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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耽誤了時辰,雲小裳被直接套上喜服扔進了轎子里,這回,沒來得及往她身上塞毒藥。
坐在喜轎里,雲小裳整個人都輕飄飄的,唯有頭部沉得很。她一把扯掉頭上的紅蓋頭,取下發上裝飾物,拿起一支金釵放在嘴裡咬了咬,黃金的耶!
雲小裳納悶:去送死還搞得這麼精緻,這得白瞎多少錢。想著,就把金釵揣進了懷裡。
外面,是城主夫人木青禾,即便歲數大了點,但仍舊不失風華,一個絕世美女哭梨花帶雨。她趴在小窗邊上嗚嗚咽咽,「容容,不要想娘親啊,嗚嗚,在那裡要好好的。」
雲小裳:不想不想,一點都不想。
城主蕭清風扶著夫人的肩膀,安慰道:「夫人,莫傷心了,這又不是生離死別,想見女兒了去見不就成了。」
這可不就是生離死別嗎?只不過生的是你們,死的是別人,還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傻子,實乃欺人太甚。
蕭清風面色嚴肅,不苟言笑,光聽聲音就是那種不好惹的主,雲小裳有幸看他一眼,完全長了一副老奸巨猾的模樣。
書中,蕭清風就是阻礙男女主在一起的「一道難以逾越的溝渠」。他人心狠手辣,更是野心勃勃,意欲吞併三城。但他有一個優點,便是疼愛妻女。他對蕭容容寵愛有加,為了女兒的幸福,他最終放棄了自己那「不為外人所知」的慾望。
一家人都是戲精,一個賽過一個,若是讓他們演一齣戲,想不火都難。
轎子悠悠上路了,哭泣聲音越來越遠。雲小裳耳邊一下子清凈不少,可是一整顆心都在懸著。
這要是死了可怎麼辦?
此去詭影城,有些距離,這短暫的時間裡,雲小裳想盡了千萬種方法,比如水土不服,比如裝病,比如說拉肚子然後偷偷開溜,可沒有一個能實現的,城主一直盯的緊。雲小裳對蕭清風佩服的五體投地,姜果真是老的辣!
到了詭影城邊界,那頭的人來接親,轎子停了一瞬又換了人抬起,走得十分緩慢。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這周圍暗藏玄機,或者說,真真危機四伏。
轎子緩緩行進,突然,有人吆喝一聲:「天凌城的少城主來搶親了!」
瞬間,風聲鶴唳,拔刀聲此起彼伏。
「快,保護城主!」
喜轎落地,帘子被風吹起,雲小裳看到所有人都拿著刀並且邁著小步伐後退。
完完全全的,敵方,我方,涇渭分明。
知道是以什麼為分界線嗎?
是這頂大紅喜轎!
天凌城城主洛川河看見詭影城人數不足自己一半,笑得褶子都出來了,「老夫今日便要破城,一洗多年恥辱。」
洛川河同聞君邪之間的恩仇是與一個女子有關,那時洛川河同聞君邪比武,結果輸得一塌糊塗,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子成了聞君邪的妻子。他心裡那叫一個恨啊,有苦難言。
詭影城的隊伍中,一個黑袍男子從人群里走出來,面上波瀾不驚,聲音不緊不慢:「嗬,也知道自己是老夫,還挺有自知之明。」
他瞅了眼對面黑壓壓的敵兵,「不過這以多欺少,仗著人多跟我較勁兒,若勝也不武。」
「嗯?」洛川河眉頭一蹙,「聞君邪怎麼沒來,派你個黃毛小兒過來。我今日要活捉了你,拿去換城。」
聞笙冷冷一笑:「還是別高興的太早了。」
話落,聞笙擊掌,他身後漸漸湧出一大批人,皆拿著盾牌和弓箭。為首的將領跳下馬,「少城主,都已準備妥當,隨時待命。」
聞笙回頭看看,輕輕蹙眉,揚聲道:「阿三,你帶了這麼多人過來,將他們嚇跑了可怎麼辦?」
洛川河同蕭清風皆是臉色一變。
「這……」
「蕭城主放心,他個黃毛小兒能耐住我倆?」
這邊,聞笙和阿三相視一笑:真是大言不慚。
「老匹夫,」聞笙冷冷啐一口,「都怪我爹平時太忍讓你們,一個個給臉不要臉。」
說著,聞笙一抬手:「阿三,放箭!」
「等等,」阿三瞥見了那頂十分扎眼的轎子,「少城主,轎子里有人。」
「你說,蕭老頭會把她的寶貝女兒送過來嗎?再則,蕭老頭的帶來的人,與我們有何干係。」不容阿□□應,聞笙冷聲道:「放箭!」
轎子里的雲小裳聽見這道凜冽的聲音后,瞬間沒了脾氣,渾身顫抖起來。
媽呀,還真放?
旁人想讓她被亂刀砍死,可聞笙是想讓她萬箭穿心吶!
「聞笙,聞時卿,你個大變態!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雲小裳忍不住嚎了一嗓子,指揮放箭的聞笙似乎聽到有人在喚自己的名字,他對聞時卿這三個字已經久違多年了。
細密的羽箭颼颼飛來,那十分頂扎眼卻又十分不起眼的喜轎突然間側翻了。
雲小裳用力撞倒喜轎后,趕緊躺平,後背緊貼在轎壁上。她此刻恨不得鑽進泥土裡,與蚯蚓同行,並且道一聲:「蚯蚓大哥,帶我離開這是非之地吧。」
箭飛速而來,很快將馬車紮成了刺蝟,蕭清風和洛川河慌忙指揮士兵以盾牌抵擋。
兩個城主連連後退,蕭清風鷹眼一瞥,瞥見了寶貝女兒蕭容容,疾步將女兒護在跟前,語調帶著責怪:「容容,你怎麼過來了?」
「我來幫助爹爹,」一向嬌生慣養的蕭容容,此刻眉眼盡顯英氣,倒和蕭清風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眼神恨不得將人碎屍萬段,「詭影城主可真陰險,還來這一套。」
「子軒哥哥呢?」蕭容容四處瞅瞅,正好與一白衣男子對視,那男子發上束著冠玉,臉面白凈,嘴角溫柔含笑。蕭容容激動道:「子軒哥哥要小心。」
洛子軒「嗯」一聲,「阿容也要小心。」
瞧瞧,如此緊迫的時間,兩人還在眉來眼去,洛川河見此嘴角一揚,「蕭城主,此戰大勝后,我們兩家將親事辦了如何?」
呵呵,我看未必誰勝誰輸吧?蕭清風面上陪笑:「是啊,挑選個良辰吉日,咱們容容真是女大不中留了。」
兩個年輕人聽后,滿臉羞澀。
這邊,聞笙納悶了:「這兩個老頭知道帶盾牌,為何不帶箭過來?」
阿三觀察著敵軍的情況,隨口一說:「省錢?」
「那不行,可不能便宜了他們。」聞笙揮了手,「停止放箭!」
阿三懵了:「少城主……」
他還未把話說完,聞笙便拿著劍衝過去,阿三趕緊跟上,邊跑邊指揮:「大家沖啊,保護少城主!」
蕭清風和洛川河見到對面停止放劍,兩個人瞬間精神抖擻。
「今天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兩隊士兵「啊啊啊」的打在了一塊。
轎內,雲小裳心跳如鼓,方才真是刺激又驚險,數支羽箭「咻咻」穿過轎身,在她上方的空間里「駐了家」。她現在被禁錮在狹小的底部,動彈不得,除非平行移動。
外面目前廝殺聲一片,響徹雲霄。她有逃跑的心,也沒那個膽啊?
