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沙漠金字塔（三）
翠蜂跟著陸吾飛了幾個小時后，終於出現在哈達沙漠的上空。
此時，天已經蒙蒙亮了，遠處的地平線上，一朵巨大的蘑菇雲遮住了剛剛露臉的太陽。
陸吾和翠蜂都被驚呆了，停在半空看著翻滾的濃煙帶著黃沙遮天蔽日而來。
「那是，是依念嗎？」翠蜂不可思議地看著雲中一點和太陽陰影重疊的金光，「快，我們快去。」
一群小翠蜂嗡嗡嗡迎著黃沙衝過去，陸吾則俯衝向下，在低空中消失在濃煙里。
整個祭祀大殿一下子火光衝天，九隻幻影一樣的金烏展開火翅散出一個個火球砸向地面和牆壁，濺出炫麗的火花狂舞。
此時，那尖臉男人已經顧不得其他了，他不死心地繼續往上爬，一臉貪婪地把手伸向那顆眼球一樣的玉球。
「不要！」
軒轅律大喝一聲后，眼睛里、嘴裡都流了血出來。
可那尖臉男人只是動作微滯，還是咬了咬牙關，把手伸了過去。手剛碰到那眼球，他的身體就突然一下炸成了血沫，所有人都被這毫無徵兆的一炸驚呆了。
血沫飛飛揚揚被青銅神樹吸進去，隨即散發出一陣陣血腥氣和惡臭。這味道依念很熟悉，和殺人花散發出來的一樣，只不過這樹比殺人花可恐怖一百倍。
大塊頭還拖著導師掛在青銅樹上，已經被嚇傻了，導師有氣無力地在嘴裡低語：「完了，完了，觸怒了神靈了，沒救了，沒救了。」
「快下來，我們馬上出去。」軒轅律沖著大塊頭喊。
但是那大塊頭已經成了木頭，毫無反應，傻傻地拉著導師，好像定在那裡了一樣。
「小律，你先走吧，不要管我了，以後，以後就要靠你了。」導師好像終於回過神來似的，絕望的看著軒轅律說。
地上只有微光的法陣圖已經有一半消失了，他們剛才進來的那個門縫正在合閉。
「老師……」軒轅律一大口血又吐出來，他確實已經到了極限了。
「喂，你再躺下去，咱兩一起玩完了。」依念狠狠踹了一腳青蓮的花瓣，吼了一嗓子。
那女人氣息越來越弱，無奈之下，說：「你快和軒轅律一起出去，不要節外生枝。」
話音剛落，依念就感覺到一陣熱浪撲面而來，她和那女人互換了位置，四肢漸漸有了知覺。
適應了也就一兩秒吧，依念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
軒轅律已經沒力氣起來了，趴在地上抬頭看見她站起來后，只說了一句，「救我老師，求求你。」
「別去，不要管他們，趕快走。」身體里那個女人有氣無力地說。
依念轉過身，伸了個懶腰，左右活動了一下肩膀，然後一笑，「身體素質不賴嘛。」話音未落，她已經大步流星地向青銅樹飛奔過去，也跳上了那棵青銅神樹。
「喂！」那個女人要瘋了。
「最討厭被指手畫腳，現在開始你給我閉嘴。」依念神情嚴肅，一口氣就爬到了大塊頭面前。
軒轅律一看她進去救他老師，也頑強的站起來，雙手結印，那扇門的門縫又打開了一些。他一睜一閉眼的功夫，就見那個女人一把拽住大塊頭的褲腰帶就是狠狠一甩，那個大塊頭扛著導師保持著呆傻狀態，一下子就被甩到了他面前。
身手真是不錯，依念大喜，立刻轉身準備跳下去。
然而此時，整個祭祀大殿的光都綠了，之前被吸進青銅神樹的那個男人好像變成了白色的紙片人，表情扭曲地死死拽著依念的腰不放。頭頂上連著那顆眼球的黑色火鏈沙沙作響，金烏一隻只衝下來，有的砸在地面，有的撞在牆上，強烈的火光熏得依念睜不開眼。
「糟了，天罰陣被啟動了，早和你說了，不要多管閑事。」那個女人語氣有些慌了。
「閉嘴！」依念被勒得喘不過氣，心裡吼了一聲以後，看著軒轅律說：「帶他們先走。」
軒轅律驚訝地看著她，只是稍作停留，便背起導師，一腳把大塊頭踹了出去，消失在大殿里。
依念連拉帶踹，那個紙片人就是不撒手，整個大殿都開始震動起來，那扇門眼看就要關閉了。
「真是要命了，早知道就不該把身體給你。」那個女人在裡面使不上力，已經要崩潰了。
「這什麼東西，人的神識嗎？」依念還在手腳並用踹那個紙片人，完全沒時間考慮別的。
「那是他的天生炁能，而且是被貪慾污染的炁能，沒了身體和神識后已經徹底沒救了。」
污染的炁能？這個詞還是依念第一次聽說。
「那能凈化嗎？」
那女人愣了一下，說：「只有九淵能凈化，可是他現在……」
依念一聽她說九淵，心就慌了，「他現在怎麼了？」
那女人沒聲了，和她相連的五感也越來越微弱。
嘖，掉鏈子啊……
依念一隻手拉著青銅神樹的最頂端，另一隻手奮力向上爬去，她記得那根黑色火鏈，雖然她也不確定，但是她總覺得，火鏈的另一端應該連著那座黑塔。
