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殤王的命格5
她瞪大了眼睛在看,非常的興奮,本王感覺到,她是真的開心。」
陳述著過往,連他的臉上都似乎有著興味,「每一次,當本王快被打死、砍死、毒死……只剩一口氣的時候,她又出手相救,將本王救活。然後,她就讓本王記著她的救命之恩。每一次都得牢記著。」
他的聲音里充滿了感激,「本王銘感五內,深深地記著她的每一次相救……到本王十歲為止,九十九次。本王真是覺得好可惜,她救不滿本王一百次。就差一次,她都多救不了。」
「好殘忍的離妃。」她的語氣也很平緩。
他搖頭,「不,你忘了,她是世上最好的母妃,她怎麼會殘忍呢,不過是恨本王、恨君舜而已。她若是不夠『好』,本王又豈能活著?」
「是啊。果然是『好』。」她的臉上也沒什麼表情。這些他所經歷過,在常人聽來畏懼得惡寒的過往,她卻覺得沒什麼。
曾經,她接受殺手訓練時,亦是一步步成長,一百名優秀的『基苗』里,平日大家一起吃飯、睡覺、訓練,有一天,一百名夥伴卻要兩人一組對決,輸的,就是死。
被對方殺死。
於是,只余了五十個。
五十個里,隔不久,再次二人一組對決,如此循環下去,最終,只余兩個人。
她是其中一個,另一個是她在組裡的好姐妹——七號。
她們是沒有名字的。
以一到一百的代號來區分。
她是一號。
她與七號一直互相鼓勵,互相進步,互相照顧,最終戰勝了所有的人,只余她們二人組。
終場對決,她勝七號一籌,可是,那時年幼,她與七號感情甚深,她捨不得殺她。
七號快輸的時候,故意不打了,還記得那時七號說過的話。
「一號,我愛你。殺了你,比殺了我自己還難受。」她淚流滿面,一把刀插進了自己的腹腔,鮮血直滲,「你要好好活著。」
她很焦急地擁有著她,嘶啞地吶喊,「七號,你不要死,我寧願自己死,也不要你死。」
「這可是你說的。」七號聲音狠戾,匕首插進了她的腹部。
她滿臉的不可置信,七號一把推開倒下的她,冷冷地說,「我打不過你。所以,只能利用感情。現在,我贏了。」手中把玩的匕首,那是一把彈簧匕首,插進自己腹腔時,她按動匕首上的按鈕收了刀鋒,沒刃的匕首朝自己捅時,壓破了事先藏在腹部的鮮血袋,造成捅出了血的假像。
但,捅向她一號的時候,匕首的刃卻彈了出來,真的要捅死她。
七號沒有慚愧,只有一個殺手的冰冷,「起初,我沒打算跟你做姐妹,因為你的實力太強,我料到最終肯定輸給你,所以蓄意接近你。殘酷的環境下,我們互相扶持的過程中,我對你真的有了姐妹情。但是,相較於活著,一切都微不足道。既然你寧願自己死,也不要我死,那你就去死吧。」
「你說得對,相較於活著,一切都微不足道。」那時的她,也就是一號拔出七號插/進她腹腔的匕首,一把甩過去,鋒刃直接捅進了七號的嘴,插穿了她的頭部,只餘一個匕首柄露在外頭。
七號死不瞑目地瞠睜著眼,嘴裡連慘叫聲也發不出來。
她一直記得七號臨死前不甘,又恐懼的表情。
她一號被捅了腹部,因為暗中習醫,點了傷口周邊的穴道,血流速度變慢,沒有死,傷又養好了。
但她最好的姐妹七號,卻死了。
原以為,一百個里,她成為唯一的一個,也是最優秀的一個。
哪知,那只是一個開端。
原來,組織同時訓練的另九組一百名『基苗』,也進行著一樣殘酷的訓練,九組中,活下九名。
然後,九名連同她在內,一共十個,混殺對決。
她一號成為了最終還站著的那一個,旁邊是九具格外出色的屍體。
她成為了千里挑一。
她所在的殺手組織,正因殘酷出名,旗下殺手,全部是千里挑一,所以,組織的名字,也叫『一號』。
再然後,她以各種假名、身份,被安排出具一件又一件,沒有止盡的殺人任務。
手段狠絕、殘酷,為完成任務不擇手段,逐漸地,她被黑白兩道封為『地獄天使』。
每一件殺人任務,她都要完成,如果不能完成,那她就會被組織所派的其餘殺手追殺。是以,她從未失敗,也不能失敗。
孫建峰走進她的生命后,她化名沈治洛,償到了情愛的滋味,她厭倦了殺手生涯,精心策劃滅了『一號組織』,一心要與孫建峰過普通人的幸福生活。
最終,她仍然在墮落在無邊的地獄。
以她的出色優秀,明明在執行殺人任務時,用了數次美人計,她都保住處子之身,第一次給了孫建峰,他卻連信也不信,還說她是噁心地、裝的。
她真是有冤無處訴。辛苦地、極力地維護住的清白給了他,原來他一直認為是她在裝逼。
這點還無所謂,孫建峰那個賤男既然認為她是裝的第一次,在他破她身時,認定她裝,卻還故意哄她,憐惜地說了一竄話。
「小洛,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我一定會好好愛你!」溫存得讓她心醉的聲音。
厲害的高手啊,他一裝,就裝了兩年,裝到要了她的命為止。
當時的承諾讓她心折,讓她傾付了所有,現在回想起來,只想吐。
恨不得再把孫建峰那個虛偽的男人再殺個一百、一千遍!