得虧自己心臟扛壓能力強,她當成是面對面經歷了一場槍林彈雨,看了一場3D電影。
要不然,她今日不是被亂刀砍死,也不是被萬箭穿心,而是被光榮的嚇死。
「嘭,」轎身突然一抖,似有人蹦到了轎壁上,接著,再次一抖,似又有人蹦了上去,隨後兩把劍「瓷棱瓷棱」碰到一起,一片肅殺聲響起。
大哥,咱別玩轎子行嗎?去地上打不好嗎?
喜轎搖搖欲墜,雲小裳也跟著晃來晃去,她真的很害怕,上方哪支沒扎穩的箭,一個不小心落下來插在自己身上,或者掉下來一個人,把自己踩死。
那這樣是不是屬於意外身亡?
她今天真的可以意外死很多次了。
「咔嚓」一聲,像是什麼斷裂了,轎身朝一側傾斜,「咚」一聲,又落回地上……
雲小裳的腦袋已經暈暈乎乎了,像是睡在嬰兒搖籃里。大哥們,地上打架它不香嗎?非要跑到喜轎上鬧騰?雲小裳的心裡發出了劇烈的吶喊:願頭頂的兩位大哥今日——兩敗俱傷!
蕭清風和洛川河連連攻擊聞笙,劃破了聞笙手臂,蕭清風露出得意的笑容,執起長劍就刺,聞笙一躲,發上的銀色束帶被挑掉,青絲散落。
不遠處的阿三見此,對著蕭容容身上猛捅一刀,連忙奔過去與聞笙會合。
「阿容,」洛子軒驚呼一聲,火急火燎趕到蕭容容身邊,「你怎麼樣了?」
蕭容容吐出一口血,「子軒哥哥,我沒事。」
蕭清風神色一凜,慌忙過去檢查女兒傷勢,見無大恙,才松下一口氣。
聞笙遞給阿三一個「幹得不錯的眼神」,忽見蕭容容被人扶著站了起來,神情很不悅,冷著臉,聲音低沉:「阿三,你怎麼沒將她捅死?」
阿三無奈:「這還不是擔心你嗎?」
在轎子里暈乎乎的雲小裳突然眼睛一睜,方才那聲「阿容」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但是聞笙這句「阿三,你怎麼沒將她捅死?」是什麼情況?
今天不應該是聞笙和蕭容容一見鍾情的日子嗎?怎麼男主沒有替女主擋劍,反而盼望女主被捅死?
難道劇情偏軌了?
蕭清風一心撲在女兒身上,洛子軒也緊緊握住蕭容容的手,現在,只剩下洛川河同聞笙、阿三對打。
幾個回合下來,洛川河累的不行,汗珠直落,氣喘吁吁,只覺力不從心。
聞笙譏笑:「洛老頭你不行了,還是回家養老去吧。」
聽到自己阿爹被嘲笑,洛子軒奔過來,「爹,你沒事吧?」
洛川河老臉一橫,「知道你爹有事還不過來支援?」
洛子軒哼哼唧唧半天,說不出話來。
如今戰局可分,洛川河同蕭清風兵力損失慘重,原本還是黑壓壓的一片,現在寥寥無幾。眼見出師不利,兩個城主互相使了個臉色,退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看著遠處落荒而逃的人,聞笙嘴角一掀,露出一個輕蔑的笑。
聽到勝利的歡呼聲后,雲小裳終於安下心來,她成功的活下來了。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雲小裳靜靜等了一會,待外面一陣腳步聲遠去,她才緩緩平移起來。
頭即將伸出去時,有人掀開了破碎的帘子,來人背對著光,看不清楚臉,但直覺模樣俊俏。
一道帶著戲謔的聲音響起:「爹給我選的夫人真是特別?」
男子面若冠玉,眉若刀裁,眼睛深邃迷人,唇波微漾,風一吹,墨發迎風飛揚,卻顯得張牙舞爪,尤其此刻臉上還沾有血污,更加像個嗜血的魔鬼……
掀帘子動作一直持續著,雲小裳在他的注視下,軟體蟲似的一點一點地蠕動,終於將整個身子移出來。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伸過來,雲小裳眨巴著眼,愣了片刻,餘光忽然瞥見一把寒光逼人的長劍,即刻將手搭過去。
橫屍遍地,雲小裳被他牽著踩著屍體一步步往前走,她心都提到嗓子眼了,這人是不是變態啊!
書里的聞笙因為年少時母親的離開,他變得寡言少語,和誰都不甚親近,包括他父親聞君邪。但是依舊不乏溫潤如玉。
可是,如今一見,怎地這般嚇人呢?
她不會是看了盜版小說吧!
聞笙牽著雲小裳走到阿三身邊,隨即鬆開手,招手讓人牽匹馬過來。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他將牽過雲小裳的那隻手放在阿三身上抹了抹,才收回去。
阿三一臉無奈,由著聞笙擦抹在自己身上。
眼尖的雲小裳還是發現了。她不可思議的仰頭看向聞笙,只能看到他高貴的側臉。
她居然被嫌棄了?被書里的人給嫌棄了?這個男主還有潔癖?可是書里從頭到尾,隻字未提,還在最後說他「清風明月,溫潤如玉」,特么的,如今簡直判若兩人。
太悲催了,下次看書一定要擦亮眼睛,可不能碰到盜版小說了。
一匹馬被牽在雲小裳跟前,聞笙命令:「坐上去。」
看著面前圓眼滴流滴流轉的棗紅色戰馬,雲小裳不知所措,猶豫不決,但見身側那人不知何時束好發,臉也沒了血污,她小心翼翼道:「少城主,我想回家,」可以嗎?
聞笙薄唇抿著,有些不耐煩,抬步利落跨上馬背,伸出一隻手揪起雲小裳的衣服,將她提到跟前坐著。
雲小裳一時間暈頭轉向,緩過神,發現身後是聞笙時,她一顆心倏地懸起來,脊背僵直,支支吾吾道:「少,少城主,我,我暈馬。我下去走行嗎?」
「暈馬?」身後的人輕笑一聲,「過了今日,你就不會暈了。」
啥?雲小裳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到一聲:「駕!」
聞笙開始策馬奔騰,雲小裳嚇得朝後一仰,小心貼近身後的人,只覺他毫不猶豫的挪開,恍然間加快了馬速。
「啊——」雲小裳尖叫出聲,心臟快要炸裂。身後景物不斷倒退,她嚇得捂住了眼,絲毫不敢亂動。
一紅一黑,飛馳而過,衣訣翻飛,畫面看起來還挺美。
詭影城內,一匹棗紅色戰馬以中速奔跑,馬背上的雲小裳頭髮凌亂,糊得滿臉都是。在人多的地方,聞笙降下馬速,開始以一種漫步方式行進,他伸手將雲小裳臉上的頭髮拂開,露出她一張由於驚嚇過度而慘白的臉。
路兩旁的百姓看見少城主面前坐著一個姑娘,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唉?少城主面前的姑娘,怎麼不像蕭城主之女啊?」
「甭管是誰,咱少城主喜歡不就得了。」
「你們看,少城主多體貼呀,天氣炎熱,怕姑娘曬到,特地騎了戰馬過來。」
體貼個p呀!見過這麼折騰人的嗎?雲小裳簡直快被顛死了,她現在不僅身子顫抖,還餓的前胸貼後背,喉嚨發癢,呼吸不暢,她感覺自己快氣若遊絲了。
聞笙,聞時卿,你個變態。我雲小裳跟你沒完!
