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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1章、命運作弄還是人心難量?

  急診室外

  紅燈閃爍,椅子上坐著一個婦人和一個少女相互依偎,臉上儘是緊張的神色,在她們對面的牆上,一個站得直直的少年因不知站了多久,身影略顯僵硬。即使面無表情,那無一絲血色的唇,還是彰顯著壓抑的氣氛,。


  不知過了多久,急診室的大門,緩緩推開,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出,腳步聲在靜靜的走廊里重的好似敲在三個人的心頭,少女忙扶著不停顫抖的婦人站起。少年沒有動。


  少女,婦人急急的在問著什麼,白色身影忙穩住婦人和少女,沉重的說了些什麼,最後,嘆了口氣,輕輕搖了搖頭。


  隨後,婦人瘋狂的推開白色身影向房間里衝去,少女和白色身影緊緊跟隨,少女跑了兩步,腳下一頓,向著少年的方向望了一眼,嘴唇微動,似要言語,卻被急診室內撕心裂肺的哭聲喚醒,終是沖了進去。少年仍舊沒有動。


  哭聲和安慰聲此起彼伏,少年僵直的身體一點點沿著牆壁下滑,眼角流出眼淚,哽咽聲響起。


  在那一刻,少年的未來彷彿被關進籠子,並重重的上了鎖,成熟的種子在尚且稚嫩的心上生了根。


  少年並沒有允許自己頹廢良久,擦乾眼淚,深呼吸,站起身,手用力拍拍臉,讓臉上有點血色,才邁步走向急診室,那微微泛著光的房間,彷彿如同少年生命中一扇痛苦的大門,邁進去便意味著痛不欲生,意味著人生軌跡的巨變。


  少女看著腳步如灌鉛的少年,止不住的淚水更是噴涌,卻還怕少年更難過,拚命的咬唇忍住,嘴裡微甜,招喚醫生幫忙扶著半暈厥的婦人去休息,走過少年身旁,少女牽了牽少年冰冷的手指,沒有言語,離開。


  少年一眨不眨的盯著那一塊白布,灼熱的目光,滿是不相信和痛楚,明明昨天還掛著溫柔的笑解答他的困惑,一起說著假期去哪裡玩,今天卻一動不動蒙在白布下,那如山的身姿在白布下也已不成模樣。


  少年一步步走過去,輕輕掀過白布,看著那熟悉的面容,少年用手輕輕撫著髮絲,然後,牽起那冰涼的手,同他的手掌拍了一下,又將那隻冰涼的手握成拳,同他的拳頭撞了一下,一如往昔,少年語氣堅定,努力扯出笑的唇,承諾著。


  「爸,我會照顧好媽的。」


  那一瞬間,少年,彷彿看見那熟悉的面容在對著自己滿意的微笑,讚賞的點頭。轉瞬即逝。


  少年走出急診室,少女就急急的迎了上來,少年看見少女剛要問什麼,少女就解釋道

  「我爸媽來了,陪著雲姨呢,雲姨沒什麼大礙,醫生說是傷心過度,平復心情,養一陣子會恢復,我不放心你,就過來了。」


  交代完畢,少女墊腳輕輕抱住少年,細碎的髮絲蹭著少年的耳際,雙手在少年的背上輕撫,同兒時少年笨拙的安慰她時的動作一樣,笨拙卻溫情。


  「歆歆知道風風堅強,但你很痛,很傷心,哭出來吧,歆歆在這裡不會走,歆歆會永遠陪著風風,永遠陪著你的。」


  一遍一遍溫柔稚嫩的聲音,一遍一遍安撫著心頭迷茫絕望的困獸,滾燙的淚水流過少年的臉龐,滴進少女白皙的脖頸,少女一顫,隨即更緊的抱住少年,少年也終於緊緊回抱住少女,滾燙的淚水伴隨嘶啞的嗚咽,兩個人好似一個人。


  那個少年叫李弋風。


  那個少女叫吳歆。


  那一年,他們18歲。


  那一天是他們高考後的第五天,是他們未知的未來的開始,命運的齒輪無聲轉動。


  之後的後事,喬雲因傷心過度,一直在醫院靜養,沒有露面,都是吳潤山和穆華也就是吳歆父母協助李弋風主持打理的。


  吳歆自然陪著喬雲沒有離開半步,兩家人本就是至交,吳潤山和李弋風的父親李浩元早年在北京打拚有所成,有了孩子后,因穆華和喬雲嫌棄北京的天氣和擁擠,才雙雙約好舉家搬回東北,無自然災害四季分明的一個小城市,安逸幸福。


  突如的變故卻是誰也沒有想到的,沒有天災卻算不過人禍,狗血的車禍,挨千刀的疲勞駕駛,好在駕駛司機沒有逃逸,把人送到了醫院,卻也終是搶救無效。


  肇事者態度誠懇,一個打工仔,上有老母下有子女,母親卧床,子女上學,生活困難,白天力工,晚上出車。疲勞駕駛無奈之舉,諸如種種。經歷此番哀事,誰還有心情計較什麼賠償,人命如何償。


