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五十六
徐然吃得是心滿意足。路之恒看她也是看得心滿意足。下了車，徐然主動挽住路之恒的手臂。路之恒更是心滿意足。真是一個美好的夜晚啊。
隻是……
書吧門前的空地上，借著書吧裏傾斜而出的燈光，徐然看見三三兩兩地站著不少人，有幾個一下子就認出來，是書吧的熟客。
“啊呀，老板回來了！”
嘩啦啦，一群人圍上來。
路之恒頭一個反應，就是把徐然拉到身後護著。
“老板啊，你要把書吧賣掉嗎？”
“那我們以後到哪裏去借書看呢？”
“是啊，小徐啊，為什麽要賣掉書吧呢？生意不好嗎？你告訴我，我來幫你想想辦法。”老爺子很是傷心，好容易有個可以滿足他愛好的地方。而且，老板人也蠻好。突然間聽說要關掉。還真的是接受不了啊。
徐然很吃驚，賣掉書吧？這從何說起啊。她被路之恒反手攬住，努力從人縫間往店裏看。
店裏一個人也沒有。呃，不對。是一個顧客也沒有。賴著做暑期工的少年，低頭看著手機，樣子還算是正常。陳遠航則以一種很緊張的狀態，筆直地坐在沙發上，甚至兩隻手還很端正地放在膝蓋上。徐然從來不知道，海龜先生竟然還能這樣坐如鍾。
吧台後麵坐著的，才是讓徐然真正驚訝地掉落眼鏡的人。華晨老板，華明亮！
現在房地產市場已經疲軟到完全沒有事情做了嗎？房地產老板一天裏無所事事地來書吧晃悠兩次。當然，作為一個小小的書吧，有這樣的大老板光顧，的確是蓬蓽生輝啊蓬蓽生輝。可是，光輝實在太耀眼，把顧客都生生地擋在了外麵。
“那個人，是華明亮吧？”有人朝著徐然求證。
“肯定是。我看到過他。”
“你說，華老板要是接手書吧，會怎麽樣？”
“當然不會維持原樣的。怎麽著也要擴大經營。最起碼要做成旗艦店。”
“那不是價錢就要上去啦？”
“那當然。店麵擴大，加上電費人工費，要上去不是一點點的。”
“那我們以後到哪裏去看書？”
“還能到哪裏去看？電腦手機上網看吧。像這種不怎麽賺錢的書吧，也就是徐老板這樣的人才會守得住。”
“那怎麽辦？我睡不著覺，醫生說讓我在睡覺前看看書。還真的是蠻有用的。書吧沒了怎麽辦？”
“不是有旗艦店嘛，買唄。”
“很貴的好吧。”
“老板，為什麽要把書吧賣給華明亮啊？”
還是路之恒先把事情聽明白了，“誰說我們要賣店的？”
“不賣嗎？那華明亮坐在裏麵幹嘛？”
“雖然我不知道他坐在裏麵幹什麽。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訴大家。這個店，不賣。”路之恒攬住還在雲裏霧裏的徐然往書吧走，“先進去吧。”
大家仔細一想，好像是沒有誰聽見老板說過要賣店。看來是想多了想多了。
“你們回來啦。”一進門，華明亮就笑著站起來。“我過來看看，這小子有沒有搗蛋。還想著，正好請你們一道去吃個飯。哪裏曉得，這小子居然連飯都吃好了。不錯不錯。”華明亮過來，正看見他的兒子，同著一個男人，把吃空掉的保鮮盒清理幹淨，整齊地收到袋子裏。還拿了抹布，擦幹淨吧台。這小子，長這麽大，什麽時候看到過他這麽勤快？還真是讓他激動地差點老淚縱橫。這個暑期工，一定要做！
“華先生，你過來接華生啊。”快點把小祖宗接走吧。