到地點時,阿三早已經回來了,他看著而來的聞笙,問道:「少城主,你這是幹什麼去了?都等你半天了。」
聞笙勾唇一笑,翻身下馬,馬背上的雲小裳搖搖欲墜,幾個藍衣婢女趕忙上前托住了她。
雲小裳身形不穩,由婢女攙扶著,她才沒一頭栽到地上。當視線清析后,雲小裳看見站在一旁的阿三,她腦子瞬間清醒了!
原來聞笙這個大變態是在帶她游城,怪不得呢,城主府怎麼可能會這麼遠。
也是在這一瞬間,不再有人開口說話,氣氛突然變得怪異起來。阿三抬眼看向別處,眾婢女臉上羞羞答答的,都垂著頭。
一直淡定自若的聞笙瞧見雲小裳眼底的恨意,對她一笑,眼神意味深長,吩咐道:「把她帶下去洗乾淨,送到我房裡。」
雲小裳:「……」
雲小裳不記得自己是如何被脫掉衣服,如何被放到池子里,她渾身疲憊,一點反抗的力氣都沒有,只能任由婢女擺布。她在水池裡小憩了片刻,又不小心喝了幾口池水。
一個年紀大的老婆子在給她洗頭髮,邊洗邊念叨著:「姑娘以後啊,要學學這裡的規矩,我們城主為人和善,只要不碰到他的逆鱗,也就是別在他面前提到關於城主夫人的事,他不會對你有偏見……」
「還有少城主,他年輕氣盛,難免會把持不住,可你個姑娘家需得注意點……」
雲小裳沒在意她說的是什麼,只是她說一句,她「嗯」一聲,「嗯」到最後,發現越來越不對了,什麼叫年輕氣盛,什麼叫她一個姑娘家得注意點?
想到方才阿三和眾婢女的反應,雲小裳恍然大悟。
簡直是羞死人了,她此刻真想一頭扎進水裡,更想拿把刀宰了聞笙。
沐完浴更好衣后,婢女給雲小裳梳理頭髮,戴上珠釵,抹上胭脂水粉。銅鏡里的人煥然一新,珠釵的光澤更是將她潤色的無可挑剔。一雙美眸像含了盈盈秋水,脈脈含情。略顯疲態的神情更是惹人憐愛。婢女竊竊私語,膽大的直接說出聲:「姑娘可真好看。」
好看?雲小裳只能呵呵呵了,沒被整死就不錯了,還有心情看自己美不美?
最後,婢女扶著雲小裳,帶她進了一間房裡,便掩門退下了。
房間里很安靜,撲面而來一股冷氣,到處充斥著淡淡的幽香,雲小裳嗅了嗅,只覺這味道有點熟悉。
光線略有些暗,遠處放著一張床,輕薄的帷幔垂落在地,裡面影影綽綽,看不真切。
雲小裳此時懨懨的,她捂住肚子一步一步往前走。忽見一檀木圓桌上擺放著幾盤糕點和水果。她眼睛倏地一亮,邁開步子到跑桌旁坐下,毫不客氣的吃起來。
她大塊朵頤,吃下東西后,整個人像是恢復了元氣,精力充沛。
對了,聞笙讓她過來幹啥?是不是……輕薄?不可能,他有潔癖。那是……殺人滅口?也不可能,要殺早殺了。
雲小裳思索出聲:「聞變態是讓我來幹什麼呢?」
「聞,變態?」
背後響起一道冰涼的聲音。
雲小裳被嚇得一顫,渾身起了雞皮疙瘩。耳邊魔鬼的腳步越來越近了,「撲通撲通」,她心怦怦直跳,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
聞笙走到桌旁坐下,抬眼掃向桌面,看到那空空如也的食盤,眯了眯眼。
雲小裳趕忙解釋:「不好意思,來的急,忘了吃東西。」
視線從桌面移開,聞笙一隻手支在桌上,抬起幽深的眸子看她,「把頭轉過來。」
他神色慵懶,有水珠順著額角滾落,眼眸深不見底。
啥?看她?
雲小轉頭,方才吃的急,她嘴角處沾了糕點碎屑。見此,聞笙眉心蹙了蹙,似很嫌棄與不耐。雲小裳順著他看過來的目光擦了擦嘴角,有點慫了:「那個,其實我剛才是在誇你。你信不?」
「你說呢?」聞笙一笑:「我還是第一次被人這樣誇過。」他手指一搭沒一搭地扣擊桌面,正聲道:「叫什麼名字?家在哪裡?你和蕭老頭是什麼關係?」
三連問,這是要查戶口嗎?雲小裳清清嗓子,一五一十的說出來:「我叫雲小裳,我來自遠方,我不認識蕭清風,我是被人打暈綁來送死的。」
聞笙眼裡有了些探究,「蕭清風?你不認識?你怎知他全名?」
雲小裳心裡咯噔一下,「我聽到的!還有什麼蕭老頭,老匹夫,不都是從您嘴裡說出來的嗎?」不光是蕭清風,我連你爹都認識,說出來嚇死你。
聞笙:「……」
「不止這些,」雲小裳一直好奇聞笙為什麼希望蕭容容被砍死,遂問:「我還聽到您說,'怎麼不砍死蕭容容'呢?」
聞笙輕輕抬眼看他:「和你有關係嗎?」
「沒,我就想知道你為什麼一點都不憐香惜玉?你忍心看著一個姑娘家被亂刀砍死?被萬箭穿心?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我為什麼會心痛?」聞笙的眸光冷了,「你的問題太多了。」
雲小裳趕緊閉嘴。
「雲小裳,」聞笙念一遍她的名字,抬手摸著下巴若有所思:「人和名字一樣特別。」他起身,居高臨下看她,傾身過去,「你怎知我不會憐香惜玉?」
雲小裳被看的發毛,「少,少城主,我沒錢沒房沒車,沒顏沒權沒智商。不如,您放我離開這裡吧?」
聞笙收回前傾的身子,坐下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雲小裳開始了她的表演,「我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斷然不會威脅到你,你若是依然覺得我對你,對你們有什麼企圖,你大可揮揮手讓人將我帶離詭影城不就得了?」
「或者,」雲小裳嘿嘿一笑,「能在詭影城裡替我找個地方落腳,那便再好不過了。畢竟我現在身無分文,舉目無親,您家大業大,一點小錢不算什麼,應該不會見死不救吧?」
聞笙:「怎麼,你剛才還說我不懂得憐香惜玉?這會兒就……」
雲小裳打斷他:「剛才我是糊塗了,說錯話了。」
聞笙語氣不咸不淡:「你若是走了,那我豈不是虧大了。」
雲小裳:「敢情我苦口婆心說了半天,最後說了個寂寞?」
聞笙抬眸看她,「敢情我大費周章,如此興師動眾,到最後娶了個寂寞?我那損失的上千兵力如何算?詭影城的顏面往哪擱?到最後人財兩空,我圖什麼?」
雲小裳:「……」這嘴怕不是開了光?我還怎麼離開?
