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忱本想走走王振的門路,看看有什麼辦法,但是看這情況,長嘆一聲,就知道鬧大了。
事情小的時候,通通關節,或許還能放出。
但是而今鬧大了,就非要有一個說法了。
周忱雖然在江南巡撫任上,給王振送過禮,但是他與王振的關係並不密切,周忱不過是想為了辦事而已。
等到了戶部尚書任上。與王振的聯繫就淡了,原因很簡單,周忱發現了一個比王振更粗的大腿,那就是皇帝。
得到皇帝的看重,又何必與王振搞在一起。
但是寧得罪君子,不能得罪小人,周忱與王振的關係雖然疏遠,但是畢竟沒有撕破臉。
只是今天這一件事情,周忱本能感覺道,王振恐怕要糟糕了。不能與王振有任何聯繫。
他想了想,就徑直去見楊溥。
周忱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訴楊溥,說道:「楊公,這一件事情,您不能不管啊。」
李時勉與王振的恩怨,楊溥是清清楚楚的。曹吉祥安排好的證據,即便王振知道是假的,也會用的。而李時勉這人選太好。
首先是李時勉名聲太高,天下人誰不知道,李時勉是什麼樣的人,決計不是私通瓦刺的。
這明顯是冤案。
而且李時勉當過國子監祭酒,桃李滿天下,或許這些人官位不高,但是將事情鬧大卻是可以的。
有時候靠得太近反而不了解。
王振與朱祁鎮一向關係親密,在王振眼中,大概朱祁鎮還是當年的那位小爺,但是楊溥與朱祁鎮之間,早就過了好幾回手了。
自然知道朱祁鎮是什麼樣的人。
在楊溥看來,朱祁鎮乃是一個好皇帝。
什麼是好皇帝,就是以大私為大公,以天下為家。這樣皇帝對百姓是好的,但是對身邊人卻未必是好了。
皇帝最看重的是江山。而江山就是是朝廷的體制。
楊溥發現,朱祁鎮登基之後,雖然有很多事情做,但是一般沒有越過朝廷體制而獨行的,凡是都是通過內閣,通過朝廷去做的。
因為皇帝很清楚一件事情,乃就是以一人治天下是不可能的,皇帝的權威要在內閣六部的加持之下,才能發揮到最大。
雖然朱祁鎮與他暗中各種算計,但是對皇帝與文官天然的合作態勢,看得最明白不過了。
王振有一下小動作也就罷了。
朱祁鎮不會在意,這一點恩情還是有的。
但是而今,首先王振越權了,皇帝可沒有讓王振查外面的大臣。其次,事情鬧大了,定然是百官群情激憤。
定然會影響朝政。
想想就知道,皇帝在這個時候會怎麼選?
一邊是滿朝文官,一邊是王振或者加上內官體系。
特別是皇帝在緊鑼密鼓的準備與瓦刺大戰,這個時候更是少不了文官體系的支持。
雖然宦官能做很多事情,但是不能做的事情更多。
「不過,這還不能將王振至於死地。」楊溥心中暗道:「我需在其中加上一把火。」楊溥拍案而起,大聲說道:「王振一閹奴而已,竟敢如此。我這就入宮。」
周忱說道:「此刻陛下不在京師,是不是先密奏陛下,等陛下回來?」
楊溥一臉憂心忡忡的說道:「詔獄是什麼地方?我怕陛下回來,李時勉焉有命在,此事只能去求皇后,不行去求皇太后。」
周忱心中一動忽然有些領悟,皇太後向來不管事的,為什麼去求皇太后了。
這就是楊溥的高明之處了。對付太監,最好的辦法從來是在宮裡。
楊溥進宮的時候,宮門之外已經有了很多大臣了。
可以說,文官大佬們都到了。
