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燈火闌珊處5
一大票殺手衝進了林子以後,不但無法穿林而過,甚至被困於林中,各個像無頭蒼蠅似地亂竄。
姜衡久歷江湖,也是有見識的人,「八卦**林!」
「是。」小順子接話,「小的聽乾爹福公公提起過,是八卦**林陣,聽聞進入此陣者,會頭暈目眩,搞不清楚方向,轉來轉去,都會回到原處,最終會被困死於陣中。」目光熠熠生輝地瞧著仍在怡然品茶地主子,見主子杯中的茶水快見底了。
小順子狗腿地跑過去,把劍放在桌上,熱情地執起茶壺幫她添了茶水,「小姐,您好厲害!想不到您還會這麼高深的奇門陣法!您是何時布的陣,為何小的不知?還有,姜總管穿過樹林,怎麼沒被圍困?」
「姜總管進來時,我事先交待他走特定的路線,自然不會被困。」
姜衡點頭,「屬下雖然知道主子在布陣,想不到是如此厲害的陣法。」
小順子笑起來,「哈哈,這回不用害怕了,困死那票龜孫子!」
「高興得太早了。」鳳驚雲放下茶杯,走到窗前,瞧著外頭樹林中亂竄的殺手,雖然一大票已衝進林子,還是有相當多的人見情況不對,便停在了林子外頭,暫無動靜,「更多的殺手在待命。能派遣那麼多絕頂殺手,想必,天底下有此等勢力的人,沒幾個。那幕後之人必然高深莫測。一個小小的八卦**林,根本擋不住他們。」
小順子臉色頓時如喪考妣,「那他們還是會殺過來,咋辦啊……小姐,您使毒……」
「他們離得太遠,我現在使毒也沒用。而且,你有沒注意看?」
「什麼?」小順子直覺地問。
她若有所思,「每個殺手腰間多了摺疊的一方軟布,布里摻了銀絲,一般毒物沾上,都腐蝕不了。若我沒猜錯,對方早知道我會使毒,那方特製的布攤開,便能隔擋我下的毒。」
「是何人竟然心思如此深沉?」
「捉不到活口,我也不知道。」她聳聳肩。
「小的去捉個活口來……」
「真給你捉到,他們肯定會自盡,就算不自盡,說出來的也只會是假話。」
「小姐的意思是抓也白抓了?」
「是。」她淡然一笑,「這些都是受過訓練的死士,唯主人命是從,不會受威脅於任何人,若是受制,他們只有死。所以,不用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不如一刀把他們殺了痛快。」
「好吧。」小順子表情慘慘的,「小姐,您的陣法還能撐多久?」
「撐不了了。」她朝前望去,「看到了沒有,一名殺手去而復返,折回時多了幾人,還帶了很多斧子。幕後的人已經在教他們如何破陣了。」
姜衡好奇,「此陣如何破?」
小順子表情嚴肅地白他一眼,「姜管家,枉你闖蕩江湖這麼久,那些殺手斧子都帶來了,還看不出如何破陣?當然是把樹全都砍掉。」
話音才落下,果然無數殺手一人分了把斧子
沒分到斧子的殺手則用劍,所有殺手都衝進樹林里開始砍樹,由於都是身懷絕學的高手,一株大樹用不了多少下就會被砍倒。
見此情形,小順子急紅了眼,「林子也沒多大,很快樹就會被砍光了,小姐,怎麼辦?」
「急什麼?」她悠閑地說道,「敢砍我的樹,那是要付出性命的代價的。」
「砍樹也能砍死人?」
「他們動作太迅速,太一致,也太整齊了。」她微嘆一聲,「訓練有素的就是這樣,死,也死得很整齊。」
小順子瞧著樹林里數百名殺手全數都同時倒下,頓時驚住了,「小姐……他們?」