「叩叩」響起敲門聲,門外有人道:「少城主,城主回來了。」
聞笙對著外面應一聲,又轉回身靠近雲小裳,語氣中帶著威脅,「你最好不要亂跑。」
雲小裳突然有種被囚禁的感覺,直到那抹墨色身影消失在視線里,她才松下一口氣。
木門吱呀一聲,隨後進來幾個婢女,「姑娘,該走了,少城主不喜歡生人待在他房間里。」
雲小裳嘁一聲,然後大搖大擺的走出門。就算聞變態讓她留在這裡,她還不願意呢。
日漸西沉,紅霞落了滿天。
雲小裳找了個由頭,在城主府內逛了一圈。
府內守衛森嚴,幾乎每隔一處,便有人看守。更可惡的是,她現在身後還跟著幾位婢女,眼睛一刻不離的盯緊她。
雲小裳很是無奈,抬手揉揉額頭,只好無奈作罷。回了房間,直接倒頭睡下了。
翌日,她醒來,聽見門外幾個婢女嘰嘰喳喳的議論紛紛。
「這姑娘還沒醒嗎?」
「沒呢。唉,真是可憐,昨日才剛到這裡,今日蕭城主的女兒就來了。」
「對啊,我還聽別人說,城主說了,少城主的夫人只能是蕭容容。」
「你說,這可怎麼辦?」
外面一陣傳來唏噓。
聽見她們說到蕭容容,雲小裳一個激靈坐起來,趕忙打開門,急切問道:「你們剛才說什麼?蕭容容來了?」
婢女們有些懵,愣愣看著她,其中一個吞吞吐吐道:「蕭小姐今日,今日來了。」
太好了!雲小裳無比興奮,既然蕭容容來了,那不就意味著自己可以離開了嗎?
聞城主也太給力了吧。明明昨日才結束一場戰鬥,今日就將對方的女兒給請過來了?天哪,這是多年神通廣大,那個蕭清風怎麼會願意的?
婢女們見雲小裳笑容滿面,面面相覷。
足足等了幾個時辰,仍不見有人過來知會一聲,雲小裳急了,決定自個兒去探探情況。
城主府內綠樹成蔭,荷花滿池。雲小裳穿過游廊,便見遠處的湖心亭里有幾個人影。她悄悄靠近,躲在一棵綠樹下觀望。
聞笙和蕭容容相對而坐,他身後是阿三。蕭容容身後是一個手持長劍的白衣男子,他衣決飄飄,看起來氣質絕佳。
雲小裳正在猜測此人為何許人也,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她轉頭就見身後站著一個穿白衣的人,他輕搖羽扇,一雙桃花微微上挑,「姑娘這是在做什麼?」
「偷看啊,這不很明顯嗎?」雲小眯了眯眼,「你是?」
「在下蕭荇。」手握羽扇微微施禮。
「蕭荇?你是蕭荇?」雲小裳激動的綻放笑容,目光灼灼。
書中的蕭荇是隨聞笙母親從天凌城到的詭影城,長聞笙幾歲。他是書中一個搞笑人物,雲小裳每回看到他出場時都笑得合不攏嘴。尤其是在男女主遇到矛盾時,他總會出面解決,讓男女主重歸於好。
所以,雲小裳見到蕭荇這個大活人出現在眼前時,難免有所驚訝和好奇。
蕭荇被雲小裳灼熱的目光看的很不自在,將雲小裳打量一遍,確定不認識后,試探道:「姑娘認識在下?」
「豈止認識呀?」雲小裳一副很熟絡的樣子,「我還知道你有個綽號叫不行哥,對不對?」
蕭荇在聞笙小時候,經常管束他,時不時地說「不行」,久而久之,聞笙聽得耳朵都長繭了,於是喊他「不行哥」。
蕭荇沒否認,一張臉即刻冷了下來,揚眉問道:「姑娘是何許人也?」
「我叫雲小裳。」
蕭荇眉頭跳了跳,再次將雲小裳打量一番,摸著光滑的下巴,笑道:「原來你就是雲小裳啊?小花生從死人堆里撿回來的夫人?」
雲小裳不高興了,反駁蕭荇:「什麼叫死人堆里撿回來的?」話鋒一轉,「小花生是誰?」聞笙嗎?
她像是知道了一個驚天大秘密,趕忙追著問:「為什麼叫聞笙小花生?他長的像花生嗎?」
蕭荇白了他一眼。
雲小裳搖著他的胳膊,一雙杏眼裡充滿了好奇,「你跟我說說唄?」
蕭荇用扇子拂開她的手,想著既然聞笙都將他叫「不行哥」的事給捅了出來,他也沒必要藏著掖著了,理理思緒道:「其實啊,小花生小時候很愛哭鼻子……」
涼亭內,聞笙和蕭容容相對無言。
蕭容容看起來有些憔悴,一張臉毫無血色,唇色泛白。她拿起杯盞抿了口茶,語氣中帶著無奈,「若不是聞城主連夜派人通知我爹,我今日便不會坐在這裡。」
聞笙禮貌笑著,悠悠道:「若不是我爹今日強求我過來,我現在正摟著我的夫人休息。」
話落,蕭容容臉更白了,捏緊拳頭,氣得說不出話來。身後的洛子軒抬眼怒視聞笙,長劍即將出鞘。
蕭容容揚起慘白的臉,虛弱地對著洛子軒搖頭。見此,洛子軒才收回了劍。
遠處的綠樹下傳來陣陣笑聲。
雲小裳正聽得津津有味,忽然瞥見遠處涼亭里的人全都起身,望著他們這個方向,其中有人在向她和蕭荇招手。
雲小裳懵了,一時間不知所措。
蕭荇聳聳肩,臉上掛著無奈,指責似的看向雲小裳,一副都怪你的樣子。他抬步就要走過去,忽然看見雲小裳就要逃跑,便順手拉住她一同走過去。
到涼亭內,雲小裳低頭躲在蕭荇身後,頭都不敢抬一下。事實上,她不想看到蕭容容,這番生離死別,劫后重生,真是讓人「沒齒難忘」。
她就這樣低著頭,忽然被人抓住手臂,隨後跌落入一個懷抱,淡淡幽香吸入鼻間,她仰頭,對上一張溫柔似水的面龐。
聞笙眉眼柔和,低首看她,臉上的孤傲早已消失不見,此時更顯溫潤,像日落時天邊的霞光,溫順美好。
察覺到聞笙懷裡的人是雲小裳后,蕭容容難以置信,一雙美眸滿陡然睜大,「雲裳?是你嗎?你不是死了嗎?」
聞笙抬眸,冷冷睨了蕭容容一眼,露出一個不失禮節的微笑,「勞煩蕭姑娘說話不要這麼口無遮攔,以免失了禮數,讓我覺得你很無禮。」
他看看懷裡的人,語氣溫柔,「我夫人現在好著呢。」
「你,」蕭容容沉住氣,忽又呵呵一笑,「聞公子有所不知,你所謂的夫人其實是我們府上的一個丫鬟,叫雲裳。」
你堂堂聞少城主居然娶了一個丫鬟當夫人,真是可笑至極!
聞笙低首看了眼懷裡的人,挑眉問道:「你是雲裳?」
雲小裳搖頭,一口咬定,「不是。」
她可不能承認了,若是聞變態一氣之下,將她扔迴風月城,那就慘咯。
「好你個雲裳,」蕭容容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抬首手指向雲小裳,「原來你是想踩著我,攀上枝頭變鳳凰?這才幾天,便翻臉不認人了?」
雲小裳眸光聚集在蕭容容身上,與她對視。
呵呵,攀上枝頭?踩著她上位?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她自個怎麼不去那喜轎裡面待著?看看能不能變成鳳凰?
「我聞笙這棵枝頭就讓她攀,怎麼了?」
這個「她」被加重了語氣,意有所指。雲小裳仰頭,看見聞笙有些繃緊的下巴。
他這話一出,蕭容容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一時間無話,手指不停的顫抖。
他聞笙寧願喜歡一個丫鬟,也瞧不上她堂堂風月城城主之女?
雲小裳忽然覺得大事不妙,這聞笙若是和蕭容容吵起來了,她不就離不開了?
