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3章 長鳴

  和尚們奮力抵抗。


  但是他們只有棍棒。


  官兵們卻有刀子。


  還有火器。


  所以和尚們的死傷很是慘烈。


  當時的戒色也奮力的朝著秀兒的廂房跑過去。


  他只有一個念頭，帶著秀兒和馬一鳴離開。


  但是當他跑過去的時候，他卻看見秀兒的死亡。


  她死的很慘。


  她被那些官兵凌．辱致死，後來他才知道，這個秀兒，就是那個王爺的女兒。


  他看著秀兒死在他的面前，那一天的戒色像是瘋了一樣。


  他殺了很多人。


  很多官兵都死在他的手裡。


  但是無論他怎麼殺那些官兵。


  秀兒也回不來了。


  這一天，他失去了自己最喜愛的人，也背叛了自己的信仰。


  戒色很是傷心。


  殺出重圍之後，他離開了護國寺。


  他在外面流浪了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這大和尚彷彿看不見了馬一鳴。


  或許在他的記憶里馬一鳴早就已經死在了那場變亂裡面。


  其實馬一鳴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後。


  經過這次事情，馬一鳴也明白過來。


  那個不願意離開護國寺的靈魂，恐怕就是眼前的這個戒色。


  而在這個故事最初的版本里，馬一鳴是根本不存在的一個人物。


  是他自己接受了秀兒的好意，是他早就背叛了自己的佛祖，他對一個女人動了心，雖說什麼都不沒做，甚至都沒有向那個女人表白，但是，這種感覺卻一直成為他的負累。


  他覺得自己不應該這樣，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做。


  也不知道應該如何做。


  他只有沉默。


  在外面流浪的時候，他依舊是一個和尚，一個清心寡欲的和尚。


  經過那一次事情之後，他好像整個人都升華了。


  波瀾不驚，對任何事情都是如同一口古井一般，無波無瀾。


  從和尚來說，他已經是一個頂尖的和尚，但是他內心的煎熬，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若干年後。


  護國寺再度興旺起來。


  從前那批死去的和尚和香客。


  早就消失。


  甚至一點痕迹都沒有留下。


  還會有不少人跑到這個寺廟裡面來上香，還是有不少人會喜歡到這個地方來。


  他也回來了。


  沒有人認得他，沒有人知道他是誰。


  只知道，他是一個很厲害的和尚。


  佛法很好，慧根很高。


  他在這裡掛單。住在秀兒曾經住過的地方。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出過寺廟的大門。


  每個人的內心都有一個走不出來的深淵，很明顯，這和尚已經掉入了這個深淵當中，他不想走出來，也不會走出來。


  和尚日復一日的做著相同的事情，每天都是敲鐘念佛，只是那佛，是否還在他的心裡，或者說，秀兒一直都在他的心裡，就不知道了。


  「你可以離開了嗎？」看著面前已經是耄耋之年的老和尚，馬一鳴淡淡的說道。


  這個世界，是戒色的一生。


  這一生，最輝煌，也是最幸福的，就是他在寺廟裡面，和秀兒一起的日子。


  這也是那和尚一直良心不安的一個原因。


  他一直覺得，他這樣做，就是背叛了自己的佛祖。


  儘管他和秀兒什麼都沒有發生。


  或者說，他一直懊悔，沒有將自己的心思說出來。


  「你來了。」戒色緩慢的睜開滿是皺紋的眼睛，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這個世界，開始下雨。


  「我一出現的時候，你應該就知道我是誰。」馬一鳴那叫一個無奈，他還傻乎乎的跟那和尚掏心掏肺，尼瑪現在想想，馬一鳴就想掐死這個釘子戶：「現在可以走了么？」


  「你覺得，我願意走么？」戒色淡淡的說道：「我用我一輩子將我圈禁在這裡，我想要的，難道你不清楚么？」


  「不清楚。」馬一鳴揉著眉心，說道：「我算知道你為什麼不去找你家佛祖了，因為你相信佛祖，但是你的佛祖到最後卻沒有拯救秀兒，所以，你不知道你是應該繼續相信佛祖，還是別的什麼。」


  「不是。」


  「那你就是覺得，自己這輩子都是一個頂尖的和尚，突然你的生命中出現了秀兒，你的心背叛了你的佛祖，等秀兒死後，你隱姓埋名的度過了一段時間之後，你發現你這樣對待你的佛祖，心有不安，所以你用你的一生甚至是永生，將自己圈禁在佛寺裡面，讓自己給你的佛祖來贖罪，對吧？」


  馬一鳴這話，讓和尚有些動容。


  很明顯，這一根筋的和尚就是這麼想的。


  馬一鳴很是無語的說道：「戒色，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佛祖其實根本不在乎你是不是半路上背叛他了。」


  戒色沒有說話，只是淡淡的閉上眼睛。


  「不然你為什麼下雨，這個世界是你的靈魂所創造的，你不願意離開，不是因為你覺得你背叛了佛祖，所以你需要用自己的一生來維護，而是你忘不了秀兒，無論你念了多少佛，你的佛依舊住不進你的心裡，因為你心裡有其他的人。」馬一鳴連忙說道，指了指戒色的心臟。


  戒色的身形一晃。


  「走吧，留在這裡做什麼呢？你等她了這麼多年，她都沒有出現，難道你還沒有發現問題么？」馬一鳴一語道破。


  和尚這一根筋的始終認為，秀兒的靈魂沒有離開，應該就在這寺廟的附近，所以在外面流浪了那麼久之後，這傢伙還是回來了，聽上去他像是為了自己的佛祖，實質上，他是為了等她。


  馬一鳴站起來，開始吟誦倉央嘉措的詩歌。


  「那一天，我閉目在經殿香霧中，驀然聽見你頌經中的真言。」


  戒色的身形一晃，不可置信的睜開雙眼。


  「那一月，我搖動所有的轉經筒，不為超度只為觸摸你的指尖。」


  「那一年，我磕長頭匍匐在山路，不為覲見只為貼著你的溫暖。」


  「那一世，我轉山轉水轉佛塔啊，不為修來生，只為途中與你相見。」


  馬一鳴吟誦完畢，笑意盈盈看著戒色。


  戒色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突然有一行濁淚出現。


  整個世界像是碎裂的玻璃一樣崩塌。


  就在整個世界發生改變的時候，整個護國寺，也發生了改變，彼時，整個寺廟當中的所有鍾都發出長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