如果只有九淵可以凈化污染的炁能，那她只有孤注一擲了。
「師父！」
依念抓住那黑色火鏈的同時，大喊了一聲，黑色火鏈里一道青藍色的光瞬間流入依念的身體里，那個紙片人一下子化作白煙消失了。
果然有用，依念正要鬆一口氣下去，卻發現，那些黑色火鏈正鋪天蓋地地朝她湧來，似乎是因為剛剛那一下觸碰后發現了她。
此時，下面是一片火海，滿牆的壁畫都開始融化了，依念根本下不去，上面是帶著黑火的火鏈，依念根本躲不開，雙面夾擊之下，依念完全沒有生還的可能了。
就在火鏈要纏住她的瞬間，一片巨大的青蓮花瓣擋在了她身後。那些黑色火鏈利劍一樣穿過花瓣，悉悉索索後退，最後把那花瓣徹底攪碎在半空中。
師父？
是師父，黑色火鏈的那一頭連著的就是她師父，那可怕的火鏈，把她師父攪碎了……
一點點花瓣的殘片落在依念臉上，混著她的淚水融入她身體里，形成一層微弱的青光。
依念驚恐地看著碎掉的花瓣，不顧一切往上爬去，咬著牙，直接伸手拍在那顆眼球上，「放了我師父！」
剎那間，整個殿堂的金光四射，閃耀在瞳孔中的金光刺激了依念的眼睛，她立刻慘叫著鬆開了手。
依念沒有碎成血沫，隨著那眼球發出一道金光，青銅樹融化了，依念徹底沒有了可以依附的東西，眼看就要掉進那火海里了。
火海的熱浪蒸得她不能呼吸，眼前的場景，就和第三幅壁畫里描繪的那樣，黑煙四起，業火焚燒。祭台上的黃金面具一個個動了起來，面具之下全是和剛才一樣的紙片人。依念看不見他們的臉，只能感覺到他們好像在無聲哭喊，似乎想要從這火海中解脫，卻無能為力。
依念似乎能感應到這些紙片人的痛苦一樣，心中一股悲憫帶著淚水湧出了眼眶，從她神識深處一個聲音迴響起來：
「回來吧，別怕，就算沒有面具，我也會接受你們的一切；回來吧，回家吧，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們的家.……」
隨著這空靈的聲音回蕩，依念身體開始慢慢往上漂浮，一層藍色的神光包裹著她的身體，身上的灼傷一點一點化作白煙不見了。
是心玉。
依念的神識喚起了將軍那顆心玉的力量。
那個聲音還在她神識深處不斷地重複，依念似乎看見一個被白霧籠罩的世界，那聲音從那個看不清楚的世界里發出來，帶著悲傷。
她漂浮在半空中，看著下面火海中一個個黃金面具碎成粉末，黑色漆盒裡一股股黑煙冒起，裡面隱約可見一些還未腐爛的人手、人腳、頭顱被大火焚成了灰燼，一個個陶罐子發出砰砰的爆炸聲，裡面汩汩流著黑血……
那些紙片人似乎終於擺脫了所有束縛，從火海里飄起來，他們沒有表情，一切情緒都被凈化了一樣，又平靜，又純真。似乎是帶著對依念的嚮往一般，輕飄飄地向她聚攏過來。
依念一邊笑著繼續讓神識深處的話語不斷迴響，一邊哭著看著那些紙片人融入了她的神識，他們最後都飛入了那白霧籠罩的世界，依念心口好像被誰狠狠揪了一把一樣，依依不捨地看著他們。
「去吧，回家吧.……」她從沒有體會過這種既哭又笑的感情，揮手和那些紙片人道別。
這種感覺很奇怪，似是生離死別，又似是重獲新生，依念流著淚閉上眼睛，繼續往上飄去，重新把手放在閃著金光的眼球上。
等她再睜開眼睛時，周圍的一切都消失了，依念彷彿又置身於宇宙之中，那是她神識誕生的空間，那顆白玉似的眼球就在她面前，一閃一閃地散發著金光。
依念全身的藍色神光凝聚於胸前，變回那顆藍色的心玉，也同時發出一閃一閃的藍光。
它們之間似乎產生了共鳴，藍光正在引導著那金光，不一會兒，眼球里析出一顆金色的寶石，那顆寶石似乎有生命一樣，一看見依念就高興的圍著她繞了兩圈，一下子飛入依念的神識。
依念還來不及表達自己的意見，周圍的一切又回來了。
祭祀大殿已經快塌了，震動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頭頂有落石一顆顆墜落。但是，一角的那扇門居然還閃著微光，又微微打開一個門縫，依念身上的那道金光一下子帶著她衝進門縫裡。
此時的甬道里已經不是黑色的石頭，而是無數的光點正在飛速後退，身後好像有一個巨大的黑洞正在吞噬一切，依念神識像是鍍了一層金光，才沒有被那黑洞追上，帶著那個女人的身體，一下飛出了甬道。
然而，甬道的出口居然不在地上，而是金字塔的塔尖，依念一衝而上后，整個金字塔都在往下陷，嗡嗡巨響，激起的黃沙在天空里形成一朵巨大的蘑菇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