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久別重逢

  出門時已是天色近晚,相府上下張燈結綵,時不時更有鞭炮聲入耳。麥念夏攜念冬兩人順著廊間往前走,兩側每隔五步掛一朱紅燈籠,上面均寫一個「壽」字。不遠處,二房三房家幾位尚未及笄的公子哥正在玩耍。見念夏念冬二人走近,紛紛收了手中的玩具,齊身行禮:「見過大姐二姐。」


  念冬正是愛玩年紀,也不顧那些弟弟們與她年紀的差距,硬是湊上去喊他們帶她一起頑兒。念夏見狀,佯裝怒色:「念冬,可是你喊我出來陪你去聽戲,怎麼著?這還沒走近祖母的春華園裡,你就丟下我獨自去玩?」


  麥念冬訕訕一笑,將手中的玩意兒遞給弟弟,然後轉身乖乖走到麥念夏的身邊,沖著那群皮孩子揮揮手,念夏也點頭示意了一下,隧兩人一同又向著麥家當家主母的春華園行去。


  幾近跟前,便聽里裡面溫婉綿長的女聲語調傳出,念冬聞聲大喜,拉著麥念夏就往前跑去,邊跑邊喊:「大姐快點隨我去啊,這唱的正是那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我可愛聽了。快點兒!」


  兩人奔走過廊台小榭,只衝春華園內而去。越近聲越清晰,念冬不及前座,便忍不住踮起腳尖朝戲台上望去,還指點著向麥念夏講解一番,她靜靜的聽著,偶爾點頭,四處尋著衡王長孫無極的身影。


  若她沒有記錯的話,今日春華園聽戲,長孫無極和長孫清流也有來,只是被列為上賓,兩人未曾搭話而已。如今重生歸來,越早結識衡王,便越早能離復仇更緊一步,長孫清流和麥念秋的死期便越早到來,而長孫無極也可幸免於難。


  她正四處張望,念冬又猛然一扯,兩人以至台前前座,祖母坐在最中間,衡王及池王坐在左側,父親在祖母右側,眾人都望著台上的伶人言笑晏晏。


  念冬扯著她來到父親身邊,朝老祖母輕輕一拜喊著壽比南山。老祖宗見了這兩個丫頭,心裡頭更是高興萬分,一瞧麥念夏慘白笑臉,忽而想到她近來惹了風寒,忍不住斥責道:「你這丫頭,不是在院子里養病嗎?這會兒跑出來幹嘛,仔細再著了涼。」


  念夏嫣然一笑,輕輕說道:「謝過祖母關心,念夏身子已無大礙,聽念冬說您這院子里今兒熱鬧的很,便來趕下熱鬧。」


  語罷,祖母點頭示意,兩人又沖著衡王與池王行了一番禮之後坐與父親右側,麥念夏時不時偏頭張望,奈何中間隔著三四個人頭,隱隱只能看見衡王頭頂的牟,再不見其他。念冬被台上的故事情節打動,此時掩面而泣。她輕輕拉了下她的手臂,念冬止聲。畢竟祖母大喜壽宴,落淚總歸是不好。


  念冬見狀連忙止住,念夏又側身問過父親:「祖母壽宴,大哥會回來嗎?」


  「常春駐守邊境,此番怕是趕不上了。你有空便去看看你母親,她聽聞你最近生病著急的不行,奈何一雙腿不好走路。哎」麥祈鳴輕嘆一聲,又言道:「有空多去坐坐,你母親挺寂寞的。」


  念夏斂裙應下,心中不由得不撼動,上一世自己早早嫁入王府,一年不省親幾次,次次被諸位嬸嬸叔父堵在前堂,連望上母親兩眼的機會都難有。既然重生,也就再多儘儘孝道吧。


  「哎呦,老祖宗壽比南山,福如東海啊。」念夏聞聲望去,不知何時柳姨娘已經站在了眾人面前。她身穿荷葉繡花衣邊還綉有七珍文的長裙,頭上插了一對百鳥珠釵,年近三五也如少女般皮膚,只是出身不甚很好,因此不為府中人待見,只一張巧嘴哄得老祖宗甚是歡心,但終究礙於出身問題,至今沒有給她府中打理的實權。她委身沖著兩位王爺行了一禮又沖著祖母開始巧舌如簧。


  再往她身後望去,麥念秋正含羞偷望著池王長孫清流。這一切都被麥念夏盡收眼底,想必從這時她就已經對池王動了心思,日後只要池王勾勾手指她都會為之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一番寒暄過後,念夏和念冬讓了位子,使柳姨娘挨著相爺麥祈鳴坐,而往右依次則是麥念夏麥念秋麥念冬。柳姨娘不知今日又擦了什麼胭脂水粉,味道著實衝到不行。她剛一落身,麥念夏久忍不住連打了好幾個噴嚏。老祖宗皺眉,喊了一聲念夏,她便趕緊起身,不詳祖母委身行禮,也正躲了柳姨娘身上的那股香味。


  「你且回去歇著吧,風寒尚未好利索,若是過給了兩位王爺,可是我們相府能夠擔待的起?」祖母輕聲說道,麥念夏斂裙行禮,應了一聲便出了春華園,念冬也隨著她走了出來。她一路走來,總覺得背後有一對凌厲的目光盯著自己,不似是衡王,卻又不好回頭望什麼,只得疾步往前,丁香的葯大約該熬好了,她回去喝些明日也許就能痊癒了。


