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咣當!」


  「咣當!」


  黑夜裡,身上的鐵鏈一根根落在地上,在山洞裡發出一陣陣悶哼,月光照在女人慘白的臉上,大片大片腐蝕的肌膚向外翻轉著,露出裡面鮮紅色的嫩肉,膿水順著脖子緩慢流下。已經看不出女子原先的容貌,恐怖的傷疤從額頭一直蔓延到左耳的后根。


  勉強動了動手臂,僵硬的無法彎曲,已經七天了吧,在這山洞裡七天的囚禁,能動的就只剩下腦子了。


  「你為什麼不去死,死吧,死吧!」


  腦海里的聲音揮之不去,夾在肋骨和胳膊的鏈子隨著女人身子的搖晃而響亮了起來,只有自己的身體知道,每逼出一寸鐵鏈,疼痛便增加十分。血液在傷口處沽沽的往外冒著,流出一分,眼中便多了一分堅定。


  終於,女子癱在地上,張開嘴,從洞頂下來的水就這樣滴入女子的嘴中,臉輕輕的向左移動,就著一口雜草就咽了下去。


  些許有了點力氣,開始扶著岩壁往外挪去,幾步之遠,已經累得氣喘吁吁,山崖下面的風刮在女子的身上,卷著身上的碎片還有雜亂的髮絲赫赫狂舞。女子突然抬起頭來,月光照在女子的陰森森的瞳孔里,那裡充滿了怨毒,狠礪,猶如地獄來的修羅。


  慕嫣用手板正玉傾的下巴,看著昔日高高在上的她,如今落魄的樣子,不禁嗔笑了一下,「緋玉傾,你早就該死,只有你死了,大家才好過。」


  真是受夠了緋玉傾那一雙堅定的眼神,無論在什麼時候都是那麼處變不驚。


  慕嫣一手捏著玉傾的下巴,一手拿著燒紅的鐵勺子直接堵在玉傾的嘴中,肉被烙的呲呲作響,嘴角不斷流下血水,她的全身都變得痙攣了起來。


  隨之眼前的視線都變成了懸崖邊上,退一步就是萬丈深淵,玉傾想要上前一步,發響怎麼都邁不動步子。


  她看著眼前有一堆璧人,男人俊朗無比,女人依偎在男子的懷抱里,在對著玉傾笑。


  嘩然,男人手中多了一把劍,就這麼閃到玉傾的面前,一下將玉傾的腹部刺穿!

  「啊——」


  躺在床上的女子豁然睜開雙眸,心在砰砰的跳動著,額頭上留下很多的汗絲。


  剛才那一聲尖叫就是發自她的口中。


  女子用手撐起自己的身子,坐了起來。將頭埋沒在膝蓋里。


  「怎麼了,又做噩夢了?」溫潤淡雅的聲音在玉傾的耳畔響起。


  男人坐在玉傾的床榻邊上,伸手摸著玉傾的髮絲,將她的身子擁入懷裡,拍拍她的背,說道:「不要怕,都過去了!」


  玉傾抬起雙眸,望著眼前熟悉不能在熟悉的人,心裡突然很踏實,「蘇衍,我沒事,已經習慣做那個夢了,不過,就算是經常夢到,那如墮入地獄的日子,也是那般真實。」


  蘇衍沒有說更多安慰的話,反而瞧了一眼旁邊的香爐裡面,已經沒有了他親自給玉傾調配的安眠香。


  「你瞧,總是這般不聽話,只是要安眠香一斷,你就會做噩夢。」


  玉傾將頭放在他的肩膀上面,輕輕說道:「那我是知道,只要我一醒來,便會看到你,這比安眠香好用多了。」


  玉傾一說完,蘇衍伸手點在玉傾的鼻尖,臉上也是十分放鬆的樣子,拿起旁邊的衣服給玉傾披上,這五年的時間裡,將玉傾的身體調理的差不多了,往日的那些就毛病都被蘇衍給一一改了過來。


  現在就算是冬天,玉傾也不會像從前那般怕冷!


