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曉之以理
「哼!好一個藍橙櫻。居然把慕容蘭整到冷宮去了。哀家還真不能低估你了。」
待太後知道這件事情后,第一反應便是很是生氣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怎麼?她藍橙櫻難不成想獨霸鰲頭?獨寵後宮?藍橙櫻,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吧。你以為有了孩子,哀家就不敢那你怎麼樣了嗎?
「太後娘娘,皇上來了。」
一個老嬤嬤附在太后的耳旁說道。
「哼,這麼快就來為藍橙櫻說好話了么?」
太后冷哼著,她沒想到,她兒子竟然和先皇一模一樣。哼……
正當她說完時,梁鈺正進來了。饒有親昵的說著,「母后萬安。」
「萬安?呵,哀家可萬安不起來。」
梁鈺見太后這個樣子,一時之間恢復了嚴肅的樣子,他坐在床邊,扶起太后,說道,「母后何苦同橙櫻置氣呢?」
「哀家是怕她居心叵測!你們都被她蒙蔽了雙眼!也不知道那藍橙櫻到底使了什麼迷魂藥,竟然把你和承陽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梁鈺像孩子一般拉扯著太后的衣袖說道,「母后……兒子和承陽在母后心目中是這樣的人嗎?這麼笨啊。橙櫻是好人,母后可以放下對她的戒心。」
「放下?如何放下?」
「母后,當年蓮妃一事,牽挂兒子多年,好不容易,兒子願意對橙櫻敞開心扉了,母后怎麼可以讓兒子又鬱鬱寡歡呢?」
太后搖了搖頭,很是鬱悶,「最多,母后願意讓她做貴妃,頂替慕容蘭的位置。至於皇后,她別想,你更別想。藍橙櫻是個來路不明的人。鈺兒你知道嗎?」
梁鈺站起身,站在窗口對著那冰冷的月光述說著往年舊事,「母后,你還記得嗎?以前父皇喜歡過的妃子,都只像一個人,那便是從前死去的卞妃。母后從前過的並不幸福。因為後宮中妃子過多的關係,母后一年間能見到父皇的次數屈指可數。後來因為有了兒子,母后的日子也才過的稍稍好了些。」
太后近日常想起先皇,現在聽梁鈺也提到了他,眼眶不覺之間,竟然濕潤了。
「母后。後宮妃子過多,常常耽誤了許多女子的青春。一生最好的年華,儘是付諸於這金碧輝煌卻實際蒼白的宮牆。母后一生,過的也並不好。一生跌打滾爬,才坐上了這太后的位置。可母后,你可曾想過,父皇其實也並不幸福。父皇自卞妃死後,寵幸的女子數不勝數,可後來笑到最後的女子又有誰呢?」
梁鈺的語氣多有感嘆,不時之間竟然也想起了自己年少時的近況。先皇從前除了卞妃之外,也只剩下對他的念想。還好太后肚子爭氣,要不然,她如今的日子肯定也是慘淡的。
太后靠在那精緻的綢緞枕頭上,不由的思緒也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她還記得,那年初春,溫度還是特別的冷,她剛剛生下樑鈺不久的時候,卞妃因為受其她妃子的迫害而死掉了,從此,先皇過得行屍走肉般的生活。有人曾說他荒謬,像商紂王一樣酒池肉林。有人也說他痴情,從此便痴愛卞妃,連接二連三寵幸的妃子,也無一不是有些地方像她的。有些妃子雙眸中的瞳孔像,有些妃子髮絲中的香氣像,有些妃子的一舉一動像。只因為這些,先皇曾將她們放置手心,相當寶貝似的供養。
太后的彎翹睫毛微微顫抖,先皇啊,為何就如此情痴呢?