君寞殤可憐嗎?
或許別人會同情她。
歷盡了一切的虛偽情愛,殘酷血雨。
她鳳驚雲的良心早已泯滅,沒有同情心。
她若有心,就活不到今天。
沉默的氣蘊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
君寞殤沒有再開口,但他能感受到,來自她身上絕不輸於自己的陰暗氣息。
越來越覺得,她不像個人,如同他一般,是沉墮在地獄的幽冥。
不適合、也不能有人間的情愛。
沒有再看她一眼,他涼薄地笑了,俊美的右頰恢復冷森得詭異的寒漠,魅影一閃,人已無蹤。
鳳驚雲沒有看他一眼,蓮步不急不徐地往華陽宮而去。
良久,乾坤宮裡才派了宮仆出來清理那慘死的四具太監屍首。
也就像垃圾一樣搬走、扔到亂葬崗,無名無姓,也許,沒人知道他們曾來到世上走過一遭。
……
齊王府書房,君佑祺站在窗前,深邃漆亮的眸光望著遠方,眼神並無焦距,似在考慮著什麼。
小廝園子稟報,「王爺,宮裡傳出消息,您派去監視殤王的暗探死了。包括皇上、皇后、太子派去監視殤王的暗探,三人一併被殤王發現,一招就同時被斃命。您派的暗探死得格外慘,頭被真氣掃斷。」
君佑祺面無表情,「本王料到那些個不中用的東西,沒一個能監視得了殤王那個妖孽。」
「既然您知道沒用,為何……」
「只不過提醒君寞殤,他的舉動,皇宮大內,還是無數人在關注。」
「王爺,大事不妙,殤王野心滔天,原本那些數以百萬計的半月教徒雖然遍布祁天國、乃至整個天下,但畢竟是邪魔外道,得不到世人認同。如今,殤王正了名銜之後,打著朝廷的王爺、皇三子的名號,控制了五座城池,分別為許洲、倉定、碓門、晉陽,鄴郡,五大城池。殤王迅速將旗下十萬計教徒收編進軍隊,成為直接受殤王指軍的正統朝廷軍師。再這樣發展下去,整個朝廷江山岌岌可危!」
君佑祺表情凝重,「太子那邊,可有什麼動靜?」
「太子自華陽宮裡與殤王對決,輸給殤王之後,重傷躲在東宮休養,現下應該好多了。太子已暗中派人掌控殤王所操控的五大城池周邊的城鎮,以抑制殤王的勢力繼續擴張。」
「形勢嚴峻吶。」君佑祺不由得嘆了口氣,「妖孽果然是妖孽,非尋常人能對付。」
「王爺,您趕緊下個對策……」園子急得火燒眉毛。
「從父皇給君寞殤那個妖孽正了名銜的那一刻開始,本王就料到了會有今天。」君佑祺唇角勾出嘲諷的笑,「太子正在抑制殤王勢力的發展,贍養軍隊,需要大量的錢與糧草,就憑那五座城池的貢稅,也就能養活十五萬大軍。其餘教徒要收編為軍,還得循序漸近,耗費時日。」
「王爺,那該怎麼辦?」
「半月教眾太多,遍布整個天下,朝廷打擊了無數次,不管是本王,還是太子皇兄,抑或是父皇,都奈其不何。」君佑祺看似紈絝的眼瞳微眯,「想要根除半月教,已經是不可能。」
「難道就任由殤王的勢力擴展下去?」
君佑祺深沉地笑了,「看似山窮水盡疑無路,實則柳暗花明又一村。」
「王爺,小的不懂。」園子覺得主子的話好深奧。
「以前是本王走錯了方向。現下……」他眸光陰沉深邃。
園子快急哭了,「小的只覺得王爺您再不有所布署,可就處於極為被動的地步了。」
「那又如何?」他又次遙望著遠方,那是皇宮的方向,「本王答應過雲兒,放棄江山。」
園子下巴驚得差點掉下來,「王爺,您策劃多年、運籌帷幄、勢力雄厚,與殤王、太子一爭高下,未必會輸,難道您真的要為了鳳四小姐,放棄大好江山?」
「你說呢?」
