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石亨是名將,他差點意思,你說他是勇將,他比勇將還是要勇,這一類人稱之為猛將,也是最不好掌控的一種將軍。
焦禮事不宜遲,立即召集了他本部人馬,李滿住本部人馬,還有石亨帶領的五千女真騎兵。
這五千騎兵。
石亨的副將乃是凡察。
這五千騎兵有一半乃是凡察部落的人,而剩下的人都是石亨招募過來,招募的時候連人帶馬一起招募的。
因為這一帶的女真人,說是人人有馬,是有些誇張了。
但是大部分女真壯士不難找一匹馬。
而海西衛的糧食不少,石亨在發餉銀的時候,一併發一份馬糧。都是糧食。
但是士卒只需將糧食拿出去賣了,換成馬吃的糧食,手中還有富裕的。
這一點富裕,就等於是養馬的補貼。所以凡是被石亨挑中的女真壯士,哪怕沒有馬,也想辦法籌錢買上一匹。
而且石亨有言在先,一旦馬匹戰死,也有一分馬銀。
故而這五千女真鐵騎,雖然花費高了一點,但是卻不用承擔馬匹的費用。也讓士卒非常愛惜,畢竟是自己的東西。
焦禮並沒有選乘船從阿速江到黑龍江,然後從黑龍江逆流而上的道路,而是直接翻越長白山,不過用了半個月左右,就來到了黑龍江南岸,距離木蘭河衛不過幾十里的時候。
只是焦禮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
木蘭河衛失陷了。
也就是也先與女真各部談妥了。
也先承諾女真各部首領,對他們的內務不做干涉,甚至不干涉他與大明朝廷之間的朝貢貿易,但是女真各部必須對大元承擔兩項義務,一項是供奉的義務。
瓦剌的國情,讓也先不可能像大明那麼大方,也就是說,這供奉實實在在是供奉,一點都不摻假的
第二項就是徵召兵馬的義務,只要瓦剌有號召,女真各部必須按照規模各出兵馬,跟隨瓦剌作戰。
當然了,得勝之後,瓦剌也是會按照戰功分配戰利品的。
說起來很簡單,但是沿著黑龍江有幾十個衛所,大則數萬人,小則不過千餘人,不過是頂著一個衛所的名頭。
也先要與一個個談判,也是很費精力的事情。
也先感覺暗中投靠他的女真部落足夠多了,他就決定立威了。
必須讓女真各部知道,這些條件不過是瓦剌賞賜而已。故而也先出動了瓦剌本部人馬,渾身包裹在鐵甲之中的重騎,在木蘭河衛城下面,一古腦的將所有女真部落給鑿穿了。
女真各部何曾見過如此鐵騎,一下子就崩潰了。天下有能力武裝這種重騎兵的,不過是瓦剌與大明而已。女真各部一直與兀良哈打仗,兀良哈幾乎都是輕騎。他們根本沒有與重騎兵作戰的經驗。
隨即瓦剌騎兵,乘著亂兵就直撲木蘭河衛城之中。
如果守城的是大明軍隊,即便大敗之餘,也不會失去組織,最少也不會被人奪了城門,但是女真各部的組織能力從來是可以被詬病的。
打勝仗的時候,倒是可以氣勢洶洶,但是一打敗仗,就不之地該怎麼且戰且退了,根本是一潰千里。
瓦剌各部衝到了木蘭河衛城之中,也先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有手一橫而已。
這一橫下面,就是瓦剌對木蘭河城中的大屠殺。
木蘭河衛城並不大,但也有一萬多人,整個木蘭河衛一個活人都沒有留下來。如此一來,不僅僅女真部落,連兀良哈三衛對也先的態度,也大為不同。
蠻夷畏威不懷德。
也先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決定這樣做。一場屠殺下來,讓奴兒干各衛所明白,忠於大明,對抗瓦剌大軍,是什麼下場。
黑龍江流域的女真衛所,可以說一日變色。
雖然朝貢還能在瓦剌的允許之下繼續,不過是演變成瓦剌另外一個財源而已。
女真衛所一日變色的後果,直接反應到了焦禮的身上。
焦禮距離木蘭河衛太近了,在他發現木蘭河衛失陷之後。焦禮剛剛慶幸,他從一個非常危險的境地解脫出來。
但是他又陷入另外一重危險之中。