她轉頭,努力向蕭荇使眼色,可那廝竟然滿不在乎,悠閑的搖著扇子,儼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並且看好戲的模樣。
蕭容容咬牙切齒,壓制心裡的怨恨,忿忿道:「我今日會同聞城主說明一切,往後再不踏入詭影城一步。」
作勢就要離開。
「等等,」聞笙道,「蕭姑娘說話要算數。」
「你——」蕭容容攥緊拳頭,下一秒似乎就要倒地,洛子軒伸手扶住她,心疼喚道:「阿容,」
他盯著聞笙,目光駭人,高聲道:「欺人太甚!」說罷,扶著蕭容容憤憤離去。
看著遠去的兩人,雲小裳弱弱問道:「蕭姑娘身後的人是誰?」
蕭荇道:「天凌城少城主洛子軒。」
「洛子軒?」他就是洛子軒?雲小裳覺得不可思議,很難將方才這個風度翩翩之人與日後的大反派聯繫到一塊。
聞笙低首看她,「你認識?」
雲小裳搖頭,「不認識,就是覺得長的還不錯。」
聞笙望她一眼,旋即將她推開,撣撣衣服。
雲小裳:「……」
蕭荇搖著羽扇,滿面擔憂的看向聞笙,語氣中卻是打趣幾分:「小花生,你將蕭姑娘氣走了,城主怪罪下來可怎麼辦喲?」
聞笙顯然毫不在意,懶懶道:「能怎麼辦。」
忽而皺眉看向蕭荇,「對了,你能不能別叫我小花生?」
蕭荇拿扇子拍了拍聞笙,桃花眼上挑,揶揄道:「喲,少夫人在這裡,害羞了?」
聞笙瞥了眼雲小裳,然後邁步離開。
此時的雲小裳有點摸不著頭腦,抓住蕭荇的衣袖,埋怨道:「不行哥,你方才怎麼不勸勸他們?還說了一大堆風涼話?」
蕭荇拂開她的手,順平衣服的褶皺,道:「這般吃力不討好的事,我蕭荇會去做嗎?」
蕭荇搖搖羽扇,「不可能!」
雲小裳:「……」怎麼蕭荇也變了?
聞笙氣走蕭容容,反而雲小裳攤上事了。
原因是,準備離去的蕭容容,又折回來了。
議廳里,聞城主坐於主位之上,面色有些沉。
旁側是蕭容容和洛子軒。
四周極其安靜,靜的幾人的呼吸聲彼此間清晰可聞。
聞君邪平靜開口,「所以,蕭姑娘是說笙兒帶回來的那位姑娘是你府上的丫鬟?」
聞君邪的語氣透不出來異樣情緒,但他本身極具威嚴,加之又靜了一瞬,讓蕭容容微微愣怔,「是,是晚輩府里的丫鬟。」
大家對於這樣一場鬧劇本就心知肚明,所以她也不害怕聞城主會怪罪下來,蕭容容很會拿捏情緒,軟著聲音看臉色行事:「晚輩與她已相伴多年,想將她帶迴風月城。」
聞城主雖表面波瀾不驚,但內心是極具反感,眸色沉沉,側頭對身旁鍾管家吩咐:「將那姑娘帶過來。」
雲小裳被帶過來時,就見到了這樣一副場景,氣氛異常冷寂。
她一眼就瞧見了主位上的聞城主,彎唇對他柔柔一拜:「聞城主好。」
她抬眼打量著主位上的聞城主,書中說他是外表嚴肅,但內心和善之人,現在看來也是如此。如若不然,那蕭容容等人便不會安然無恙的坐在這兒了。
試問還會有誰敢如此光明正大的帶了情郎過來,也是個人才!
見雲小裳毫不拘謹,也無半分膽怯,聞城主不由好奇,問道:「你可是蕭姑娘府上的丫鬟,雲裳?」
雲小裳搖頭,「不是,我不認識蕭姑娘。」
她看向一側端坐的蕭容容,語氣平淡:「蕭姑娘,我可不認識你,你別亂攀親戚呀?」
「我也就方才對你眼熟了幾分。」
蕭容容有些詫異,她怎麼不傻不瘋了?
握拳的手緊了緊,蕭容容強忍著怒意,捂住傷口未愈的肩膀緩緩起身,「雲裳,咳咳,我們主僕情分多年,你怎能不認我了?」
看著蕭容容那一副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模樣,雲小裳都顯些起了憐惜來。
蕭容容上前幾步,走到雲小裳身邊,扯著她的胳膊,「雲裳,你現在跟我回去,張婆婆她整日在念叨你……」
雲小裳慢慢拂去她的手臂,依舊是原先那種語氣,「蕭姑娘,我可不敢跟您攀關係,只不過,我叫雲小裳,與你要找的人名字相像,你認錯人了。」
「我怎麼可能是您的丫鬟,還為您替嫁?那簡直不道義啊!」
「我做事向來光明磊落,可不會偷偷摸摸的就上了轎子嫁過來。」
她真的不傻了?!
蕭容容面上浮現几絲驚慌,轉向主座上的聞城主,卻見他絲毫未制止眼前這個胡言亂語的丫鬟。
這無非等於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蕭容容不再言語,默默退回座位,神色也憂傷起來。
「這樣說來,你不認識蕭姑娘?」聞城主看向雲小裳。
「是。」雲小裳點頭,「我是被人打暈醒來后就在轎子里了,而且還在戰場上。」
「您兒,少城主就是在那時帶回我的。」
聞城主略略「嗯」一聲,又偏頭看蕭容容,卻見她臉上帶著惶恐,倒也不想為難她。
他淡淡道:「這事就不要繼續說下去了。」
聞城主看了眼一直靜默不語的洛子軒,語氣微重,似在警告蕭容容:「蕭姑娘要記住自己的身份。」
蕭容容不情願點頭,「是。」
待聞城主將幾人遣散后,留下雲小裳問話。
他抿口茶,輕輕擱下杯盞,揚手道:「姑娘坐下吧。」
雲小裳點頭,毫不客氣地直接落座。
聞城主身旁的鐘管家略有些驚訝。這姑娘還真不拘小節。
方坐下,聞城主淡淡的語氣飄來:「姑娘日後可有何打算?」
「啊,這個,」雲小裳想了想道:「我本來就隻身一人,靠著家人留下來的一點錢財過活,現在在哪都是舉目無親。」
「所以,我見詭影城民風淳樸,若能,留在這城中也是極好。」
鍾管家瞧了眼雲小裳,那姑娘坐姿瀟洒,完全不似一個閨中女子那般溫婉,整個詭影城恐怕難以尋盜一個與之相似之人,不過,先前的城主夫人倒是和她略有些相似之處。
聞城主:「鍾管家,你去安排一下,替這位姑娘在城中找個地方住下。」
「是,城主。」
鍾管家方應完聲,就見那姑娘唰地起身,連聲道:「多謝城主!」
「等等,我不同意。」
聞笙總是來的那麼……不及時!
