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在小亭子里

  回到宿舍，我洗個了澡，剛要上床，有人敲門。


  這麼晚了誰來敲門？


  我打開門，一愣，藍果站在門口。


  「你……有事？」我說。


  藍果渾身散發著酒氣，顯然今晚她喝了不少。


  藍果點點頭：「是的，我找你有事。我可以進來說嗎？」


  「不可以，什麼事就在這裡說吧。」我說。


  藍果抿了抿嘴唇：「這裡說不方便。」


  我說：「那你到樓下等我。」


  說完，我關了門，然後穿上外衣，接著下樓。


  藍果正站在樓下，仰臉看著夜空發獃。


  我過去，說：「我們到那個小亭子里坐坐吧。」


  藍果點點頭。


  我和藍果去了附近的一個小亭子，我靠著一根柱子站住，看著藍果：「什麼事你說吧？」


  藍果卻一時沒有說話，目光沉沉地看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喃喃地說：「海州的月亮也是這麼沒，家鄉的月亮，更美……」


  藍果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凄楚，還有幾分蒼涼，我的心一動。


  藍果然後看著我：「你，想不想家？」


  我輕輕呼了口氣：「你找我，就是為了說這個？」


  藍果咬了咬嘴唇：「似乎，你一句多餘的話也不願意和我多講。」


  「差不多。」我乾脆地說。


  「似乎，我在你眼裡是那麼讓你討厭。」藍果又說。


  我沒有說話，點燃一支煙，慢慢吸著。


  「似乎，我們過去的一切，都在你心裡徹底抹去了。」藍果繼續說。


  我繼續保持沉默，心裡微微顫動悸動著，狠狠吸了兩口煙。


  「似乎，我今晚和黃二麥勇他們一起吃飯，讓你更加對我厭惡了。」藍果說。


  我看著藍果：「你知道為什麼今晚黃二他們吃飯會叫上你？」


  「麥勇就是說周末了和我一起吃飯，黃二請客，我和黃二又不是陌生人，一起吃個飯，有什麼問題嗎？」藍果說。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身份？」我說。


  「我的身份？我是集團總裁秘書，我的身份怎麼了？我的身份只是八小時之內，難道八小時之外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了？」藍果反問我。


  「看來，你很願意和黃二這樣的人混在一起。」我說。


  「你不願意我和黃二交往，只是因為你和黃二有過節，是不是？」藍果說。


  「你想的太簡單了。」我說。


  「但我覺得也沒什麼複雜的。」藍果不服氣地說，「我就是想在海州多認識幾個人，有什麼過錯嗎？而且，今天麥勇叫我出來吃飯，肖總也是知道的……」


  「肖總知道？」我有些意外。


  「當然，他知道今晚黃二請客，麥勇叫我一起去的時候，他就在我旁邊。」藍果說。


  「肖總怎麼說的？」我說。


  「肖總沒有任何不快的表情，他說我辛苦了一周，周末是該放鬆下了。」藍果說。


  我沉思起來，肖峰原來知道藍果今晚和黃二吃飯的事情，這就有意思了，依照肖峰的敏銳，他心裡不會對這事沒有想法的，那麼他會有怎麼樣的想法呢？

  還有，黃二對麥蘇的心懷叵測，肖峰不會覺察不到，甚至肖峰能想到黃二更深一層的心思。


  既然如此，肖峰卻又默許藍果和黃二交往，那麼，肖峰是何心思呢？


  不由又感覺到了肖峰的深不可測。


  下意識感覺，肖峰和黃二似乎都在將藍果作為一粒棋子，而藍果身在其中渾然不覺。


  如果真的是我感覺的那樣，我不知道今後藍果的命運是悲還是喜。


  我不由嘆了口氣，對藍果說：「談正事吧，今晚你找我是什麼事情。」


  藍果說：「就是你今晚告訴我的那件事。」


  我知道藍果說的是我告訴她馮雲飛不日要來海州的事情。


  我冷冷地說：「你對馮雲飛的到來很關心是不是？」


  藍果說：「是。」


  「你還想知道什麼？」我說。


  「我想知道他為何要來海州，來海州幹什麼？」藍果說。


  「原因很簡單，他在林州走投無路，海州有他一個親戚，他就來投奔了，來海州，他可能回到一家酒店用品公司做老闆的副手。」我說。


  「那家公司的老闆是他親戚？」


  「不是，是他親戚家人的徒弟。」我說。


  「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藍果又問我。


  我搖搖頭：「無可奉告。」


  藍果沉默了片刻：「你對他要來海州這事是怎麼想的？」


  「什麼想法都沒有。」我說。


  「你在撒謊。」藍果說。


  「我怎麼想重要嗎？你很關心這個嗎？」我用嘲諷的口吻說，「倒是你，對他來這裡是怎麼想的？」


  藍果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眼裡突然發出一股寒光，一股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冷酷的寒光。


  我心裡不由打了一個寒噤。


  藍果牙根緊咬，緩緩蹦出一句冷語：「我想殺了他——」


  聽到這話，我的身體不由顫抖了一下，我第一次見到聽到藍果有如此兇狠的表情和話語。


  顯然，藍果現在對馮雲飛是極其痛恨的。


  而我，對馮雲飛也同樣充滿了刻骨的仇恨，但在痛恨馮雲飛的同時，卻又不可避免要牽扯到藍果。


  我頭上那頂准綠帽，是他倆聯合給我戴上的。


  「殺人是犯法的。」我淡淡地說了一句。


  藍果的身體在微微顫抖，顯然，她的內心此刻是激動的。


  「這個惡魔，他竟然也……也會來到海州……」藍果的聲音有些顫抖。


  我沒有說話，默默地吸煙。


  「你……為何今天要告訴我這事？」藍果又問我。


  「沒有什麼目的，只是覺得這事你需要知道。」我說。


  「我寧願不知道。」藍果說。


  「馮雲飛來海州就職的公司，和集團下屬酒店有業務往來，和麥勇也很熟悉，換句話說，大家很有可能會不期而遇，告訴你是為了讓你提前有個心理準備。」我說。


  藍果點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


  「不用客氣，沒必要謝我！我不管你和馮雲飛過去如何現在如何，這一切都和我無關，我只希望，今後大家各自過自己的生活，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事，互不干擾，互不牽扯。」我用冷漠的口氣說。


  藍果用楚楚的目光看著我：「楚天……你……你好狠……你……好無情……」


  我的心再次顫慄，怒從心起，隨即強自壓住，盡量用平緩的語氣說：「藍果，你現在沒有資格和我說這句話，沒有資格。」


  說這話的時候，我的心在流血。


  我知道自己無法這麼快忘卻過去，但我必須要讓自己徹底和過去訣別，必須讓藍果徹底死心，不然這對我將是一種無比的殘忍和自虐。


  藍果點點頭：「是，你可以這麼說……我是沒有資格，我沒有資格……」


  說著，藍果離開亭子，緩緩向樓道口走去，背影消失在樓道的黑暗裡。


  看著藍果離去，我深深呼了口氣，抬眼看著深邃的夜空，不知何時，月亮已經被濃雲遮住，看不到了。


  深秋的夜，凄冷而蒼涼，寂寞而孤獨。


  眼角不知何時溢出幾滴淚花，我將淚滴輕輕抹去，如同我要抹去對過去那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我知道，此時我的淚滴，是悲憤的痛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