  喬雲沒有追究肇事者責任,大度也罷,無力追究也好,此事只想了了。僅此而已。


  哀痛,壓抑,陰鬱。


  在別人經歷高考後的狂歡時,李弋風卻在整理家務事,他父親是獨子,他是獨子,便也不存在什麼家庭糾紛,公司的事務暫由吳潤山打理,李弋風自然信的過。母親有華姨和吳歆陪著,他也放心。


  只是,有些事情終是需要他自己去決定的,高考志願。


  月末就要報考志願了。中國傳媒大學。北京。這個從升入高中就在心底做好的不曾更改的決定,但放在如今,看起來卻是那麼遙遠。


  母親喬雲本就是重家的女人,從李弋風有記憶開始,母親的生活就總是圍著他和父親轉,沒有怨言,溫柔如水。連穆華都有時拉著她周圍的好朋友出去旅遊,而母親卻從來沒有過,無論何時,只要他和父親需要母親,那麼,母親就一定在。


  這種安全感是父親和母親的愛,也是一種不需言說的默契。


  而現在父親不在了,他明白父親最掛在心上的人,所以他在那張冰冷的床前承諾了父親照顧好母親。如果他報了中國傳媒大學,那麼北京離家的距離,即使是坐飛機來回也是不方便的。所以,中國傳媒大學是不能報的。毫無疑問。


  李弋風拿著報考書翻來翻去,眼睛看著電腦上高校網站推薦滾來滾去。突然停在一個界面,李弋風心下一動,心理學專業,一級學科,心理學教授,梁飛龍,東華師範大學。


  心理學?就這個了。


  李弋風上網查了查東華師範大學的官網和貼吧。他的分數是省狀元,分數上是一定不擔心了。去這個學校這個專業只多不少,他並不擔心。他查了查學校概況和住宿師資一些基礎條件。還不錯。雖然不是國家重點,不過這個導師在心理學專業領域很有分量。


  H市作為省會,李弋風還是去過幾次的,不過,東華師範大學學校地址在松北區,他並沒有去過,他仔細研究了下路線,想著基本一周回家一次,坐火車或客車都很方便,還是綽綽有餘的。


  志願已定,他整個人鬆了口氣。


  人事至此,儘管迷茫,卻也不能停住腳步,他現在是家裡唯一的男人,掛在他心頭的是責任和擔當,他現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要為自己和母親負責。


  李弋風閉目養神,一上午盯著電腦,眼睛還是有些疲累,腦中像是想到什麼,微睜目,

  吳歆。


  李弋風瞬間眉間微皺,心中閃過猶豫。


  吳歆生日比他大4個月,他們就是書中所說的青梅竹馬,感情深厚,吳歆對他的心意,他懂卻從未回應過但也沒言辭拒絕過,以至於兩家人都默認。


  可是,李弋風知道,他對吳歆並沒有愛情應有的心動感覺。因為兩家父母親如家人的關係,他並未直白的點破什麼。


  最開始,李弋風對鋼琴感興趣,沒學幾天便感覺只是磨時間,沒有多大意思,便沒有再碰過。吳歆跟他是同一時間學的琴,他放棄學習的時候,吳歆便也想放棄。


  但是,那時,教師強烈勸阻,說吳歆在鋼琴上有極高的天賦,放棄實在可惜。吳爸吳媽極力勸說,吳歆也不改心意,執意要追隨李弋風的腳步。


  李弋風狀似無意的說了句在舞台上穿禮服彈鋼琴的女孩子一定很迷人,吳歆便聽了進去,一聽便是10年。


  這十年,從市級比賽,到省級,到國家級,之後的表演賽,國際聯賽。每一次,吳歆在上台表演前,都會提前一周挑選禮服,不為別的,只為讓台下的那個人看到自己最迷人的姿態。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分鐘。而李弋風只要沒什麼特別的事情,就一定會坐在台下。


  大大小小的榮譽,吳歆早已被國內外的知名音樂院校橄欖枝拋了又拋,義大利米蘭音樂學院的著名鋼琴大師更是主動降尊邀請,然而有如此燦爛簡歷的吳歆,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中國傳媒大學。


  原因不言而喻。吳昕也理所當然的被中國傳媒大學提前錄取,錄取通知書早已放在抽屜里良久,只等李弋風的通知書一到,然後兩個人便可以繼續去過過去將近20年的美好日子。


  然而,突如的變故卻是將一切都打散了。


  吳歆所做的選擇只要和李弋風沾一點邊,便是以李弋風為選擇標準,理所當然,習以為常。


  但這一次,吳歆不知道李弋風的選擇,還在那邊陪著喬雲,聊天,插花,泡茶。殊不知,李弋風已做了決定。而這個決定,也似乎並沒有告訴她的打算。


  是命運作弄,還是人心難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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