  「大姐,大姐。」


  她回眸一看,念冬已經追了上來。


  「你不是最愛七仙女與董永的故事了嗎?怎麼不在那聽戲,跑出來作甚?」等到念冬跟上,兩人便緩步前行,邊走邊說。


  「你一出來,我便不想再坐,那麥念秋坐在那裡真的是夠煩人。也不知道姐姐為何願意和她走的這樣近。」念冬嘟囔著抱怨,言語之間還有些醋意。往時她不懂只覺得念冬小孩子氣,現如今她已懂得骨肉血緣是天給的,任誰都奪不走這份感情,念冬這番也是在意自己。


  「怎麼著,念秋姐姐可是哪裡惹到你了?」她嗔笑著問道。


  「別提了,大姐你不知道你卧病這兩天,她處處跑過去給祖母獻殷勤,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打得什麼主意。要我說啊她這也是在白費力氣,再怎麼做能抵得上大姐你在咱家嫡女的身份。她真以為野雞進了鳳凰窩就能成鳳凰了,真是不自量力。」麥念冬說的慷慨,麥念夏聽的心脆。


  就算是相府嫡女又有何用,前世還不是被算計失了歡心,祖母嫌棄,父親厭惡,母親被自己連累,最終病死家中。可是這一世她絕對不能讓這些再度上演!


  她輕輕拍了拍念冬的肩頭道:「小妹啊,這些話以後只許對我講,切莫在別人面前說起,要知道有個詞叫禍從口出!」


  她眼神憂心,望著念冬的眸子越發糾結。念冬只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有些恍然。她輕嘆一口氣,又道:「你為祖母準備的壽禮為何物?」


  「壽禮?我沒有準備啊。」念冬毫不在意的說道,麥念夏才回神,念冬未到成年,這些東西是不必備的,倒是自己,已然是知曉不能用麥念秋的那盆臘梅,可如今是要準備什麼禮物呢。


  她正躊躇著隨念冬一同走著,忽聞一側假山旁傳來聲響,「大小姐。」


  她回眸望去,正在那裡搖著摺扇的不是別人,正是前世費盡心機將她害的家破人亡的另一主謀—長孫清流。想當初他似是看上了自己相府嫡女的身份,幾度欲拋枝妄圖將她收入囊中,可她對他並無意,幾番拒絕,他也罷了。


  此時他至此,想必也是同樣的意思,前世她拒絕得了,今生更要拒絕。因為他們兩個人之間隔得不再是郎有情妾無意,而是相府上下數百條人命那血淋淋的現實。


  「小女子見過池王殿下。」她屈身行禮,麥念冬也隨著她行禮。


  長孫清流眉角有笑,搖著摺扇步上前來,「聽老祖宗說,大小姐近日著了風寒,我幼時也跟在御醫身邊懂些醫術,不如……」


  「小女子賤體,怎敢驚擾池王殿下,家中丫鬟已經熬了葯,想著再喝幾日便可痊癒。」不等長孫清流將話說完,她便先插了話堵住。儘管知曉自己此番行為很是不妥,有失閨秀風範。可一憶起前世之事,她便覺氣血沖腦,無發直言以對。只願早點逃離,她快要不能呼吸了。


  池王輕咳一聲,「本王這話兒都未曾說完,就被大小姐一語塞回。你可是頗有以下犯上的嫌疑呀?」


  聞言麥念夏雙腿下跪,雙手交疊置於額前行大禮道:「小女子並非有意冒犯,只是王爺所言怕是要折煞了小女子,這才慌張……」


  「行了,大小姐快快輕起,且回去喝葯吧。本是老祖宗壽辰之時,若是本王再惹了你病情加重豈不是我的錯了?」長孫清流輕吐珠語,他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被拒絕的如此痛快。


  聽聞這相府大小姐生性樹德與人和善,與街頭乞丐方能成為至交,沒曾想自己竟撞了個頭破血流。此刻臉上也有些不悅,搖扇一動,腳步便又邁向春華園了。


  麥念夏起了身,望著他的背影,陷入沉思。為何今日追上來之人不是衡王?今世的緣分何時能到,復仇之事何時能成呢回想上一世種種,那兩人一日不死,她一日不安。重生之時,復仇之心越發強烈,彷彿心中一團火苗蹭蹭蹭的往上冒著。


  天際早無雲捲雲舒,一片墨色,倒是月亮亮的出奇。她被關於密室近兩月時間,不見天日不見星月,此刻忍不住駐足長望,月色皎潔,映上小榭,恍若仙境。


  「大姐,你怎麼了?」


  她輕嘆一口氣,眸子不曾從那月色上收回來,只輕言:「走吧!」


  長孫清流這一來,倒是與她提了個醒。她方憶起前世這時京城中來了幾位攜了巨大蚌的波斯人,還揚言他們的蚌可以生出黑珍珠。往昔長孫清流借這話兒,約她一同前去看,她以身體之由拒絕。現在想來,祖母的禮物倒是有了著落。看來丁香又要往府外跑一趟了,至於白蘭她要好好想個法子,將其打發出去,這樣留在自己身邊,恐生禍害啊。


  對了,她還尚未去向母親請安,雖說在這兒不過數日未見,可加上前世之事,也有五年之久不曾謀面。這般想著,她便加快了腳步,越過走廊,朝盡頭的院子走去。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