她又想到,當年自己因為生下唯一一個皇嗣而倍招人妒忌,宮中妃子無一不想迫害梁鈺和她。她無奈,本來只想好好的過活,後來,卻只能踩著一個一個屍體往上攀爬。她的聰明被發揮的很是到位,她的善良信任從此卻消失不見了。
「母后。這些年,你可曾想過念過父皇?」
梁鈺小心試探著,他知道,先皇待她並不如何,只是一個女人,心中總是對自己的丈夫存有一絲幻想。哪怕,那個男人,心中並沒有絲毫她的位置。
「為何想他?」
太後有些自嘲般說道,「哀家一生盡在這無情無盡的宮牆之內了。並為感覺過陽春三月,感覺到的儘是些算計或令人作嘔的感覺。承陽想去外面也好,哀家也放心了。哀家年輕時沒有做過的事,沒有看過的風景,她替哀家做了,便好……便好啊!」
梁鈺的心中多有遐想,他曾經以為一度高高在上傲然的母后,竟然也有如此心塞時候。
「兒子問一句,假如……假如母后是卞妃呢?母後會作何感想?會不會,覺得此生得父皇無憾?」
太后輕笑著搖了搖頭。「怎麼會呢?」
「為何?」
梁鈺實為不解,他認為,女子得一如此男子,此生本當無憾了。
「卞妃死時年輕貌美,先皇心中有她,也無她以後未知的年老色衰的模樣,所以心中一直念念不忘。若是卞妃,也實為可憐。她深愛的男子日日歡歌,日日寵幸著別人。如此,皇上你說卞妃會此生無憾嗎?」
梁鈺點了點頭,眸子里無意中有一閃過的亮光。
「那母后您是想當卞妃呢?還是就是如今這個人?」
太后搖了搖頭,輕聲哀嘆了會。良久,又感傷的笑了笑。
梁鈺十分不解,於是一再追問。
太后只能說著,「若有一世,哀家什麼都不想當。哀家……只想好好的生活在宮外。哪怕嫁個貧苦人家,得一生一世一雙人,如此也便罷了。」
梁鈺又陷入了深思,頓了好久,他才說道,「母后,你既知這個理,又為何不接受橙櫻呢?兒子對她的心,就是母后所想的所講的話啊。」
太后一時之間回過神來,原來梁鈺一直在套自己的話。可笑,自己算計一生,竟然被自己兒子戲弄了。
「那藍橙櫻何德何能,竟然值得你這樣。鈺兒,你是皇上,天霖國內的女子任你挑選,刻苦執迷於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呢?」
太后一甩了衣袖,滿是不樂意,她生的兒子,竟然和先皇的秉性是一模一樣的,唉……
「母后,橙櫻並不是那些後宮原有的居心叵測的女子。這一點請母後放心。兒子自有度人之量。」
太后搖了搖頭,但是心中還是有些疙瘩在。藍橙櫻,若是一個小門小戶人家的倒也好,起碼安分守己,可偏偏不知來歷,若是失憶倒好,可若是別國派來的姦細,可如何是好?天霖國數百年的基業,難不成偏偏被這一個女子毀掉了么?不可以。若是梁鈺糊塗,自己可千萬不可以心軟也糊塗了。
「母后……母后?」
梁鈺俯下身子看著太后,見她神情恍惚,似乎有些搖擺不定的意思。太后晃過神來,看著那夜色中透出的微涼,她似乎又想起了當年的事情。
先皇那一日背著卞妃走過了宮內的幾乎每一個角落,雖然大多人指指點點,可她知道,包括她自己,指指點點的原因,就是自己沒有先皇的寵愛。她曾一人坐在寢宮的門口,在大雪紛飛的時候莫名望著宮內長街上的厚厚積雪,她的靈魂像是被吞噬了一般,她幾乎感覺不到寒冷了。她甚至不明白為什麼要進宮來,似乎,她現在的生活,並不是她想要的。
當年她心智善良,也並未懷上樑鈺,只是她羨慕著卞妃,卻始終不敢也不想對卞妃的事情說任何一句話,她只是在心裡說。先皇以為她不一樣,他從未聽過別人講她的壞話,他自己,也從未聽過她對卞妃有任一的怨言。因此,先皇寵幸她。
她這一生活的似乎是沒有什麼特殊的經歷。她經歷過大風大浪,卻沒有經歷過恬淡的生活。如果,她沒有經歷的,可以讓她的子女來實現,該多好。如果……那個藍橙櫻是個有經歷可查的女子,該多好。
她似乎心裡也在開始偏向藍橙櫻了。她聽說藍橙櫻待人和善,也不拘小節,宮中行禮之事也多為寬鬆,不復其他宮內那般嚴謹。
她最終還是鬆了口氣,支吾著應了應梁鈺,「恩?」
「母后在想什麼?」
梁鈺問道。
太后搖了搖頭,鬆了一口氣,「罷了……罷了……選個良辰吉日就冊封了她吧。哀家也乏了,也累了,也不想管那麼多的事情了。」
「母后……若是累,休息休息便好了。母後年月還長,如今可不用過多煩擾。往後的日子,兒子會和橙櫻好好照顧母后的。」
「她有這份心,便好了。哀家也不求什麼了。」
梁鈺心裡緩了口氣,終於……終於說動太后了。
太后令梁鈺扶她起身,她站在窗邊,看著那冰冷的月色,冷不著的說著,「當年,哀家和先皇也曾一起看過這樣的月色。」
梁鈺細細凝視著那月光,柔和的光線令人可以直視,那月色美的令人禪心。
「罷了。先回去吧。景寧宮比較需要你,哀家一個人靜靜。」
梁鈺輕聲應了聲,行了行禮,便小步微快的退出了太后的寢宮。
那一個老嬤嬤早已接著扶過太后,心中甚是感嘆,「太后,切勿多想。卞妃……」
太后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講下去。
其實,卞妃是她陷害死的。
太后也不知皇上知不知道,亦或者是知道了,可是卻沒有揭穿她,他只是寵幸著一個又一個的女子,唯獨,沒有再正眼看過她。
一切……一切都是孽緣啊。
太后嘆了一口氣,慢慢走回到鳳榻旁邊,她躺在床上,微微閉著眼睛,她嘆息,悔恨。她爭了一輩子,卻從未開心過……
『梁鈺啊,若是你能過的安好,哀家也就放心了。哀家過些時日也可以好好的去見先皇了。不……不能見他……哀家還是好好的另起一個陵墓吧。那先皇的陵墓,還是好好的留給卞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