  「好香啊,今天做的什麼好吃的?」玉傾下床穿好鞋子,朝著旁邊的桌子上走去,香味就是從那邊飄過來的。


  蘇衍拉著玉傾的小手,坐在桌子旁邊,朔長的身影站在玉傾的身後,按著她的肩膀,就這麼伸手朝著那砂鍋,將蓋子拿開。


  那香味便更濃烈了。


  「諾,是你最喜愛的燉排骨。」


  蘇衍不僅醫術劍術很好,就連廚藝都讓人忍不住稱讚。


  男人拿著勺子舀了幾塊放在玉傾的面前,自己坐在她的旁邊,將碗送到玉傾的面前,喃喃道:「快吃吧,涼了可就要辜負我一下午的美意了。」


  玉傾拿起筷子,囁嚅:「這麼久啊,那我可要好好嘗嘗!」


  輕咬一口,肉入口即化,不油膩,整個口腔都是充滿著香味,味蕾都在跟著跳舞。


  她揚起頭來,揚起唇角,眼睛微微眯著,「很好吃呢。」


  蘇衍用手幫玉傾擦去嘴角上的油漬,寵溺的說道:「慢點吃,你看都吃到臉上了。」


  「這不是還有你。」玉傾說完之後,又低頭吃了一口。


  剛咬下去,卻發現男人一直在盯著她看,都沒有吃上一口,便舉著自己吃過的,送到蘇衍的面前,眯著眼睛看他,「給你吃吧。」


  蘇衍看著那塊排骨上的小小牙印,若有所思的樣子。


  「蘇衍公子這是嫌棄我啊!」說著玉傾故意收回自己的手,瞥了一旁的男人。


  纖細皓白的手腕一下被蘇衍輕輕一握,就著玉傾的手在玉傾那排牙印咬了一口。


  輕輕放開女人的手,慢慢咀嚼,眼睛盯著面前的女人,隨即點了點頭,對著玉傾笑道:「確實還不錯!」


  玉傾嗔了他一眼,繼續吃著,「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會這麼愛笑!」


  「哦?是嗎?那我以前是什麼樣的!」蘇衍來了興緻,問道。


  玉傾吐出一塊小骨頭,喃喃道:「我記得剛見到你的時候,你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表情,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不管是開心的,憤怒的,都是一個樣子。」


  蘇衍點點頭,表示贊同,「那現在呢?」


  「現在?」玉傾伸出沾著油漬的手捏著他的下巴,頗為神氣,「現在我最喜歡現在的你,不錯,繼續保持下去。」


  男人湊近玉傾,問著她身上的體香,眼底里露出一抹笑意問道:「是有多喜歡?」


  女人夾起一小塊排骨,放在眼前瞅了瞅,嘿嘿一笑,「就像喜歡排骨那樣喜歡你,夠不夠多。」


  蘇衍嘴角的笑意延伸的更深,挺直腰板,微微整理一下衣服,用袖子擦了擦剛才玉傾故意弄到他臉上的油漬。


  端起桌子上的茶水,掀開蓋子,推到玉傾的面前,關心的說道:「慢點吃,喝口水,要不然你的嗓子又該疼了,平時就不該給你吃這些油膩的東西。」


  玉傾接過茶水,喝了一口,嗓子那種不適緩解了一下,抬起水眸望著他,「你知道的,除了黃瓜,我其他的都吃不下,要不然,你讓我吃……」


  「想都別想!」


  玉傾剛說完,就立刻被蘇衍給否定住了。


  「小氣鬼!」玉傾埋頭吃著,這幾年為了養好嗓子,基本上一些東西得忌口。首先就是黃瓜,黃瓜性屬涼,體虛的人或者體寒的人吃多了更不好。


  無奈,這其中的兩樣,玉傾都佔了。


  蘇衍望著玉傾,她這個樣子可不常見,將她救起的時候,她半年沒有說任何話,不是睡覺就是愣神看著一個地方。


  他用了好多辦法才一次又一次的將她從鬼門關里拉回來,用盡了他平生所學,研究透好幾本醫術,有一次她差點就挺不下去了。


  幸好,這麼多的苦難,她都一一走了過來。


  看到她現在的樣子,蘇衍心裡還是開心的。


  「爹爹怎麼樣,來信了嗎?」玉傾將面前的東西推到一邊,依偎在蘇衍的身上。


  蘇衍將披風披在玉傾的身上,護在懷裡,像保護一件世上最珍貴的東西。


  「他很好,你放心吧,雖說他不贊同你這樣做,但還是放你出來了,看得出來,他不想為難你,確實很愛你。」


  玉傾閉上了眼睛,摸著自己圓滾滾的肚子,也說道:「恩,我知道,可我不得這麼做。」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玉傾就這麼依偎在蘇衍的肩膀上,沉沉的睡去。


  半睡半醒的時候,忽然聽到頭頂傳來溫潤的聲音。


  「我也不贊同你接下來做的事情,這個地方這麼危險,誰讓我怎能放心的下你呢。」


  玉傾嘴角上揚,在心裡默默道了一句傻瓜!

  蘇衍抱著玉傾走到床邊,慢慢將她身子放下,拿起杯子蓋在她的身上,就坐在她身邊靜靜的望著她。


  長長的睫毛貼在肌膚上,蘇衍將玉傾多餘的髮絲往兩邊一撇,手背蹭著玉傾的臉頰。


  這裡,曾經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剎那間,眸子里蘊含著濃濃的殺氣,整個人身上的氣質一沉,戾氣包裹全身。


  「不管你曾經經歷過什麼,現在,你還有我!」


  夜很深,反而不再寒冷。


  幾天後,是最佳的時機。


  凌子皓這一天走在大街上面,身後只跟著幾個隨從,他去和吏部大人商量下一步對付南疆的計劃,沒有注意到時間,談到了深夜。


  這會子回去,要晚了些。


  玉傾在鏡子面前打扮一番,鏡子里的女人,眉眼彎彎,肌膚白皙沒有一絲的瑕疵,明媚皓齒,朱唇微微上揚。


  只是這一張臉,是一張陌生人的臉,玉傾甚至有時候在想,她現在是玉傾呢還是別人!

  「姑娘,春風樓那邊已經準備好了。」玉傾身後的小丫頭說道。


  蘇衍擺手將她潛了出去。


  雙手拿起一隻眉筆,瞄準玉傾的眉眼,輕輕抬起她的下巴,這樣一筆一劃的描著。


  「玉傾,現在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準備好了嗎?」


  玉傾抬眼看他,笑靨如花,「我現在叫白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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