他們萬萬不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的,明眼人都看出來,李時勉的罪名根本就是捏造的。今日如果不阻止這個先例出來。明日王振就能用同樣的手段來整他們。
楊溥一到,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說道:「楊大人來了。」
一時間大官小臣都簇擁到楊溥身邊。楊溥下了轎,輕輕一拱手,說道:「請諸位放心。本堂必定會為李大人鳴冤。」
一時間幾乎所有的目光都落到了楊溥身上,幾乎所有文官都向楊溥行了一禮,然後讓開了道路。
楊溥雖然告老準備致士,但是這朝中第一人的地位還是在的。
楊溥通過這一條人群之中的走廊,緩緩的來到了宮門之中,拿出牙牌求見。
牙牌就是出入大內憑證,不同級別的牙牌有不同的許可權,大部分朝臣的牙牌也只能抵上去之後,等批准才能進入。
而楊溥等內閣,全部在紫禁城之中辦公,所以他們想要進入紫禁城要容易的多。
果然守護宮城的侍衛,驗過牙牌之後,就讓開道路讓楊溥進宮。
就在楊溥進入皇宮之時,王振也得到消息了。
王振知道之後,冷笑一聲,說道:「來人,將陛下賜下的大紅蟒袍給咱家拿來。」隨即王振換上一身大紅蟒袍,而且是過肩蟒。
蟒袍幾乎類似於龍袍了,大紅底色,青黑色的大蟒從左肩過來,龍頭就在胸前,張開大嘴,吞雲吐霧,不可一世之極。
這是朱祁鎮賜給王振的,可以說人臣最高待遇之一。公侯服色也不過如此。
王振一抖衣袖,說道:「走吧,讓我看看楊首輔想做什麼。」
對於錢婉兒來說,楊溥忽然求見,錢婉兒有些愣神。
雖然錢婉兒有一個監國的名分。
但是誰都知道,這個監國的名分是虛的。
有多虛,從內閣六部司禮監,這整個一套處理政事的流程,根本不用錢婉兒插手。只是每天都有這些奏摺的副本送到後宮之中。
這些副本平日是送到乾清宮之中,而今不過是轉個地方而已,至於錢婉兒自己看過沒有。
只有錢婉兒自己知道了。
不過,錢婉兒一身正裝,在前殿一處偏殿接見了楊溥。
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知道楊溥的分量,更知道,這些大臣們,沒有事情是不會來找她這個婦道人家的。
楊溥行禮之後,單刀直入,將這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隨即說道:「皇後殿下,今日王振之所做所為,震動朝野,令人髮指,今陛下留殿下監國,殿下不處置可以對陛下。還請陛下頒布懿旨,處置王振。」
錢婉兒聽了,不由的皺眉。
對王振做的事情,也有一些不滿。但是不滿歸不滿,覺得王振做的太過分了,但是錢婉兒卻沒有想過處置王振。
原因很簡單,王振是皇帝的人。
錢婉兒根本不會越過皇帝的去處置王振的。朱祁鎮臨走之前,還交代有事情要找王振。但是錢婉兒也知道面對楊溥,不做表示不行,說道:「先生的意思是……」
錢婉兒在太皇太后的調教之下,不敢說有多高明,但是基本的政治素養還是有的。她也知道外面的群情激奮,自然也準備從中調和。
只是她萬萬沒有想到楊溥的要求這麼高。
楊溥義正言辭的說道:「殿下,王振之罪,罄竹難書,以明正典刑以示天下百姓,安百官之心。」
錢婉兒頓時皺眉,覺得楊溥有幾分逼宮的意圖,心中有一些小委屈。
是看陛下不在,來欺負我這個婦道人家嗎?
