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步月館與她

  這的確是不悟現在最不能理解的事情。


  她搖搖頭，雙手又開始環抱著頭，「我什麼都不知道。」


  「好了好了，既然不知道就不要再去想了。」華清引心疼地將不悟攬入懷中安慰道。


  不悟倒也就真的乖乖地依偎在華清引的懷中，腦海中儘是州慢的影子。


  方才……他也是這麼將她攬入懷裡，而後安慰她。


  「別怕，有我在呢。」


  好生熟悉的感覺啊……


  難不成，她當真與州慢有過關係？可是為什麼她見到他的時候還是沒能想起來呢？

  失憶的痛苦再次朝她襲來，她甚至都不願去想，可是現在面前卻也明晃晃地擺著一個誘惑，她似乎沒有辦法抗拒回憶的魅力。


  不悟抬起頭來，眼神看華清引時有些恍惚，「清引，我們是在交界之地認識的是嗎？」


  「是啊。」華清引如實回答道。


  「那你以前就沒有認識過我嗎？」不悟卻也依依不饒地想要從中找到一點關於先前的痕迹。


  華清引卻也只是無奈地搖搖頭，回答道：「我在世界交界之地的時間比你的要長得多，興許我當年在的時候，你還沒有出生呢。」


  「你都這麼老了，還喜歡我。」不悟卻也轉了一個話題說道。


  華清引尷尬地笑了笑，這丫頭是在嫌棄自己？

  「誰說老了就沒資格喜歡誰了？還是說……」華清引嘴角彎起一絲邪魅的笑，不得不說，華清引雖說要比不悟要老上許多，他的那張臉卻也沒有任何歲月經過的滄桑，彷彿時間在他臉上停滯了一般，「你是覺得我老了，配不上你？」


  「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不悟蹙眉道，語氣中的責備和抗拒必現。


  華清引立刻收斂，他知道這個話題她一向是抗拒的，開玩笑自然也是需要一個度的。


  過了片刻，華清引才又重新開了口，「餓了嗎，我去給你做飯。」


  「好啊，」不悟點點頭，像個孩子一般地盯著他，「我跟你一起做。」


  華清引有些受寵若驚，不悟一向都是很排斥伙房的，想當初，她第一次看到爐灶時，還說自己看得有些頭疼，從此以後就沒有上過伙房了，今日這般失常，倒也是難得一見。


  不悟便也跟著華清引一同去了伙房。


  「今天我們吃什麼呀？」不悟坐在爐灶邊上，問華清引道。


  華清引想了想，「你下來我再告訴你。」


  「我喜歡坐在上邊。」不悟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今日突然很想上伙房來一趟，而且見到爐灶時也沒了第一次見到這個東西時來得那般厭惡，甚至還有一些熟悉感。


  「乖，趕緊下來，免得蹭你裙子一身灰。」華清引提醒道。


  不悟卻也不以為然，要知道，她現在身上最重要的臉已經都不能看了，光是蹭一身灰又何妨？

  但是她還是下來了，而後轉身時，猛地想到了一個菜名，「清引，我們吃不如歸去好不好？」


  「不如歸去？」華清引一頭霧水，「那是個什麼東西？」


  不悟也被自己嚇了一跳，怔在原地，搖了搖頭，「不知道嘢……」


  「不悟，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華清引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


  以前，他是希望不悟想起點什麼的，興許她心裡的那個人也已經消逝了，這樣她也就可以放下了跟他在一起，可是自打上了天界，州慢與他說過那麼奇怪的話后，他便也不願她想起些什麼了。


