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左恆柏在心裡下了多大的決心,今天已經很晚了,除了休息什麼也做不了。
何況8月15,在漢族文化中不是個可有可無的節日,左帥親自命令按時送來的月餅,意思也很明顯。
今夜,左恆柏下令殺鹿宰羊(撒剌送來的),還把最近打到的大獵物——熊、鹿、野豬都有,全都整理出來。
拿出手頭上所有好料,準備在大戰開始前好好過一個中秋節。
今夜,營地里沒有野戰兵和屯墾軍的區別,也沒有軍銜的差異,所有人得到的伙食都完全相同。以十人為一組,圍坐在一起開懷大嚼——臨戰之時,酒是絕對不敢喝的。
歐揚掂量了一下發到手中的食物——一個月餅,三個白面饅頭,一枚不知道是什麼野鳥的蛋,一盤鹿肉和羊肉的拼盤,一個罐裝黃桃罐頭,一碗鮮魚湯(下午剛剛從河裡撈出來)。
以人類來說,這些東西足夠吃撐了。
再轉頭看看諾基亞,這個顯眼的大個子額外得到一整頭烤野豬!正大呼小叫著吃的滿嘴流油。
營地里一片其樂融融的景象,對屯墾軍士兵來說,這樣敞開了吃細糧、吃肉的機會可不多。就是對野戰軍士兵來說,這樣的晚餐也算是足夠豐盛了。
歐揚順手把黃桃罐頭丟給佟忠堅。他還是堅持不碰任何金屬罐裝的食物,然後去找了幾串烤蘑菇——其他人在有肉有水果罐頭的時候都不願意碰這玩意,烤來只是為了做配菜的,結果放在那裡無人問津,全便宜歐揚了。
「歐大人不喜歡吃水果?」如出谷黃鶯般動聽的聲音在歐揚耳邊想起,左水晶端著一大堆食物來到歐揚身邊坐下,順手也從火堆上拿起一串烤蘑菇。
歐揚用手指敲敲左水晶那份水果罐頭,學著前世營養專家的口吻說道:「這東西密封時會用到大量的鉛,而鉛被科學協會證實是有毒的,長期吃這種玩意,容易造成頭痛、頭暈、乏力等癥狀。如果吃的太多,還會造成記憶力衰退。所以,我在有其他選擇的時候,是從來不碰這東西的。」
「真的?」左水晶歪著腦袋,滿臉的不信任。
「我都已經把罐頭送人了。」歐揚攤攤手:「還有啊,鉛中毒還會造成脫髮,很容易變成光頭的~~~。」
左水晶再無二話,將自己那份罐頭拋給始終跟在她身邊的左家奴。
「水晶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歐揚看她那可愛的表情動作,連帶自己的心情都好了不少。
「大理國的公主漂亮還是生夷的姑娘漂亮?」
「咳!咳!咳!」歐揚把剛剛含進嘴裡的魚湯全都賞給了火堆,壓得面前的篝火猛地一跳。
「~~~水晶姑娘何來此問?」
「我都聽說了呦~~~,歐大人這次出征命犯桃花,先是被大理國公主打上門來,前幾天又挨了一個生夷美女一刀呢~~~。」
歐揚哭笑不得,這都是哪跟哪啊?她從哪裡聽來的故事?怎麼演義成這樣的?
「那個所謂的大理國公主只是自稱,何況現在哪還有什麼大理國?她只是一個躲到大森林裡的鬼使。」歐揚認真的解釋道:「至於那個生夷女人,倒也算是個可憐人,所以我把她和她的意中人埋在一起了。」
「歐大人真不會憐香惜玉。」
「姑娘,我們是在戰爭中啊。何況~~~」歐揚訕笑著舉起包裹紗布的左手:「憐香惜玉也要看對象是誰。」
左水晶的小臉一下漲的通紅,嘴裡還是不服輸道:「誰讓你堵我的嘴!」
「不堵你的嘴,難道任你上去跟人家高佐尉吵架啊?」歐揚無奈道:「水晶姑娘,你真的不太適合這種場合,戰爭不是你在安全的實驗室里學習新法術,更不是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沒有那麼多試錯的機會,一次不經意間的失誤,就有可能葬送你自己!」
「你真的不該來。」
歐揚很喜歡眼前的女孩,也很高興能比預計中提前一年多見到她,但是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姑娘,為何要參與到戰爭中來?
那個土著女孩生無所戀的絕望表情,這幾天一直在歐揚的腦海中浮現,歐揚不希望同樣的表情出現在眼前的俏臉上。
左水晶柳眉倒豎:「歐大人瞧不起我?我可是~~~」
「我知道你很厲害。」歐揚直接打斷了女孩的話:「說起來魚道長和姑娘給我的魔法物品已經救了我三次了。可厲害,並不等於能適應戰爭。」
「如果為取得戰爭勝利,需要你屠殺一千個或者一萬個敵人的孩子,你能做到嗎?」
「……」
「如果為取得戰爭勝利,需要你親手葬送一千個或者一萬個自己手下的士兵,你能做到嗎?」
少女的大眼睛中已經飽含淚水,似乎就要委屈的哭出來了。
歐揚繼續用深沉的語氣問道:「如果為取得戰爭勝利,需要你親手犧牲自己最親的親人,你能做到嗎?」
「犧牲我自己可以嗎?」左水晶緊緊咬住嘴唇,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
看小姑娘那可憐兮兮的樣子,歐揚深深嘆了口氣,儘可能放緩語氣問道:「水晶姑娘,你到底為何非得參與道這麼危險的事業中來?」
「因為我是~~~上柱國將軍~~~左鶴林~~~的親孫女~~~」少女哽咽著,一滴眼淚劃過臉龐:「唯一的~~~最親的親人~~~」
少女終於忍不住了,毫無形象的用袖子猛擦自己的臉,幾下就把俏麗的臉蛋兒畫成了大花貓一般。
「父親~~~以前騎馬摔斷了腿~~~嗚~~~因此不能當兵打仗了~~~他一直想要一個兒子~~~嗚~~~可生下我不久~~~就和媽媽都離開了我~~~嗚~~~。」
左水晶一邊斷斷續續的訴說自己的家事,一邊小聲哭泣,那傷心的樣子,讓歐揚十分後悔剛才為何要說那許多過分的話。
「~~~爺爺只有爸爸一個孩子~~~嗚~~~他不說,水晶也知道~~~嗚~~~爺爺一直想要一個能親手扶上馬的孫子~~~嗚~~~」
女孩的眼淚止不住的往外流,她現在只能努力不讓自己哭的太大聲,那樣會被人笑話。
歐揚苦笑著伸手撫摸少女的頭頂,就像安撫一隻傷心的寵物貓:「你這樣可愛的女孩,真的不適合殘酷的戰場。不過如果你堅持要來,我一定會拼盡全力保護你的。」
「~~~嗚~~~真的?」少女瞪著淚汪汪的大眼睛看向歐揚,後者難得的臉紅了一次——實際上,如剛才所說,歐揚這一路上沒有幫過少女任何忙,反而被對方贈送的魔法物品救過一命。
以後是誰保護誰,其實很難說。
當然,這個時候,任何男人都不會給出否定的答案。
歐揚斬釘截鐵的說道:
「真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