“不是不是。”華明亮是什麽人啊，一眼就看出徐然對他兒子是頭痛不已。他強忍著笑，擺手。“既然說好在書吧做暑期工，當然要遵守書吧的作息時間。什麽時候下班，什麽時候才能走。”
“這樣啊。”徐然呐呐低語。“那個……你們都進來吧。”她朝著擁在門口的顧客招招手。
大家這才慢慢進來。雖然看到華景老板，還是很不自在，但是書吧的真正老板在這裏，在對著他們甜甜的笑啊。怕什麽！
海龜先生終於放開了僵著的手腳。“然然，你可算是回來了。”
“怎麽啦？”徐然朝他看看。好歹你也是海歸一族，這麽沒見識。
一個大男人居然委屈地扁扁嘴，“我，都快被欺負死了。”還伸出個手指，遠遠地一指，“他們兩個人的。”
“誰欺負你啦！”華生鄙夷地對著陳遠航低吼，“你敢向然姐姐告狀！”
“你們幹什麽啊？”徐然拉住兩個又準備對眼神的大小男人，“快點幹活！沒看見這麽多顧客等著啊。”
路之恒同著華明亮出來，“華先生，華生是真的要在書吧做暑期工嗎？”
“當然。我已經同意了，華生也願意。”
“那，工資怎麽算？”路之恒知道，要徐然說這樣的問題，多半是就馬虎地算了。到時候又是一筆糊塗賬。
“華生說了，給他吃飯喝水就行。”華明亮點根煙，長長地吸一口。在書吧裏，雖然沒有看到禁煙標誌，但是他不敢抽。隻好屏到現在，也真的是不容易。
“和然然說過了？”路之恒並不意外。華明亮的兒子做暑期工，當然不會是為了賺錢。
“華生說過。等等我再和徐小姐正式說一下。”華明亮心裏已經很明白，眼前的這個男人，在徐然的身邊，絕對是以保護者的姿態出現的。要想走進徐然的生活，先要通過的就是這關。他盡量放低姿態。“或者，我可以和徐小姐立一份合同。”
路之恒點點頭。立合同當然是上上策。問題是，徐然本來就是省事的人，隻怕是未必會願意操這個心。
果然，徐然聽到說要立合同，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們互相都信任對方，不用這麽麻煩的。”
“爽快！”華明亮一拍桌子，“就這樣吧。華生每天過來上班，到開學為止。由徐小姐負責他的中晚餐。每天，我會送他過來，晚上接他回去。”
少年歡呼著摟住徐然，“然姐姐，整個暑假我都能和你在一齊哦！”
三個男人眼裏或是豔羨或是鄙夷，甚至還有冰冷的目光，像一根根利箭射出。然而身為眾矢之的，少年卻是渾然不覺。
徐然被他的歡呼聲鬧得頭痛，伸手按住興奮不已的少年，“好了好了。不要高興的太早。你到底可以堅持幾天啊？在這裏是工作，不是玩哦。半當中要是逃掉了，怎麽辦？”
“我才不會逃掉！一諾千金，我還是懂的。”華生撅起嘴，“然姐姐，我喜歡在這裏工作。因為我喜歡你。還有林姐姐。”但是不喜歡那隻海龜。
“好吧。”徐然轉過身，正色道，“歡迎你，華生。”
大概還沒有被鄭重其事得當成大人對待過。少年有些羞澀地握住徐然的手。“我會好好幹的。然姐姐，相信我！”
華明亮從來沒有見過，總是吊兒郎當的兒子，微紅著臉，很鄭重地與別人握著手，許下自己的承諾。
眼前這個文文弱弱的女孩，似乎有特別的力量，可以使人在她的麵前，放鬆下來，表現出最真實的麵目。包括他自己，白天明明來過一次的，可是到了晚上，還是忍不住找借口看看兒子，再過來一趟。讓自己可以卸下戴了一整天的麵具。而煩亂了一天的心，也可以慢慢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