  只要她一有回憶起點什麼的兆頭，他就感到心慌。


  不悟搖搖頭，「不知道啊，只不過突然想要了這個菜名，興許是先前與你一起去凡間遊歷的時候別人說的也說不定呢。」


  華清引忘了，他還跟不悟去過凡間遊歷了一年。


  一年裡，他帶她嘗遍了凡間的美食，這突然蹦出來的菜名，也不是說一定就是她恢復了回憶……


  他突然有點嘲諷自己的意味，明知道她不是自己的，自己又為何要這麼緊張？


  果然還是放不下啊……


  「那你還記不記得那道不如歸去長什麼樣子？」


  不悟卻也搖搖頭，「不記得了。」


  「唉，你呀。」華清引有些無奈，不記得了這四個字總是她的口頭禪，近幾年倒也比較少聽到了，只是每每聽到時，他心裡還是有些苦澀難言。


  「算了，換別的吃的吧。」不悟想了想，還是想不起來，便改口道。


  華清引點頭，「那我給你做點炒粉吧？」


  炒粉是不悟擺脫了回憶的束縛之後，她最喜歡吃的東西了。


  不悟卻也搖搖頭，「我不想吃。」


  「怎麼，不喜歡了？」華清引暗暗吃驚，怎麼感覺一下子不悟就變了？是他的錯覺嗎？


  「嗯，換點別的吧，比如……梨花羹！」


  「梨花羹……那是什麼東西？」華清引此前從未聽說過還有梨花羹這種東西，被不悟這麼一說，更是二丈和尚摸不著頭腦。


  不悟抬起頭，腦子裡儘力回想著梨花羹的做法，卻也只想到了一個房子前的梨樹，梨花帶雨，飄飄洒洒，她就撐著一把看起來很是奇怪的傘站在樹下，感覺一切帶著說不盡的美妙。


  「好奇怪哦。」不悟自言自語道。


  「怎麼了？」


  「最近一直想起一個地方，那個地方有梨樹。」不悟如實向華清引說道。


  華清引走到不悟的身邊，他愣是想了想疏簾淡月的模樣，上次被州慢召見，正是去的疏簾淡月，疏簾淡月地方雖大，樹也茂密，卻也沒有見到過一株梨樹。


  而且，天界上幾乎種的都是桃樹，沒有梨樹。


  想到這裡，華清引又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興許，不悟跟這個天界並沒有什麼關係。


  「可能是你以前住的地方有梨樹吧。」華清引推斷道。


  「可能是吧。」不悟看著清引，「興許吃了梨花羹，我就什麼都想起來了也說不準哦。」


  「可是……」華清引有些窘迫，「我不會做呀……」


  「不知道這天界上的仙娥會不會，要不我去請教一下她們？」不悟說著，就要往外跑，卻愣是被華清引撈入懷中。


  清引不想讓她再到長春宮去，便自告奮勇道：「我去請教她們吧，你不喜歡做飯，以後都我給你做就是了。」


  不悟倒也不覺得有什麼，便點點頭，「那好，你快去吧，我等你回來。」


  **

  華清引去了長春宮，找了一處最近的宮殿，果真就遇到了一個正從銀河浮槎打掃回來的仙娥。


  「這位仙娥請留步。」華清引還是很禮貌地對仙娥說話。


  「仙君可有何事？」


  「那個……仙娥可知這天界有一樣美食，名為梨花羹的？」華清引一想到要跟一個仙娥學做菜，他就覺得有些不自在。


  仙娥卻也只是笑了笑，「有的。」


  「那……你可否教一教我？」華清引覺得，自己的這個要求有點冒昧，便又補充了一句，「舍妹想要吃梨花羹，她不會下廚，此番前來，想著要給她做一碗嘗嘗。」


  仙娥聽罷，心中頓覺溫暖，更是不會拒絕華清引的要求，「好。」


  說著，兩個人便也偷偷地借了長春宮正殿的伙宮。


  彼時已是春末，原本是個不怎麼再開梨花的季節，華清引卻也沒想到，萬能的長春宮伙宮裡的梨花，卻還有許多梨花苞。


  「敢問仙子，這明明已是春末，怎會有如此多的梨花苞？」


  仙娥笑笑，「外頭的仙山會時不時地給長春宮提供新鮮的食材，這梨花苞啊，正是合歡山山腳下步月館所提供的。」


  「合歡山……」華清引心想，這或許就是不悟先前的住處呢，只是……步月館又是什麼地方？

  「是呀，步月館以前，在……」仙娥突然收口，沒有再說。


  「在什麼？」


  仙娥急忙搖頭，「沒什麼。」


  步月館。


  仙娥提起步月館的反應這麼奇怪，倒也叫他對這個地方更是好奇了些。


  「敢問仙子，這個梨花羹可是天界上才有的？」華清引還是不放過任何有關不悟身世的線索，便再次問道。


