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同歸於盡
半月之後,鄭修儀收到了德妃邀她湖心亭賞景的帖子。
除了帖子之外,德妃還另外備了一份『大禮』一同送給鄭修儀。
據說鄭修儀看到這份帖子和禮物之後面無血色,驚恐難安。
暮雪將蒹葭宮線人送來的密信燒掉之後,心中暗想,看來又要有好戲上演了。
因為那份『大禮』,鄭修儀恐怕不敢不去赴約。
十一月初一,天氣陰沉的很。昨夜一層寒霜降下,令原本就寒涼的深秋更多了一份蕭索,反倒是後宮中的幾棵銀杏樹的葉子,因為霜打,而變得更加鮮紅,明亮,像是被寒霜度了一層淡淡的光一樣。
湖上,德妃和鄭修儀乘舟而游,相對而坐。划船的宮婢竟然是長春宮的廚娘錦繡,想必德妃是看中了她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的啞巴,所以才讓她來划船。
德妃望著面前神色緊張的鄭修儀,冷笑道:「真沒想到你會來赴約,本宮還以為要白等一場了呢。」
「有德妃娘娘那份『大禮』在,臣妾怎敢不來呢?」鄭修儀盡量讓自己表現的鎮靜,她不能慌,不能亂,否則會更加的被動。
「鄭修儀你喜歡就好,也不枉本宮費這一番心思。」德妃撫弄著自己手上紅艷的豆蔻指甲,這是今天早上她剛塗的,如果換作以前,她一定不會選擇這種紅得扎眼的顏色,但是如今,她卻愛極了這紅的近乎艷俗的色彩!因為只有這樣的濃烈的紅,才能掩住她指甲的蒼白,和她內心的傷痛。
鄭修儀的拳頭攥緊,如今她的指甲倒是素凈的很,絲毫不見往日的張揚明艷,反而盡己所能的去低調內斂。
「德妃娘娘有什麼話不妨明說……」她為偽裝的再鎮定,最後顫抖的尾音也泄露了她此刻內心的慌亂。
德妃施施然一笑道:「本宮說的很明白啊,那份禮物,妹妹你喜歡就好。」她就是要這樣吊著她,折磨她,因為只有未知的恐懼才最令人膽寒。
鄭修儀不說話,直直的看著面前笑的可惡的德妃,她真的很想衝上去,撕碎這張臉!這個掌握了她最大秘密的女人,她一定要想辦法除去!
「聽說前些日子你養的那隻狸貓死了?」德妃猛然間轉換了話題。
鄭修儀一愣,道:「是。」這個事情太小,她根本沒放在心上,一隻貓而已,死了就死了。
德妃見她那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卻以為她是刻意遮掩,不願多提,又繼續問道:「聽說那貓死狀很奇怪,先是四肢抽搐,而後口吐白沫——」她眼神緊鎖鄭修儀,想從對方的表情上看出一絲慌亂的端倪。
「是嗎?這臣妾倒是不知。」鄭修儀聽到此處也開始疑惑,為什麼德妃對她的一隻貓如此關心。
「那月寒散,你總該知道了吧?你那貓就是誤食了月寒散而死的!」德妃一時間氣血上涌,憤恨的眼睛里紅絲遍布,隱隱的浮上了一層淚光。
鄭修儀恍惚道:「你胡說什麼?不錯,我手中是有月寒散,可是那貓是自己病死的,關月寒散什麼事?」
咔——
德妃扣在小桌沿上的豆蔻指甲折斷,紅色的血珠自指甲的縫隙里溢出,兩種紅色交疊,難辨彼此。
「鄭修儀!事已至此你還要跟本宮狡辯?本宮的小皇子就是你用月寒散害死的!」德妃的聲音凄厲,目光似鬼魅一般狠絕。
鄭修儀大驚,慌忙辯解道:「我沒有!沒錯,我是做過很多害你的事情,但是小皇子真的不是我害死的!」
「那隻貓和小皇子的死狀一樣,我的小皇子就是被你用月寒散害死的!」德妃已經認定了,不管鄭修儀怎麼辯解,都是越描越黑。
鄭修儀慌亂之餘,腦海飛速旋轉,想著怎樣為自己開脫。
「真的不是我做的。這後宮中想要除去你我的人比比皆是,淑妃這段時間那麼沉寂,焉知不是再籌謀些什麼?還有姚昭儀,她如今獨擅專寵,霸著皇上,興許就是想看你我相爭,她們坐收漁利呢!」
德妃冷笑道:「鄭修儀,算起來你我一同入宮也有三年的時日了,別人不了解你,我還不了解你嗎?恩恩怨怨其實早就算不清了。我害過你,你也害過我……可是你最不應該的就是害死我的皇兒!哪怕你殺了我,我都不會如此恨你!鄭修儀,我累了,想必你也乏了吧?不如就讓我們黃泉路上做個伴,把這些恩恩怨怨都徹底了斷了吧。」
鄭修儀聞言,猛然慌亂:「你什麼意思?誰要和你黃泉路上作伴?」她猛然站起身,才發現自己的繡鞋已經被湖水侵濕,冰涼的感覺順著腳底直襲她的五臟六腑,瞬間,她被死亡的恐懼吞噬。
德妃忽而燦然一笑,對著錦繡打了個手勢,而後錦繡點頭,扔了船槳,一頭扎入湖水之中,朝著岸上游去。
水一點點的滲入小舟,漸漸的沒過了鄭修儀的腳踝。
「來人啊!救命啊!這小船滲水了!」鄭修儀大聲的呼喊著,可是卻久久都得不到迴音。
看著鄭修儀大驚失色的樣子,德妃笑的更加如沐春風:「不用叫了。本宮早就把所有奴才都支開了,為的就是要和你做一個了斷。」
鄭修儀急切:「真的不是我!我敢對天起誓,如果小皇子是我害死的,那就讓我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德妃臉上的笑意消失,表情驟然冷卻:「你的確該下地獄!你敢說你從未動過除掉我皇兒的念頭?那我懷孕七個月時又為何會突然早產?鄭汝芳!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是你做的手腳!」
鄭修儀只覺得一個雷在自己的頭頂炸開,她知道,原來她什麼都知道!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你放我一條生路,以後我唯你之命是從好不好?」鄭修儀哭泣著懇求,但是德妃卻置若罔聞。
此時的小舟已緩緩下沉,鄭修儀膝蓋以下都沒入了湖水中。
德妃笑道:「這湖水涼的讓人好生爽快。哈哈哈,鄭汝芳,本宮自幼在江南水鄉長大,水性極好。你呢?地地道道的北方女子,可曾識得水性?」
鄭修儀已經無法回答她了,她慌亂的掙扎著,水已經沒過了腰際,可是她卻不知道,這樣無謂的掙扎只會讓身體下沉的更快。
「救命——救命——」
鄭修儀的頭仍能勉強的浮在水面,她拚命的呼喊著,希望上天能賜予她一線生機,她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她還有父母哥哥要照顧,她不能就這樣死在這裡!
慌亂中的鄭修儀卻沒有發現,德妃的身影此時已經消失在了湖面。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