「當然倒下了,就是死了。」她說道,「我在每株樹的枝啞、樹榦與樹葉上都下了毒,他們砍樹,自然會使得樹搖晃震動,毒粉落到他們身上,他們就駕鶴歸西了。」
「小姐,您好神!」小順子臉上儘是崇拜,「他們還想用軟布巾在您向他們施毒時擋您的毒,真是多此一舉。」
姜衡也看得目不暇接,「小姐,您真是太厲害了!」
行雲閣里一時靜悄悄的。
滿地、滿院、滿林子的屍首。
漫天的鮮血又腥又濃。
月亮從雲層后露了出來,似乎在慶祝行雲閣里小小的勝利。
「院里的殺手死完了……」小順子拍手,「太好了!我們安全了。」
「行雲閣外頭起碼數千人將我們圍困,你說,安不安全?」
「這……」小順子聽了也不以為意,「有小姐您在,怕什麼?反正他們又進不來林子。」
「還是那句話。」她瞟了眼床上的君寞殤,「這麼好的機會,幕後之人一定不會放過。今晚的殺手,源源不絕,怕是死都死不完。林子里中毒死了二百多名,他們吃了一次虧,就不會再上當了。能控制這麼多殺手的,又豈會奈何不了區區一個八卦**林?」
姜衡也滿臉肅穆,「小姐,您是說……」
「真正的危險,才剛剛來臨。」她微眯起眼,「硬攻不行,他們肯定會換一種方法。對於瓮中之鱉,要捉起來,並非難事。」
小順子滿頭黑線,「主子,您說的那些鱉該不會是咱們吧?」
「不然呢?」
「嗚嗚……」小順子扯住鳳驚雲的袖擺,「主子救命……您弄死了對方那麼多殺手,殺手頭目一定會恨不得將您碎屍萬段,再把小的千刀萬刮,小的還不想死……主子一定要救救小的……」
「所以,你的意思?」
小順子舊事重提,「不是咱不仗義,實在是自身難保。殤王爺的命他們要,就拿去好了。咱們先逃吧……」
年過四旬的姜衡面孔嚴肅,倒是未發一言。
鳳驚雲淡然問,「姜管家怎麼不說話?」
「屬下知道小姐決定的事情,絕不會更改,勸也無濟於事。」小姐若是會棄殤王於不顧,早就走了,也不會等到現在。
「無濟於事也好過不勸吶。」小順子有些抱怨。
鳳驚雲聲音無瀾,「你可以先走,我不會攔你。」
「小姐這是說的什麼話!」小順子有點生氣,「我小順子雖然貪生怕死,膽子又小、又沒種,但背棄主子、忘恩負義的事情絕對不會做。小的這條命還是主子您救的,要不是您,小的早見閻王兩次了,皇宮裡,您在太子爺手上救了小的一次,坊前街上,小的被太子捉住擋刀,您……」
「行了行了。」她打斷,「廢話真多。」
「小的只是對您的恩情銘感五內……」
她頷首,「嗯,你種是沒有,人倒還是忠心。」
「小姐,不好!」姜衡大驚失色,只見又有一百多名黑衣人凌空降落在行雲閣院子,遠遠地在樹林外頭整齊地匯聚待命,「又有好多殺手來了!」
「其實要不是林子也夠點規模,」鳳驚雲面無表情地說,「直接騰空飛躍進來,也不是不可能。只不過,有如此輕功的,天底下沒幾人,誰敢真當一隻『飛鳥』,我就讓他知道什麼叫沉魚落雁。」
「小姐,什麼叫沉魚落雁?」
「施展輕功過來時,整個人暴露在空中,我一枚銀針便能消滅一個人,然後,那個人自然成了落雁栽下去了。」她無所謂地聳聳肩,「反正沒幾人有那麼好的輕功,說也白搭。」
小順子憂心忡忡地道,「小姐,您說,他們會用什麼方法破陣?」
「簡單一點,火攻吧。」
應正了她的話,果然,幾名殺手提了數桶油往林子里倒,其中一人舉起了火把,往林子里一丟,霎時,油燃起大火,連帶林子開始燒著。