  仙娥想了想，「說是也是，說不是也不是。」


  「怎麼說？」


  「這個梨花羹是先前步月館那邊傳來的……只不過現在會做梨花羹的那位上神已經不在了。」仙娥不想說到忌諱的話題，只好用「上神」來代指排歌。


  華清引點了點頭，那還真是有點像不悟的身世了。


  畢竟，當年她被抓到淬鍊之地時，周身仙氣濃郁，的確只有上神的階品才能做到的。


  仙娥照著步驟給華清引從頭來了一遍，華清引學會之後便匆匆告退了。


  回到住處時，不悟卻也沒了人影。


  「真是的，怎麼就等不到我做飯就跑了……」華清引無奈地嘆了口氣，心裡想著要去步月館一看，便也沒有花時間去找不悟，徑直地往合歡山方向去了。


  出了北天門，問了一趟守門的侍衛，華清引才知道，原來他是去過合歡山的。


  當時被州慢想娶不悟入疏簾淡月的事情氣到了，一個人生悶氣就往合歡山山腳下跑，不悟當時還屁顛屁顛地跟在他身後。


  時光真的是一去不復返啊，想到以後她可能都不再需要自己了，心裡又有點小傷感了。


  他搜羅了合歡山一圈，才發現原來當初那群莫名奇怪的人的住處，就是自己現在打算要一探究竟的步月館。


  步月館的門前，的確是種著梨樹的，更叫華清引沒想到的是，雖然已是春末，但是這裡的梨樹彷彿才到了花期，滿院梨花鋪地不說，樹上的梨花也是濃密如白雪。


  想到先前與那群人發生的不愉快的事情，倒也叫他現在有些尷尬。


  但是為了不悟，他還是敲了敲步月館的門。


  咚咚咚！

  裡邊沒有一個人回應。


  難道這群人又走了？


  華清引轉過身來，卻見宸柒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手上還拿著一籃剛從樹上摘的梨花，「你來做什麼？」


  「那個……」華清引覺得現在一開口說正事似乎有點倉促，便說道，「聽說你們這邊會提供梨花給長春宮，是嗎？」


  「怎麼，你也想要？」宸柒說著，便也走到了華清引面前，將一籃子梨花遞給他，「這是剛摘的，想要就給你吧，反正樹上還有很多。」


  一想到等下可以給不悟做梨花羹用，華清引便也沒有推脫，「嗯，那多謝了。」


  「不用，請回吧。」宸柒說著，下了逐客令。


  華清引見宸柒倒是一點情面都不留，只好也不再拖延了，徑直說道：「請問這位仙君，以前是不是有位上神居住在此？」


  「你問這個做什麼？」宸柒皺起眉頭來，他好不容易沒有再對排歌救他的事情心中有愧了，現在卻又有人來提醒他，心情頓時一落千丈。


  「我只是想要知道，那位上神叫什麼名字，現在在何處？」華清引見宸柒的態度不好，怕他等下一轉身就走，急忙將所有想要知道的事情都說了一通。


  「無可奉告！」


  說罷，宸柒便也將門嘩啦打開，又不等華清引反應過來，又嘩啦地關上。


  「小子，你倒是把宸柒最忌諱的事情都問了一遍，他能這般對你，已經算是很客氣的了。」赤棗子正巧走了過來，看到了現在的這一幕，調侃道。


  華清引一頭霧水，「我只是想要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情……」


  「先前你帶著那位戴面具的姑娘到此，現在一個人前來，想必你想知道的是關於那位姑娘的吧？」這件事情，赤棗子已經明了七八分了，對於華清引此前來的意圖，更是不用問了。


  華清引點點頭，「仙君知道不悟的身世？」


  「我不是天族人。」赤棗子提醒他道，「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你。」


  「仙君……你請說。」


  赤棗子白了華清引一眼，「那位不悟姑娘，與你在一起待了多少年了？」


  「……七年有餘了。」


  赤棗子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似乎因此就可以判斷不悟就是排歌的重生了，而後，他又問道：「七年的相處，難道連你都不知道她的身世？」


  「不悟她失憶了，我是在……七年前才認識她的，當時……」對於世界交界之地的事情，華清引不想要多說，便也住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