「是誰要處置咱家。」王振人未到,聲先至。帶著一身大紅過肩蟒袍,閃入大殿,說了這一句話,方才向皇後行禮。
錢皇后心中微微不悅,但是也忍了下來,說道:「大伴來得正好,首輔所來,就是為了李先生之事。李先生乃是陛下的老師,需存些體面才是。」
王振恭恭敬敬的說道:「殿下所言極是,奴婢自然會給他體面的。只是李時勉所犯的事情太大了,卻不是奴婢可以網開一面的。」
錢婉兒說道:「留著等陛下回來處置就行。」
楊溥說道:「殿下,李時勉年事已高,詔獄之中又兇險難測,一旦有一個萬一,殿下可以面對陛下。」
王振冷笑一聲,說道:「李時勉罪行昭彰,奴婢也不會讓他死在詔獄之中的。」
楊溥厲聲說道:「王振,你休要猖狂,你以為天下人都是沒有長眼睛嗎?」
王振慢條斯理的說道:「楊首輔,你開始關心一下你知道嗎?你這麼為李時勉說話,難道這一件事情之中,還有你參與進去嗎?」
楊溥說道:「你……」
錢婉兒見此,頓時大怒,說道:「此事到此為止,等陛下回京之後,再做處置。」隨即拂袖而去。
王振目送錢皇后離開之後,輕蔑的看了一眼楊溥,更是不說一句話,就離開了。
楊溥出了宮門,大隊文官還在等候,見楊溥出來,大部分人都沖了上去,一個個問道:「首輔,楊公……」
楊溥目光環繞一眼,張開嘴想要說些什麼。忽然眼睛一閉,整個人向後面倒了下去。周圍的官員大驚,一個個上前將楊溥攙扶到一邊,忙做一團。
這消息也很快傳開了。
曹吉祥更是第一時間知道了,曹吉祥聽完之後,倒吸一口涼氣,說道:「楊公,果然夠狠,你是要用李時勉兌子王振。」
曹吉祥從來知道,楊溥從來是能屈能伸的。
在三楊時代,對楊士奇與楊榮,楊溥叨陪末座,從來沒有見過他有什麼不原因的,他之所以能將楊士奇掀翻,其實更重要的是,楊溥對皇帝能軟下身子。
如果楊溥真想將李時勉給救出來,那麼楊溥還說服不了皇后,即便不能李時勉無罪釋放,也能將李時勉換一個地方關押,比如刑部,大理寺。無論關押在什麼地方。李時勉這一條小命卻是保住了。
但是在詔獄之中,卻難說了。
但是楊溥從頭到尾都沒有提這個話茬,反而要處置王振。看似嗓門震天,但是問題誰都知道,天下間能處置王振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陛下。
陛下不在京師,楊溥讓誰處置王振。
曹吉祥更是知道以皇帝對王振的愛護,只要王振不犯下天大的錯誤。那就不會殺了王振。顯然楊溥給王振準備一個讓他必死的罪名。
這個罪名,不是別的,而是李時勉的命。
如果李時勉死於王振之手,皇帝會不會保王振,曹吉祥心中不敢肯定,但是這麼多年對皇帝的了解,他似乎是以國事為重的。大抵是不會放過王振的。
但是問題是,曹吉祥覺得自己更加倒霉。
他在這裡做的小動作,他並不覺得能瞞得過皇帝。皇帝會不會放過王振,曹吉祥不清楚,但是他更加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皇帝決計不會放過他。
曹吉祥喪失了所有的希望,默默的等待死亡的時候,朱祁鎮也帶著護衛日夜狂奔,再短短數日之內,從大名府來到了天津府之中。
在這裡,朱祁鎮對局勢有了近一步的了解。只覺得這局勢比他想先的更加糟糕。國子監很多學生都開始圍堵錦衣衛鎮撫司了。
朱以擴隨身護衛朱祁鎮,不在北鎮撫司,按理說他人是調不動,不過有聖旨就不一樣了。
李時勉入詔獄,楊溥進宮分說被氣暈倒。而李時勉在詔獄之中斷絕消息,家人不能探望。
很多人傳聞,李時勉已經死了。
李時勉在國子監執教多年,國子監的學生都鬧了起來,還有很多低級文官,更是無數封奏疏飛向大內。
可惜朱祁鎮不在大內,這些奏疏直接在司禮監就投到火爐之中。甚至再給朱祁鎮奏摺目錄之中,都不會有這些奏疏。
這個時候,朱祁鎮接到的密奏,已經不僅僅是內閣的密奏和南鎮撫司的了。
朱祁鎮坐了這麼多年皇帝,雖然王振權勢很大,但是朱祁鎮還是有繞過王振的消息渠道。