鳳驚雲袖擺一掀,小順子與姜衡立即聞到了一股香味,二人一臉茫然。
「火燒起來了,毒揮發,煙有毒。」她解釋。
小順子興奮地道,「那些殺手又會被毒死……」
還沒來得及高興,只見那一百多名殺手全都統一往後退到足夠安全、煙熏不著的距離。
鳳驚雲凝眉,「幕後指揮的那個人不是吃素的,上了一次當,不會有第二次。等林子被燒得差不多,毒煙散了,他們就會衝過來。」
見主子都皺眉,小順子也急壞了,「主子,還是逃吧。」
她面色淡然若水,「我不喜歡逃。」
「性命悠關還談喜不喜歡的,天底下怕是只有主子您了。」小順子哭喪著臉,「主子,您真是好風趣。」
她承認,「好像我是有點風趣。對方人數太多,又有備而來,就算我使毒再厲害,怕是也抵擋不住了。」
這回,小順子與姜衡很安靜,兩人悄悄地拿了劍,眼見林子慢慢被燒了一大半,兩人都一副蓄勢待發、示死如歸的表情。
「你們不用太緊張。」她負手而立。
兩人一臉期待,「主子有辦法?」
「我擋不住,就不擋了。」
「不擋不就死了……」小順子急得想哭,「主子,咱們都快死了,您還有心思開玩笑……」
「誰跟你開玩笑了?誰說我不擋,就會死?」
「難道那幫子殺氣騰騰的黑衣人會放過咱們?」
「剁成肉漿還差不多。」
「那……」
「我們不擋,自然有人會擋。」鳳驚雲走到大床邊,撿起君寞殤先前被脫下的衣服,在裡頭摸索了幾下,找出了一枚信號煙花,走到窗前燃放。
信號煙花在空中爆炸開來,泛出點點的美麗星光。
是殤王召集下屬的信號。小順子眼睛一亮,「小姐,您怎麼不早點燃信號?」
她的目光望著窗外遠處的林子,著火的林子呈個環形,將屋子圍在了中間。要不是林子離屋子有足夠遠的距離,怕是連屋子也會燒起來。
火勢太猛,隔著大火,看不到大火的另一邊,那票殺手是什麼狀況。
她默然啟唇,「一則,我以為足夠能應付。二則,我想看看對方究竟有多強大。早先探到行雲閣外圍有數千人圍困,加之攻進來的殺手眾多。在堂堂天子腳下,京城南郊,敢這麼做、有能力、有那麼大勢力的人,祁天國只有四個。」
「此四人是誰,小的知道。」小順子指了指床上,「殤王是其中一人,還有就是太子、皇上以及齊王。那麼想要殤王命的,肯定是那三人當中的一個。」
「你說得對。」
「小姐,您說,究竟是太子還是皇上,又或者是齊王想殺殤王?」
她若有所思,「他們都想殤王死,死了幾百名殺手,幕後之人至始至終沒有親自露面。究竟今晚幕後之人是誰,我也斷定不了。」
小順子焦心地問,「您說殤王的救兵何時能到?」
「兩三盞茶的功夫吧。」
「啊?那麼久?」小順子蔫了,「最多一盞茶的功夫,估計毒煙就散盡了,要是救兵到之前他們就攻進來……」
她嘆了口氣,「只能說明,我鳳驚雲還是不夠強。」
「主子,您別這麼說,在女子中,您已是出類拔粹,聰穎絕頂了……」
「是么。」她神色有些沉凝。倘若幕後的人是齊王,說明齊王根本不會為了她放棄江山。
空氣因周圍的大火而格外地炙熱,她的心情也添了幾許煩悶。君佑祺說過的話還歷歷在目:
「不論前方是溪、是河、是海,哪怕淹死在浩瀚的海洋里,本王也無怨無悔!」
「本王說過,不能沒有你……狠狠地發過誓,一定要贏得你的心,一定不辜負於你。」
「本王要的女子,從來沒有別人,只有你!」
她閉了閉雙目,走到房中一隅擺著的琴案前坐下,指尖撥動,絲絲縷縷的琴聲自指下傾瀉而出,映著月兒皎潔的光芒,潺潺緩緩,好聽得勝過最悅耳的天籟之音,連因燃燒而污濁的空氣都似乎多了些許清輝。