他悠悠抬步而來,至雲小裳身側,長臂一伸,將她攬在懷裡,抬手在她頭頂指著,「爹,我喜歡她。」
聞笙語氣認真,「希望爹能成全我們。」
聞城主面起慍色,聲音也沉了幾分,一拍桌子,冷聲道:「胡鬧!」
即使是平時縱容他幾分,如今關乎幾城命運的走向,也由不得他胡來。
他抬高聲音,「詭影城的少城主夫人,只能是蕭清風之女。」
聞城主語氣嚴肅,像是在提醒聞笙。然聞笙卻十分不耐,顯然沒有聽進去,很不解地問道:「爹,你為什麼總是希望我娶蕭清風的女兒?」
「我不喜歡他們!」
聞城主雙眸瞬間寒涼起來,怒氣越來越重。雲小裳見此,趁聞笙不注意之際,曲身躲開他修長的手臂,站到一旁,恭敬解釋:「那個,聞城主您別誤會,少城主就是見我可憐,才想要收留我。」
頓了片刻,
她長睫輕顫,聲音如水紋,一點點散開:「因自小爹娘不在身邊,我隨祖母生活,祖母去世后,便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的活在世上,少城主慈悲為懷,才收留我。」
雲小裳臉上寫滿歉意:「這般給你們添麻煩,實在過意不去。」
聽此言,聞城主眸色漸淡,面色緩和許多,頗為欣喜的看向雲小裳。
若是聞笙有這姑娘一半懂事就好了,也會讓他省心很多。
「雲姑娘就暫且住在這兒吧,待我讓人替姑娘尋好去處,再向你知會一聲。」
雲小裳點頭,激動道:「多謝城主!」
聞笙不知不覺中被雲小裳方才的那一番心裡話所打動,定晴看了她好一會兒,適才反應過來,小聲道:「會編。」語氣中摻雜著不屑。
雲小裳沒好氣的看他一眼,不作解釋。
片刻后,雲小裳試探出聲,「城主,少城主,你們家中的事情,豈能讓我一個外人聽了去,」
「不如你們繼續聊,我就先走了。」
聞城主點點頭,神色複雜。
雲小裳對著他二人微微行禮,方施施然離開。
最後,像兔子似的,一溜煙沒影了。
聞笙望著離去的那抹嬌小背影,出神。
為何她隻言片語便讓他爹緩和了心情?
退出去的雲小裳並未走,她在門外逗留一會,想看看那個孤傲的叛逆少年會不會被他爹訓哭鼻子。
正豎而傾聽的雲小裳肩上忽又被人拍了一下,一抹白影飄至眼前,蕭荇輕握摺扇,朝裡頭瞧了一眼,笑咪咪的看向雲小裳,「偷窺?」
雲小裳站直身子,十分納悶,「為什麼總是在這種情況下遇到不行哥?」
「不行哥?」雲小裳嘻嘻笑道:「你說,少城主今日會不會被訓哭?」
蕭荇輕輕瞧了她一眼,顯然很沒興趣,拿著扇子邁步離開。
雲小也覺得沒意思,便跟過去,「不行哥,能不能跟我說說詭異城裡哪個地點好,可以養老的?」
說話間,二人已踱步至一處涼亭內坐下。
蕭荇羽扇輕輕揮動,聲音拖的老長,「聞城主這次絕對不會怪罪小花生的。」
雲小裳好奇道:「為啥子?」
蕭荇恢復懶散模樣,正色起來,「我跟你說個秘密。」
「什麼秘密?」
蕭荇環顧四周,抬扇示意雲小裳將頭湊過來,他才小聲說道:「小花生有病,這個病極其厲害。」
「若是發作了,誰都控制不住?」
「他能有什麼病?」
看看蕭荇,但見他神色嚴肅,倒也不像是在說謊,納悶了:她怎麼不知道?到底還有多少劇情是自己不知道的?
「可厲害了,」蕭荇長嘆一口氣,「聞城主是不是對小花生極其嬌縱?」
雲小裳木訥點頭:「是。」
「那就對了!」蕭荇羽扇輕拍桌面,眼神里卻惶恐不安,搖頭嘆息:「他若是犯病了,六親不認,胳膊粗的鐵鏈都控制不住。」
雲小裳一噎,「真的嗎?」
「確有其事!」
「還有一事,小花生一旦選中目標后,很快就會……」蕭荇抬手作抹脖子狀。
雲小裳渾身起了一層雞皮,只覺背後陰風陣陣,倒吸一口涼氣后,驚慌地看向蕭荇,聞笙的目標不會是她吧?
蕭荇像看懂了她的心思,似有所悟點頭。
「不行哥,你可得救救我啊?抓住他的衣袖擺來擺去,雲小裳眼含淚水,嗚嗚咽咽道:「我還年輕,不想死啊?」
「我怎麼才能逃出這裡啊?」
「令牌。」蕭荇拂開她的手,從腰間取出一枚刻著詭影城城徽的方形令牌,遞過去,「拿去,不謝。」
雲小裳像得了寶,雙手接過,捧在手心,感激的落淚:「謝謝你,不行哥。」
她心裡已然有了打算。
但還是,萬萬沒想到。
聞笙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怪病?
詭影城大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雲小裳也是這芸芸眾生中一人,她肩膀上背著包袱,穿著打扮也是低調幾分,照理來說,她現在十分瀟洒的大吼一聲,都不會博得太大的關注,可是,結果往往出乎意料。
雲小裳每走一步,路人就投來關注的目光,眼睛盯在她身上不離開。這讓她覺得此刻自己像是動物園裡稀有的動物,引得無數人前來觀望。或者,更像個殺人逃犯。
雲小裳難得低下頭,抓緊肩上的包袱,走進了一家酒樓。
甫一坐下,店小二就興沖沖地走來,「姑娘,要吃點什麼」
「你們這裡有什麼」雲小裳抬頭和他說話時,那店小二突然驚住了,「您稍等片刻。」
雲小裳覺得莫名其妙,她朝身後望望,那門外站著許多人,似乎都在瞧她。
店小二將店裡所有的特色菜朝桌上一放,客氣又有禮貌:「這都是我們小店的招牌菜,您慢用。」
看著一桌子菜,雲小裳納悶:「我可沒點這麼多,這得要不少錢吧?」
她抬頭看向店小二,他一臉殷勤,「我們老闆說了,不要錢。」
「你們店是在做優惠活動嗎?」
店小二撓撓頭,很不解道:「沒啊?」
雲小裳不再和他說話,悄悄數了數兜里的錢,蕭荇給了她滿滿一包,倒挺仗義。但是,照她這樣揮霍下去,恐怕不久后就要睡大街了。
秉持著吃飯不能浪費的傳統美德,待將桌上的菜全都吃完后,雲小裳撐得動彈不得。
掌柜攜著店小二笑呵呵走來,對著雲小裳道:「您吃好了嗎?怎麼樣合不合您口味?」
他看了桌上亮得似乎能發光的盤子,眼底隱藏不住驚訝。
雲小裳打個嗝,捂住肚子撐著坐起身來,笑著道:「好吃,味道決定一流,五星級別!」
店家不是很懂她話中意思,但仍舊陪著笑臉,「那您以後常來啊。」
「會來的。」雲小裳笑完后,問了一個極其嚴肅的問題:「多少錢?」
店家笑:「不要錢。」
「為什麼?」
「此點錢,不足掛齒,您是我們的貴客。」
雲小裳納悶:「還有不要錢的?天上掉餡餅了?還是你們店裡搞那個什麼第幾位用戶免單的活動?我是幸運那位兒?」
店家皺眉:「都不是。」
「您是我們少城主夫人,前幾日少城主帶你在街上遛馬,我們都瞧見了。」
雲小裳尷尬笑著,「你們認錯人了吧?」
「沒有。」店家看向門外的一群人,義正言辭:「大伙兒都看見了。」
「我們受城主恩惠,您又是少城主夫人,自是不收錢的。」
雲小裳:「原來真的可以刷臉。」
店小二插言道:「少夫人天人之姿,花容月貌。您能光臨此店,是我們的榮幸。」
雲小裳:「?」
嘴還挺甜的。
歇了一會兒,在店家一番熱情款待后,雲小裳再次走上大街,路上行人跟在她身後,熱情的喊她「少夫人」,還有人直接說,「您去我們家坐坐吧?」
雲小裳極其不自在,她現在這樣,還怎麼逃走啊?
這個聞笙太卑鄙無恥了!