無數人等的奏摺堆積在朱祁鎮面前。
讓朱祁鎮對事情有一個大致的了解。
他心中一遍一遍的想著,卻是王振。
從他來到這個世界第一天起,王振就是最大支持者,陪著他走過當初提心弔膽的日子。
但是這些年來,王振有很多小動作,朱祁鎮並非不知道。
一來,這也算是酬功,二來,在外面看來,王振對朱祁鎮也算是功臣,朱祁鎮如果不保住王振,豈不是顯示出朱祁鎮太刻薄寡恩了。
所以,朱祁鎮也敲打過王振,但是太多的事情,也就聽之任之了。只要不誤了朝廷大事,朱祁鎮就當做不知道。
但是人是會變了。
就如朱祁鎮而今已經不是那個倉促之間,舉止失措的九歲小孩,而王振也不是當初宮中沒有地位,在太子身邊混資歷的太監。
朱祁鎮基本上已經控制住朝廷,雖然很多事情不能乾綱獨斷,但是大明整體走勢,卻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王振更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甚至連內閣首輔,英國公等公爵,也都看之不起。
王振的忠心,朱祁鎮從不懷疑。
但是朱祁鎮現在考慮的不是王振的忠心不忠心。
而是整個宦官體系在大明的定位。
王振在宦官體系在大明的政治生態之中,就是一方勢力。這一方勢力,內有司禮監,外有廠衛,還有各地的鎮守太監。
在太皇太后的放縱下,王振的努力之下,這個集團在宣德十年之後,一直處於擴張之中。
這是太皇太后擔心,朱祁鎮鎮不住下面的人,為朱祁鎮安排的幫手。
但是而今,朱祁鎮需要這個幫手嗎?是不需要的。
大明皇帝權力從來是至高無上的。但是同樣的權柄在不同的人手中發揮出不同的作用,朱祁鎮現在可以自信掌控太阿。不假他人。
所以,王振存在的第一需要已經不在了。
那麼,王振存在有利於朱祁鎮推行自己治政天下么嗎?可有可無。
雖然廠衛甚至外地的鎮守太監,對皇權有益。但問題是號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各地方的官員就不是大明的臣子了。
當然了皇帝如果沒有威信,地位官員自然也不會太拿皇帝當回事,或許人家更看重閣老。
但問題是,難道太監就不是這樣了。
最近王振做的什麼?明目張胆的在司禮監交付的奏摺上做手腳。
話說歷史上的萬曆礦稅,派太監收稅,直接將收稅變成了明搶,就讓全天下反對,就證明了指望這太監推行國策,想都不要想。
雖然文官集團有些難搞,但是有些什麼還是離不開他們。
很多覺得,找人當官還不容易嗎?
但是事實上就不容易。
且不說,如楊士奇,楊溥等歲月打磨出來的老臣,每一個都是瑰寶。不用說當代,即便放在大明歷史上,也很難說是可以替代的。
尋常小官還辦,但是可以主持大明這一套國家機器的人,卻是很少。
所以,朱祁鎮想要在國事上有所作為,即便是在私下裡與楊溥這樣大臣暗鬥不斷,朱祁鎮也是離不開他們的。
但是王振之前所做所為,朱祁鎮尚能容忍,不就是貪一點錢,攬一點財嗎?
但是李時勉是什麼人?
是士林領袖,也是功臣。
朱祁鎮還記得李時勉在建立海關體系之中的功勞。
這樣的大臣是可以折辱的嗎?
如果朱祁鎮今日不給李時勉討回公道,那麼今後誰為朝廷做事。
朱祁鎮快馬加鞭就是想在李時勉出事之前回京,一方面是為了救李時勉,一方面也是為了王振。
王振於他畢竟多年情分了。
如果今日李時勉沒有事,朱祁鎮對王振的處置,也能高高舉起,輕輕放下,但是一旦李時勉真出了什麼事情。
為了平士林之怒,朱祁鎮也只能揮淚斬馬謖了。
但是到了而今,朱祁鎮卻要做最壞打算了。
王振依靠朱祁鎮多年的信任,早已從宮中蔓延開來,成為一個龐大的政治集團,但拿下王振固然只需一旨文書。
但是如何將宮中的動蕩減輕到極點,並不妨礙朝廷,卻是朱祁鎮要注意的。
誰知道忠誠這東西,到了最後這關頭會怎麼樣?