琴聲飄得老遠老遠,連行雲閣里候命的殺手也聽得呆住了,騰騰的殺氣都似乎淡去了不少。
行雲閣外圍一片黑壓壓的執劍黑衣殺手中,第一排殺手有九名,九人皆騎著棗紅色的高頭駿馬,第一排中間的那人格外醒目,他臉上戴著白色的面具,面具看不出材質。
面具的造形無相,輝映著他一身氣勢震懾人心,威儀嚴謹。
其餘殺手連呼吸都不敢重。
不時有人向他報告行雲閣裡頭的情況,足見他便是所有黑衣人的首領。
相隔甚遠,行雲閣外圍一般人聽不見那飄渺的琴聲,那領頭人內力絕佳,夜裡又寂靜得詭異,他清晰地聽見了。
悠揚寧靜的琴聲如泣如訴,蕩氣迴腸,使人不知不覺回想起了最初時的美好光陰,心跡清澈如初,隨著琴音漣漪澎湃,又似在波瀾壯闊的大海中乍浮乍沉,令人的心沉得窒息。
他安靜地聽著,黑眸暗如子夜。
一名殺手越過牆圍飛身而來,單膝跪地拱手,「主人,毒煙散得差不多了,火勢已弱,可以攻進去了。」
沒有猶豫,他大手一揮,數千名殺手越牆而過,向梅林小築的方向勢如破竹。
小築的廂房裡,鳳驚雲的心思有幾分沉重,君佑祺溫和悅耳的嗓音仍迴響在耳畔:
「若是今生不能與你在一起,本王會覺得天昏地暗、天荒地老。」
「你是本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第一眼便認定了你,本王就算死,也不會鬆開你的手……」
「為了你,本王願意放棄江山,只想與你結為連理比翼……沒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越是彈奏下去,琴音越是沉重。
一批殺手提著水桶往已弱的火里澆,很快澆滅出好幾條道,百名、千名殺手蜂湧過來,速度極快。
小順子大喝,「小姐,不好了!救兵沒到,他們殺過來了!這回真是變成肉漿都不夠爛了!」
他與姜衡畏懼莫名,提劍剛要衝出外頭去拼殺。
鳳驚雲冷沉下令,「回來,凝心靜氣,把耳朵堵上!」
兩人反射性地聽令。
她彈琴的手勢加快,琴音陡然升高,氣勢如虹、像湍急的潮水般四溢開去,一**音律如魔音穿腦,聽聞者瞬間感到耳膜與頭腦巨痛無比。
「啊!」
「啊……」
「啊啊啊啊……」
長劍紛紛落地,數千名殺手同時發出凄慘的哀嚎,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突兀。伴著急風暴雨般的琴音,鳳驚雲的嗓音不急不徐,宛如天籟般靈空響起:
京城南郊一帶,梅林小築。
寂寂彈琴風外,苒苒采香徑畔,橫截古溪頭。
當時風物,如今煙水雲闕。
處處山明水秀,歲歲春花秋月,漫天血染秋。
聲音飄飄蕩蕩,琴律卻使得人痛苦不堪,不堪忍受者甚至揮劍自殺,一時間,無數殺手停滯不前、東倒西歪。
排列在所有殺手後方的九匹駿馬上的九名黑衣人雖然也受了影響,卻因內力極為深厚,魔音造成的傷害尚能忍。
「主人,是失傳已久的音波功!」一名馬背上的黑衣人拱手,「再這樣下去,怕是所有人都會不堪忍受,瘋的瘋、傷的傷、死的死。」
「音波功分為六重,並無特定的旋律,一重音律悅耳,二重能對人進行干擾。到第三第四重能傷人。第五重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