雲小裳在大街逛了一圈,溜進一個茶樓。她在二樓坐下,拖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底下一群人。
他們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台上的說書先生講書。
那說書先生頭髮花白,著一襲玄色長袍,看起來破舊。但他聲音激昂,人也眉飛色舞,完全一副活力四射之樣。
一回畢,台下吶喊聲四起,熱烈的掌聲充斥在整座茶樓里,餘音不絕。
待結束時,雲小裳突然瞧見那說書先生唉聲嘆氣,於是下樓問他:「爺爺,您怎麼了?」
老人長嘆一口氣,徐徐向雲小裳說起自己的事情。原是這樣,他無兒無女,家中只剩下一老伴卧病不起。他二人就靠自己說書這一絕技過活。可是隨著年紀大了,便力不從心,每每嗓子沙啞得厲害。
雲小裳聽了,從腰間取出錢交給他,老人擺手推脫,「多謝姑娘的好意了,遠水解不了近渴,往後日子還得過下去,不能總靠別人。」
雲小裳眼眶有些濕潤,思忖片刻后,突然靈機一動,「這樣吧爺爺,您可將自己所講的東西寫下來,寫成書,拿去賣。」
老人點點頭,「不錯,可是,」他眉頭皺了皺,復又嘆息:「我這老眼昏花,字都寫不好了。」
「我來寫。」
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
尋聲望去,見一錦衣華服之人踱步而來,至她身邊微微頷首,笑道:「我可以替這位老伯寫這些字。」
眼前這人眉目俊朗,玉樹臨風,舉止言談中無不透露出高貴優雅。
瞧這模樣,身價也不低。雲小裳試探道:「多少錢?」
他輕輕抿嘴一笑道:「無償,不收取一分錢。」
「太好了!」雲小裳一拍手,「多謝公子。」
「姑娘不必客氣。」他微微笑著,「助人為樂,舉手之勞而已。」
不過幾個時辰,來人便寫了滿滿一沓紙,還允諾,要為老人裝訂成冊。
老人見此連聲道謝,一時間異常感動。
錦衣公子笑了笑,但見雲小裳似與其他閨中女子不同,周身帶著幾分膽量與直爽,便問:「姑娘是……?」
「哦,我是雲小裳,剛來這裡。」想了想,她補充說:「外城過來走親戚的。」
「尋到了嗎?」
「還沒有。」雲小裳頓了半秒,嘿嘿笑道:「快了,不急於這一時,爺爺的書怎麼樣了?」
錦衣公子微微一笑,「待我回去讓人稍整頓,再給老人送來,屆時可以拿去賣了。」
雲小裳滿意的笑著:「多謝公子了。」
眼見即將夕陽西下,雲小裳便同這位錦衣公子告別。
她走到外面,就從遠處來了幾人,著裝統一,是城主府上的人。他們抬了頂轎子過來,停在她面前,恭恭敬敬道:「少夫人,少城主說您玩累了,該回去了。」
雲小裳無奈抿唇。
她退回了茶樓,將一包銀子全部教給說書先生后便抬步離開。
錦衣公子看著她離去的身影,片刻后反應過來,他還未告訴那姑娘自己的名字呢?
「哎,姑娘。」他趨步朝外跑去,只見外面車水馬龍,想要找的人早已淹沒在人群里,不見蹤影。
他拍了拍腦袋,站在原地,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自言自語道:
「我叫聞宇。」
陽光明媚,路邊的積雪化得差不多,露出黑色土地。一隊浩浩湯湯的鏢局從建安出來,身後跟著三輛不一樣的馬車。
顧安依靠在馬車上,呼吸建安外面的新鮮空氣,哼著小曲好不快活。
顧蕭駕著馬車,看著少爺快樂的模樣,道:「少爺心情很好啊?」
「是啊!你問這個幹嘛?」顧安側首問道,顧蕭不像會關心她心情好壞的人。
「回去之後,你種地能有錢嗎?」顧蕭擔心他的工錢。
顧安一聽這話,轉身回馬車裡,顧蕭早有準備,一手拉著韁繩,一手拉著少爺的衣擺不讓她進去。
「你是不是惦記我財產,想謀害你家少爺我?」顧安對付顧蕭一套一套的。
「我只是想要回工錢。」顧蕭執著道。
顧安索性不走了,盤著腿坐下道:「你覺得少爺是那種剋扣你工錢的人嗎?你自己想想我為什麼不給你發工錢?」
顧蕭不知道,臉上迷茫,少爺不給他工錢不就是因為窮嗎?還能有什麼別的原因,少爺是在驢他吧?
「你想想在我小時候時,你干過什麼喪心病狂的事?」
顧蕭是個好僕從,仔細想小時候有得罪少爺的地方嗎?他實在想不出,少爺小時候不欺負他就算不錯了。
他誠實地搖搖頭,顧安乘勝追擊道:「小時候你沒收了我的粽子糖。」
顧蕭:「……」少爺你就是想吃糖了吧!
什麼狗屁理由,他才不信,面無表情道:「少爺還是進裡面吧?外面風大。」他怕自己忍不住打死少爺。
顧安心安理得地走進馬車內,馬車裡默不作聲的言玉總讓人忽視。
見到顧安走進來,他就看著她,什麼也不做,也不主動打招呼。
顧安有些尷尬,被這麼看著誰都會不好意思的。
昨晚上走之前,柳兒來到她書房和她交代了一切。
有關言玉的身份問題。
她猜過言玉是那葬身火海的小太孫,也猜過是長公主的私生子。
她以為就這兩種答案,但萬萬沒想到還有第三種!
言玉竟然是昏君的兒子!
她左思右想、心情複雜,怎麼會呢?