也先並沒有直接與大明朝廷交戰的意思。
這一點分寸,也先一直在保持著。
不知道是對大明體量的畏懼,還是對瓦剌朝貢貿易這一條財路的在意。雖然大明邊軍屢屢被騷擾,但是真正看的話,南下的部落都不是瓦剌本部人馬。
這一次也是如此,他將這一件事情作為投名狀,讓新投誠的女真部落去圍剿焦禮。
一時間救援者,反而被圍剿一方攻擊了。
這樣非常諷刺的一幕,就在黑龍江南岸發生了。
不過還好,大明在奴兒干幾十年的威望,並不是一場大屠殺就能鎮壓下去了,有不少女真人都先行通風報信。
焦禮知道之後,立即后軍轉為前軍,前軍轉為後軍,從來路向海西撤退。
石亨帶著五千女真鐵騎之前做為前鋒,而今作為斷後人馬。
石亨是何等樣人,他是那種願意讓人追著屁股打的人。
石亨將凡察叫過來,說道:「這群蠻子毫無章法,已經拉扯一段了,想辦法回殺一波。」
凡察也算是一員猛將,當年他大哥被殺,他才十幾歲,帶著部落老弱在亦失哈的支持下來,恢復到而今二千多人。
這固然有亦失哈的暗中支持,但是如果凡察沒有能力,也是萬萬做不到這一點的。
凡察在正統初年與朝鮮軍隊可是暗中打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可以說,他還沒有成年的時候,就已經拔刀子與人搏命了。
只是在這種情況下長大的凡察,卻沒有一點少年意氣,明明剛剛二十齣頭的年輕人,卻沉悶的好像是一個六十歲的老頭,少年老成,寡言少語。但是言出必踐。
與之相比,似乎石亨反而好像是一個少年。
凡察說道:「將軍怎麼說,凡察就怎麼辦?」
「好。」石亨說道:「大軍回海西,最近的道路,一定要從這裡走的,這一片山谷並不寬,我們就在這裡決一死戰。」
敵軍一路追擊,看似敵強我弱,等敵軍志得意滿時,所謂攻守已經異形。
看似像游擊戰,敵疲我打,不過這種戰法被早期的蒙古帝國都玩爛了,並不新鮮,不過卻是實用。
他們要翻過的這一道山脈,在後世叫做張廣才嶺。而石亨所選擇戰鬥的地方,就是三道關以北。
三道關乃是洪武年間修建的一座關卡,說是山海關以外第三道關卡,被稱為三道關,而在三道關東北方向不遠處,那裡有一座山,現在無名,日後的名字叫——威虎山。
山河永遠不邊,只是廝殺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
石亨安排凡察在後面殿後,遇見女真部落的人,只要一接戰,就後退。於是這些女真部落過於鬆散一股腦只會衝殺,跟著凡察殺入這一道峽谷之中。
石亨早已準備多時了。
正是敵疲之時,以逸待勞毫不費力。
這一道狹長的山谷,就是石亨給女真反賊準備的墳場。
正因為山谷並不寬,大規模兵力不能展開,在這樣的地形之下打仗,有一個名言,那就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然而石亨之勇,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他渾身披掛手持大馬刀,然後面士卒打起他的將旗,見女真部落追過來,大聲說道:「此戰,你們只需看著我的將旗,我將旗在何處,就想何處殺便是了,至於此等蠻夷,此時怕是刀都握不住了!」
眾將士大聲應和道:「謹遵將領。」
石亨閉上眼睛,一隻手按著韁繩,一隻手握著長刀,聽著越來越激烈的馬蹄聲,心中暗道:「一。」他握著大馬刀的手,忽然伸出一根指頭。
「二。」第二根指頭也伸開了。
「三。」他只剩下虎口握住大馬刀了,隨即他猛地一睜開眼睛,手掌死死握在刀桿之上,先是小聲說了一聲:「殺。」這是對自己說的,隨後大喝一聲道:「殺~」
隨即拍馬殺出。
這個距離剛剛好。正好給石亨留出加速的時間,當他加速到最高的時候,就是與敵人交戰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