朱祁鎮思量片刻,下了一道密令,讓前御馬監太監劉永誠和南鎮撫司鐵忠來見他。
朱祁鎮反而放緩了速度,封鎖自己即將到京師的消息,只有在劉永誠和鐵忠到了之後,朱祁鎮才準備入京。
王振卻不知道朱祁鎮已經距離京師不遠了。
他此刻還在詔獄之中。正在提審李時勉。
詔獄之中,李時勉的待遇還不錯,畢竟是朝廷大員,在詔獄之中,還是單間。就好像是尋常人家的書房一般。
王振帶著人,推門進來,說道:「李先生,多年不見,而今可好嗎?」
李時勉表情淡淡的沒有一絲波瀾,說道:「多年以來,李某俯仰無愧。有什麼不好。倒是王振,你這些年做了多少虧心,當初你也是讀聖賢書的,而今覺得可好?」
王振本來帶著報仇的心緒,得意洋洋的。但是而今聽李時勉這樣說,頓時心中無名火起,卻不知道往哪裡發泄。
王振是秀才出身,否則也不會成為朱祁鎮的啟蒙老師。當初也是讀聖賢書的。而今大權在握,所做所為,自然有很多不符合聖賢之道的。
王振之前沒有想過,但是面對李時勉,一時間好像看見一面鏡子,照見了自己。不知道是羞愧還是自慚,更讓王振怒火不可遏制,王振冷笑說道:「李先生好,我就放心了,因為你很快就不好了。」
「我知道,李先生是詔獄之中的老客,我明說了。今個兒,李先生不要想活著從這裡出來了,早早的按我的安排認錯服罪,我能給李先生一個痛快的,而且向陛下求情,讓李先生罪止一身,否則的話,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李時勉聽了,仰天大笑,說道:「李某平生無所傲,唯一驕傲的,就是這一把鐵骨頭。王振想要讓我認你這子虛烏有之罪,且來試試,讓我嘗嘗,與太宗朝的錦衣衛相比,這錦衣衛的老手藝,滋味變了沒有。」
王振說道:「好,既然李先生有如此雅興,咱家就如你所願,來人帶他下去,好好梳理梳理。」
王振在梳理這兩個字上,是加了重音,想來決計不是簡單的梳理。
王振一聲令下,自然有幾個錦衣衛大漢上來,將李時勉給拉了下去。
馬順見狀心中暗暗焦急。
他越發感覺事情不對頭了,此刻也顧不得其他了,上前說道:「公公,李時勉不是別人,是在御前掛了號的人。這樣嚴刑拷打,陛下那邊,不好交代啊?」
王振一揮手,讓左右下去,這才嘆息一聲,說道:「楊溥拿廝將我一軍,將外面鬧得如此之大,陛下回來定然是要怪罪的。」
「而今之計,唯有在陛下回來之前,將事情給平息下去,即便陛下震怒,也能熬過去了。否則這才叫不好。」
王振也是很了解朱祁鎮的。
如果王振能將案子結的很完美,內外咸服。朱祁鎮明知道是冤案,未必會為李時勉翻案,因為翻案所得到的利益,未必能比得上不翻案的利益。
這也是王振給自己找的生路,速戰速決。一刻也不能停留了。
如果說王振剛剛開始的時候,是被報復李時勉想法沖昏了頭腦,而今已經稍稍冷靜下來了。
王振雖然政治段位不高,但是也在中樞混了這麼多年了。也被熏陶出來。最少楊溥而今在家養病,這種姿態,反而激起了文官集團大規模對抗。
一時間王振就要被彈劾的奏摺都埋了。
王振也有些頂不住了。
王振敢做些小動作,將自己的不利的奏摺暗中銷毀,或者放在不被注意的位置之上,讓朱祁鎮不會發現。
但是他決計不敢將所有奏摺都攔下來,不給朱祁鎮看。
而今朝中文官幾乎不說其他事情了,全部說王振這一件事情。讓王振連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動了。
朱祁鎮又不是什麼也不懂的皇帝。他處理國事的經驗,也是很豐富的,自然知道,每天奏摺,最少最少在百封以上。
一般二三百封,多的時候,四五百封,甚至更多。
而今王振挑不出來幾封不彈劾他的奏摺,這事情他根本遮掩不住了。
但是讓他示弱,他既不敢也不能。
因為王振很擔心,他一示弱,將李時勉放出去了,會不會給文官一些信號。
之前,王振被彈劾從來是沒事的,即便有事,也是一些不痛不癢的處罰。而今因為將李時勉放了,會不會激勵下面官員,再接再勵,將他的舊賬給翻出來。
王振的屁股之下,從來不是乾淨的。
這個就是他一定要趕在朱祁鎮回京之前,將事情給料理乾淨的。
只是他並不知道,朱祁鎮捨棄運河,騎馬回京,他還是按照朱祁鎮乘船回京的速度來算的,卻不知道,而今朱祁鎮已經到了北京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