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不是開始的開始
孤單,對有些人來說,是一種享受,他們認為,一個人的時候,思維會更清晰,哪些紛亂如麻的世間事,便不再是一團亂七八糟的線,他們的思考,或許慢又或許快的,但一條條整理羅列的很清楚,包括記憶。
記憶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有時候絢爛多姿,帶著一種不敢相信的迷幻的色彩,有時候,又貧瘠的讓人感到害怕,比如現在,比如沈聽柔。
她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去遺忘那些她認為很奇妙,很美麗的絢爛多彩的記憶,而當春末的太陽刺痛她的雙眼的時候,她才發現,什麽絢爛多彩的記憶,都隻不過是杞人憂天,她害怕記憶淹沒她,可驀地就突然明白了,她哪裏擁有什麽美麗的記憶,那些記憶對於她來說,貧瘠的可怕,她認為很重要的東西,從來都沒有色彩,都是驚心動魄的黑白色。
原來她的人生也不過如此,可即便如此對於她來說,不可能事事順利,幸運之神也不會一直眷顧著她,就像現在,在家實在是受不了老媽的嘮叨,她終於拋棄的米蟲的身份,換到了另外一個城市。
是的,她離開了那個城市,她想,她一定,並且肯定,必須,拋棄了那段記憶,那段灰白相間的夢。
她回家的時候老媽什麽也沒說,聽說她跟秦爾分手,依舊什麽也沒說,可是時間長了,還是免不了碎碎念,實在是遺憾那麽好的一位富二代,但是沈聽柔知道,也隻是碎碎念而已,老媽沒有別的意思。
空氣都熱了起來,正午的陽光給人有些炙熱的感覺,大街上已經有愛美的女同誌穿起了波西米亞長裙,色彩斑斕的好看,行走之間顧盼生輝,劃出魅力的弧線。
而她,依舊是那個模樣,有些蒼白的臉色,海藻一般漆黑的頭發,隻是頭發又長長了,發絲顯的更加柔軟了,在陽光下顯現出了一種充滿空氣感的張揚,陽光的痕跡充斥飽滿,讓她整個人都溫暖了起來。
她挎著包包,拿著一小截鉛筆,在自己搜索的那些麵試信息上的最後一個框上,畫上大大的叉,該公司之前的回話似乎還在耳邊回蕩:“請沈小姐您先回去,請靜候我們的消息。”
她長呼了一口氣,這種話,如果有人相信才怪,不怪乎,基本上有八成的公司都會以這種方式來回答,可事實上,如果你真的回去靜候佳音,好吧,也許等到老,也不會有人打電話給你。
天色逐漸的暗了下來,空氣開始有些泛冷,微微有些夜風,沈聽柔覺得有些冷,她縮了一下身子,順手在路邊攤買了一杯豆漿,慢悠悠地走著,喝著。腳上的布鞋輕巧簡便,她走得很慢,卻突然意識到現在的自己,真的不再是之前的自己了,她幾乎快要想不起來究竟是為了什麽,讓自己變得如此狼狽。
或者,是她自己鴕鳥的不願想起。
都市的夜空,帶著一種別樣的喧鬧,這個城市距離自己家也並不遠,準確來說,跟她之前的城市是分列自己家的兩邊,比繁華,自然比不上之前的地方,隻是普通的二線城市,距離家裏也不過來來回回一個半小時的路程。
隻是這樣的鋼筋鐵骨的背後,她依舊覺得有些不適應。可能是安逸的太久了,又或者,被保護的太久了,不知不覺走了太久,不知道她忘了沒有,悲歡離合的背後又是怎樣。
天色黑了,寂靜的夜空被迷離的霓虹燈照亮了,猶如一匹光滑的天鵝絨布匹,依稀有點點星光掛在上空。她回到了自己租住的地方,這一次,她沒有那麽幸運,因為找不到合適的房子,她也跟普通人一樣,拚房。
那是一個被隔成四間的三室一廳小套房,總共有100平米左右,客廳什麽家具也沒有,一如她自己的房間,隻有一張床,簡易的桌子,和一個塑料的方方正正的小凳子。
她回到租住的地方之後,其他三間房子的門都緊緊地鎖著,隻有門口放了幾袋垃圾,看樣子是主人遺落在那裏的,她看了一眼變頭也不回的走到自己的房間,現在的條件,跟她之前的比起來,相差的太多太多了,她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洗漱了之後,便一頭栽進枕頭裏,不再說話。
因為是老房區,簡陋的房屋不光是如裏麵顯示的這麽破舊,連外麵看起來,也猶如即將要拆遷的地方。
她的房間唯一好的地方就是那扇大大的窗戶,從她這個方位看,四層樓的高度,剛好能看到,街道綠化的大樹的頂端,在依稀的微風下,能看到點點路燈的燈光從樹葉的縫隙裏透漏出來,那扇窗子能讓人看到一片天空,那是一片純淨的,看不到任何高樓林立的天空,視野剛剛好,沒有任何其他的雜亂的東西摻雜進來。
沈聽柔把腦袋從枕頭裏拔出來,看著那片天空,她看著看著,眼淚就落了下來。
驕傲如她,從沒想過自己會這樣,她努力去工作,去讓自己成長,咬著牙忍受這一切,無論是被欺負,還是大壓力,她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會變得像現在這般如此狼狽。
狼狽到她不敢去想過去的自己,狼狽到形影單隻,任孤獨,吞噬整個世界。
她好冷。
可她從來都是往前看,從不注意自己身後有什麽,她也不會注意到,也許不遠的地方仍然有那麽個人,執著的,不悔的,堅持著她的堅持,猶如影子一般的存在,那個人在幹什麽,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破舊的老民房的窗外,那輛豪華的車,在看到四樓房屋的燈黑掉了,終於掉頭走開。
隔音效果非同一般的車內,那個英俊的側臉,薄薄的嘴唇,深深地抽了一口夾在手中的煙,吐出煙圈,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摁下自動窗,將煙拋出車外,那根價值不菲的煙被巨大的風遙遠的拋到了車後,毫不拖泥帶水,雷厲風行,他一踩油門,車子像一隻黑色的豹子,消失在夜色中。
那根煙,盤旋著落在路邊,無聲無息的燃燒著。
屋子裏的沈聽柔,迷迷糊糊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