似乎有人來了。“我去我去，然然你陪著蕭陌。”動作靈敏地閃出門。
“思雅真可愛。”蕭陌哈哈大笑。“然然，你也很可愛。我可以叫你然然吧？”
徐然靠著櫃台，笑著點頭。
“這下子徐騰飛該放心了。我在這裏弄個店麵就是個明智的選擇啊。我真是太英明啦。”蕭陌兩隻手捂著胸口，誇張地朝著徐然眨眼。
要是真的英明的話麽，怎麽樣也要找個市口鬧猛的店麵，才好生意興隆吧。
到這種幺泥角落裏來開飾品店，一天也不見得賣得掉一條項鏈，估計一個月連店麵費都扒不到。
不過，興許人家就是喜歡清淨。誰知道呢。
徐然抿嘴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