園子跪地哀求,「主子,求您別糊塗,只要您登上了皇位,天下女子可以予取予求,千萬別為了一個女子犯傻啊!」
「你起來吧。本王自有主張。本王決定的事,沒有任何人可以更改。」
……
夜幕廣褒,黑沉沉一望無際,彷彿無邊的濃墨重重地渲染開,星兒沒了影子,連月亮也躲到了雲層后。
華陽宮的其中一間藥房里,鳳驚雲忙完了一天,走出門。
今天君寞殤走後,她便回了華陽宮研究醫藥,時間晃然,她抬首看了看天幕,按現代的時間來算,大約是晚上十點吧。
夜風吹過,院子里的樹木隨風搖曳、婆婆沙沙。
涼風吹得人格外醒神。
已命小順子去歇下了,忙了一天,她覺得有點累。
吱呀!一聲,推開房門,走進廂房,房裡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原本,她又想離開房間,先自己去廚房弄點吃的,她的視線倏然透過連著客廳的卧室中間的垂簾,目光落在卧室中間的桌子上。
她的視力一向比常人好很多,夜裡沒有光也基本能視物。
桌上擺著一盤炒肉、一盤青菜,以及一副碗筷。
一個大缽里裝著煮好了的米飯。
她的目光又移到床上,只見被褥隆起,褥子里躺了一個人。
隨著進門,一股子濃重的酒味撲鼻而來,整個房間都瀰漫著刺鼻的酒味。
是誰那麼大膽子,未經她允許,居然睡在她床上!
一股怒氣蘊升自她胸腔,她大步走身床邊,順道點燃火熠子,指尖一彈,火星飛掠而過,點燃了桌上的燭台。
燭光照亮一室。
那湖綠色的被褥外頭,一條胳膊壓在被子上,黑袍廣袍,袖口還鑲著華美的綉紋。袖子半撩著,露出一隻皮膚顏色白得過火的手,那大掌很寬,手指修長而有幾分優雅。
他的右臉壓在枕頭裡,左頰戴著玄灰色的寒鐵面具,如墨的黑髮凌亂地散在枕頭上,幾分狂野、幾分霸道!
一地亂七八糟的酒壺,沒一個壺有蓋子,顯然都是喝光了的空壺,東倒西歪亂了一地。
鳳驚雲微瞟了一眼即有數,地上的酒壺居然有二十個!
不用說也知道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誰了。
該死的君寞殤居然喝了二十壺酒醉倒在她床上,以為白天聽他一點心事,他就能隨意進她的房?
當她這是什麼地方!
一把掀了他身上的被子,她狠狠地搖晃著他,「你給我起來!」
那力道之重,怒得幾乎要將他的胳膊扯下來。
唔……睡意正朦朧,被吵到,君寞殤睜開了血色的瞳眸。
他的眼皮子半眯著,沒有完全睜開,瞳光不若平常的冷森。
血紅的瞳子不甚清晰、醉意朦朧,「母妃……」
次奧!我長得很像你娘么?鳳驚雲眉頭都皺在一起,「我叫你起來!」
真搞不懂君寞殤,他娘那麼壞,他連喝醉也想著?
他的大掌無意識地拍上左邊臉上戴著的面具,位置正好按在左眼上,「準備……好了……」
「準備什麼?快點準備滾出我的房間。」忙了一天,她有點累,又餓,原想吃了東西就睡個舒服大覺,被他攪弄得整個房間里都是酒味,熏得她怎麼睡?
「眼……」他無意識地呢喃著,「挖眼……」
她扯住他的動作一僵,「你說什麼?」
他的意識很昏沉,翻了個身呈個大字躺在床上,仰面朝上,「挖吧,準備好了。」
想到他之前打在左面具上的手,想到他斷續的話,串聯起來,鳳驚雲倏然聽懂了這個醉鬼在說什麼。
他的母妃要挖他的左眼!
天,離妃究竟對他做了什麼!
殘酷如她,都不由心一凜。
別人再狠、再毒,那都是有一個敵對的立場,都不是母子關係,可是,離妃是殤王的生母!