人生頭一次顧安覺得懵逼。
言玉身世複雜,算得上是皇家醜聞。
母妃是玄德太子宮裡的宮女,當年昏君還是九皇子時,來玄德太子宮中吃宴席,醉酒之下,臨幸了一位宮女。
玄德太子知道這事後,也沒在意,沒成想宮女背著把孩子生了下來,玄德太子自覺臉上無光,沒有管好手下的宮女。
事已至此,玄德太子將言玉留下來,派了小六子照顧。
結果那名宮女不死心,偷偷找到了九皇子,九皇子不是省油的燈,平生最厭惡算計,他當即拔劍斬了宮女,後來還想殺了那孽障,但被太子攔了下來。
玄德太子仁義,沒苛待小孩,想著等九皇子冷靜冷靜,再把孩子送過去。
天有不測風雲,玄德太子突然暴斃,東宮失火,太子妃和小太孫都被燒死殿內,偏偏言玉躲過一劫。
東宮失火至今是懸案,疑點重重,活下來的言玉自然成了眾矢之中。
長公主扶持九皇子登基,不願再生是非,隱瞞了言玉的存在,將人偷偷藏在皇宮中,讓小六子在深宮中照顧他。
言玉自從那場大火后,像是受了刺激一樣,不愛說話,只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不願意走動。
現在時機成熟了,長公主打算把人接回來,扶持皇子身份,但言玉卻孤僻不願意見人。
長公主看他難成大器,再加上當初是她把人藏起來的,對他總有一份愧疚在,把人送出建安遠離是非之地,也算是保他平安。
顧安聽柳兒說完這些話后,一時分不清,言玉到底是小可憐還是萬人嫌。
馬車裡,光線朦朧。顧安清清嗓子,小心問道:「言玉,你有想去的地方嗎?」這還是當今的小殿下,說不定就要回去繼承皇位的那種。
言玉看著她搖搖頭,輕聲道:「去哪都行。」
顧安心裡大呼:果然是讓人省心的小殿下。
前方突然傳來馬兒嘶叫的聲音,外面吵吵鬧鬧的,顧安掀開轎簾,一支利箭朝她射過來,釘在馬車門面上。
前方打打殺殺的聲音好像變小,一個彪悍的大哥走過來抱拳道歉道:「讓賢侄受驚了。」
顧安笑道:「無事,隊中沒人受傷吧?」
大哥憨厚笑道:「沒人受傷,都是幾個武功不到家的宵小之輩。賢侄不必太過擔心,路途中總有不開眼地搶鏢。」
「無人受傷便好。」顧安心道:難道是她多心了。
兩人寒暄了一會兒,大哥便離開此地。
顧安扭頭看見顧蕭拔掉了那支箭仔細觀察,問道:「有看出什麼嗎?」
顧蕭搖搖頭道:「沒有。」
可顧安總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
她之所以和鏢局一塊走,一來省錢,二來現在還不易過早暴露私兵的存在。
錢要花在刀刃上,練得兵自然也要用到刀刃上。
可離建安還沒多遠,就出了這檔子事,她心裡總有些說不過去的慌亂。
她扭后對言玉道:「你在馬車裡待著,我去外面看看。」
不等言玉回答,就跳下馬車來到後面的馬車上。
掀開蘇冉的轎簾,裡面只剩昏迷的蘇冉,顧圓圓不見了。
顧安對著駕馬車的人,著急道:「裡面的人呢。」
駕馬車的人是鏢局的人,他面容平平不見慌亂,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氣定神閑道:「我家主子想見你一面。」
許是篤定顧安不會殺他,他沒有離開此地,甚至頗有閑心。
「你兒子顧圓恐怕現在已經到我主子手裡了,只要你乖乖地去見我家主子一面,你兒子就不會有事。」
顧安望著馬車蘇冉昏在地上的場景,眼中沒有太大情緒,只是嘴角勾起的弧度卻是有些嚇人。
在外面駕車的馬夫沒有看到,他說完這句話,顧安就轉過身來,將信封抽走。
她拆開信,上面道:子時,亭台見。
亭台是建安前方的一個小驛站,按照路程以及他們行走的速度,子時他們已經在那裡歇著了。
對方對她的行程還真清楚,顧安看著馬夫,緩緩笑了:「何必這麼麻煩,只要想見我直接遞帖子便是,這麼做可是有些不厚道。」
馬夫笑而不語,來之前大人就交代過,避免和顧安交流。
因為她顧安簡直有毒!他吃過教訓!
言玉一個人待在馬車裡不動,過了許久,她都未回。
他抿緊薄唇,下了馬車。
馬車外顧蕭詫異地看向他,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幹什麼。
言玉面對生人總有些緊張,不自覺地握緊拳頭,道:「安安去哪裡了?」
安安?是什麼鬼?
顧蕭表示自己受到了驚嚇,他家少爺的名字還能這麼娘炮!
顧蕭表示自己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他道:「少爺在後面那輛馬車上。」
言玉不好意思低頭說了聲:「謝謝。」
顧安坐在馬車裡頭疼地扶著額頭,臉上的表情很懊惱。
身邊已經醒過來的蘇冉失魂落魄地靠在馬車邊,獃獃的不知道在想什麼。
顧安看著手裡的信紙,無意識地咬了下唇,信封紙白如玉,是棉連紙,棉連紙質地更加細膩、柔軟、勻密,還富有綿韌性,也無明顯紋路。
她手裡拿得紙張像是質地極薄的「六吉棉連」,是棉連中的精品,較為少見。這種紙只有皇宮才有大量供應,或者是其他權貴世家,普通官員根本用不起。
顧安第一反應是蘇冉原來的夫家謝世,仔細思索又覺得不太可能,那個狗幣男人可能沒這個腦子。
可她自認無賢才之能,誰這麼想不開找她?
言玉沒有直接去後面那輛馬車上,而是去了最後一輛,柳兒在那裡。
見小殿下來了,柳兒錯愕。
言玉伸出手,道:「糖?」
柳兒趕緊扒自己的荷包,拿出一顆桂花糖遞了過去。
言玉搖搖頭:「不對,不是這個。」
「小殿下你要什麼糖?」柳兒去扒拉他家小殿下的糖罐子。
說來也奇怪,小殿下明明不愛吃糖,偏偏有許多存糖的小罐子,他也不吃,像是在為什麼人留著。
柳兒不知想到什麼,慈祥地笑笑:「是為顧大人拿得吧!」
言玉被人猜中心思,不好意思地摸摸頭,隨即又輕輕點頭,道:「要粽子糖。」對著柳兒露出兩個軟軟的小酒窩,乖巧極了。
柳兒心都要化了,恨不得要什麼給什麼。
柳兒看著小殿下拿著糖往前走,露出欣慰的笑,小殿下哪怕喜歡顧大人那樣的男人,他也樂意,想至此,他拿出顧蕭給他的話本。
得多看看,總結總結經驗,好能幫上小殿下!柳兒憨憨一笑。
轎簾掀開,陽光泄進來,顧安下意識擋了一下眼睛。
怎麼回事?
一顆糖遞到她跟前,熟悉的男聲傳來:「給你吃糖。」
看見言玉手裡的糖,顧安對他笑得牽強,道:「你吃吧!我不想吃。」
言玉不知道顧安為什麼突然就不開心了。
很失落,不喜歡他送的糖嗎?
言玉眼神黯淡,手裡的糖不知道該不該放回去。
蘇冉看到這一幕,道:「你先出去吧!」
言玉失落地走出去,一個鏢局大哥招呼他:「小兄弟來這兒看看。」
言玉不解,但還是跟著過去。
下一瞬間,迷藥接踵而至,言玉昏昏倒地。
身後的人輕輕把他抬上馬車,無人察覺。
到了晚上,眾人在驛站休息,柳兒慌忙地找到顧安道:「你見到我家小殿下了嗎?」
顧安一愣:「他沒找你嗎?」
柳兒臉上的表情都快哭了,他道:「自從殿下去找你,他就沒回來過。」
顧安腦袋蒙蒙的,怎麼就一會兒功夫,人都不見了呢。
她對顧蕭道:「你去找!」
顧安懷疑劫走顧圓圓的人和言玉有關,圓圓是被言玉牽連的,她很難不遷怒言玉。
現在人丟了,她反而鬆了一口氣,他的身份是個麻煩,帶著他會牽連到自己和家人,她反覆暗示自己言玉不重要。
柳兒和顧蕭一起出去,詢問鏢局的人可否看見過一位沉默的公子。
子時,顧安坐在房間等人赴約,現在顧蕭和柳兒還沒回來,她腦中抑制不住地想起言玉那張無辜的臉,對著自己露出傻笑的模樣,以及那對軟軟的酒窩。
還有那顆她沒來得及吃得糖!
她覺得自己有點楞不清了。
房間門打開了,朦朧的燭光使得房間昏暗。她盯著開門的人,有一瞬間的不可置信。
怎麼會是傅硯白?!
傅硯白來到她跟前,輕聲道:「我們來談談。」
顧安真的想給傅硯白兩大耳巴子,但只得按耐住等見到圓圓再打也不遲。
「什麼意思?」顧安不明白這人怎麼會是傅硯白。
顧安對別人的話,向來都是兩個字處理「放屁」。
顧蕭猶豫道:「那言玉呢?」
「去武當要人。」顧安上馬,對身後的人道:「仔細點,別把人傷著。」
領頭的精兵接過鄭里,點頭遵命。
顧蕭站在弦鳴山莊看著漸行漸遠地少爺,感動的鼻涕都要流出來了,少爺真特么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