「還是……」他俊異的臉上沒有畏懼,只有痛楚,「會痛……箭扎進左眼珠,眼球爆了,還是會痛……」
她坐在床邊,看著床上醉得一塌糊塗的他,皮膚依然僵白,他的體質,約莫喝醉了也不會像常人一般皮膚髮紅,依然是滲人的白皙。
「剜刀……太鈍了……」他似乎沉浸在過去里,神情有幾許不安,「箭扎爆左眼……再剜出來……」
「君寞殤……」她紅唇輕啟,語氣沁涼。
聽著她極致悅耳的嗓音,他血色的瞳子里閃過一縷清明,似乎酒意也退去了些許,「你來了!」
她輕一頷首。
「這是你第一次叫本王的名字……」他開心地笑了,笑容不若平日的邪氣,只餘一種深深地、深得讓人難懂的意味,「本王喜歡你叫本王的名字,再喚一遍,好不好?」
她不是仁慈之人,沉默不語。
「時間過去好久了,久得本王都快記不得了。」他又沉浸在回憶里,眸光半是迷濛。「本王有一個世界上最好的母妃,她不斷向君舜通風報信,當本王快被君舜派的人殺死,快斷氣前,她就會出手救活本王的命。」
「每救一次,就深刻地讓本王記住她的救命大恩。本王是個聽話的孩子,一直照她的吩咐記著。她讓本王到時候,一併將恩情還給她。本王從不欠人,即便是母妃,亦不會欠。」
他的聲音如暗夜中的幽魅,幾許蒼涼,「突然有一天,她說,過幾日是本王九歲生辰,那天,她要給本王一個驚喜,要本王做好準備。為何經歷了諸多磨難,本王還會那麼天真呢?天真到以為,她終於有了一絲溫情。」
她靜靜地聽著,像一個最好的傾聽著。
他又說下去,「本王九歲生辰的當天,上山去了,本王去獵了一頭鹿,處理乾淨了帶回家。」
想了想,他皺眉,「不……那個地方只是臨時落腳點,不能稱之為家,不能。」
她伸手撫著他散亂在枕上的髮絲,他的頭髮有些粗硬,不如自己的柔軟。
「回了『家』之後,本王將處理好的鹿肉切成塊晾曬,留了一塊新鮮的,炒了一盤鹿肉,又將山裡摘來的野菜,炒了一盤野菜,煮了一鍋飯,等著母妃要給我的驚喜。她說……」
說到這裡,他笑了起來,「母妃問我,還記得欠了她九十九次救命之恩不?我說記得。她說今日該還了。我當時就明了了,以為她會要我的命,哪知,她只是要我的雙眼。真的太仁慈了。」
鳳驚雲白皙的小手移到他的面具上,他僵了一下,似怕她倏然揭開他的面具似的,大掌捉握住了她的小手,「九歲以前,本王是不戴面具的,住的地方,要麼無人煙,要麼人很少,也不會有多少人被本王的左臉嚇到。那晚,本王安靜地躺在床上,母妃用一支箭****本王的左眼,然後,她用平時削竹籤的剜刀,一點一點的將本王的左眼球剜出來……」
他臉上的表情很麻木,「沒有麻沸散、**葯,本王就這麼清楚地、神智清晰地,用右眼,看著她挖我的左眼。本王沒有喊一聲痛,甚至沒有昏過去,你說,本王勇敢吧?」
她感受著他大掌包裹住她的冰涼溫度,輕應一聲,「嗯。」
「然後……」他思了下,「還沒到然後,在挖雙眼前,她說,九歲生辰挖一顆眼珠,待本王十歲時,再挖一顆。這樣,本王就還清她的恩情了。她看了本王的雙眼半晌,動手前,她真的想了很久,最終,她選擇先剜左眼。你知道為什麼嗎?」
她搖首。
「因為本王的左眼球是正常的漆黑色澤。君承浩第一次見到本王時,不是盯著本王左頰的面具看么?他約莫是在想,為何本王不露左眼,要露出一隻腥紅色的右眼。」他唇角的笑又邪肆起來,「君承浩肯定不知道,本王的左眼球已經沒了。母妃說本王是妖孽。」
「不對……」停了下,他又說,「母妃說本王不止是妖孽,還是一個她恨得發瘋的男人所給予的妖孽,本王就不該活在世上!本王活在世上,就是要還彌補她那顆破了窟窿的心。能讓本王活著,她一再強調,是她太仁慈了,是她不好,是她還不夠狠……」
「雖然住得偏遠,離群索居。偶爾看到過本王的人,還是會被本王嚇著,然後,好多村民會舉著火把到我的『家』來,要燒死我這個孽蓄,燒死我這個妖怪、異類。不止君舜派人誅殺我,母妃救了我多次,連那些村民要燒死我、打死我,害怕我帶給他們災難,要將我以血肉之軀活活祭天,母妃也是救過我好些次數的。」
他有些痛苦地嘆息,「我還是不夠好,分不清,我這個於世不容、會帶災的妖孽,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