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別說梨花帶雨的少女,就是聲音嚴厲的婦人這會兒也跟被掐著脖子的鵝一樣,剛剛不可開交的兩人,這會兒倒是神情一致起來。
隨即婦人反應過來,臉色驚喜道:「綺綺,你醒了?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有沒有噁心想吐?」
說罷吩咐丫鬟:「愣著幹什麼?快叫大夫過來。」
地上的少女也恍然回神,一頭沖著床上的白綺撲來:「姐姐,姐姐你終於醒了。」
這少女別看看著身形纖細楚楚可憐,動作倒是敏捷,速度又快,一頭沖著白綺撞來,她這剛剛蘇醒過來還能感覺到陣陣暈眩的腦袋,要被撞實了,非暈過去不可。
婦人都臉色一變連忙呵斥,卻已經止不住她的沖勢。
卻見白綺眼疾手快,一條腿迅速一抬,腳底正撞上對方的臉,止住了勢頭。
對方那張臉也因為用勁過猛,直接在白綺腳下變了形,一時之間畫面非常滑稽。
白綺清晰感受到這具身體里前所未有的爆發力,她原本只是想止住對方,普通的勁道,卻不料要比自己想象的攻擊力強得多。
但是很快白綺就知道原因了,因為這裡是個武俠世界。
而原主的身份,則是江湖四門八派之一的白岩山莊的大小姐,自幼習武天賦奇高,到這個年齡在江湖上已小有名氣。
是正道女俠這一代的代表人物之一,那足勁就算不施加內力,也不是白綺這種普通的健身習慣的人能比擬的。
這個世界的劇情也比較典型,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別的原因,這個世界的原主也叫白綺。
江湖名門嫡長女,資質優秀長相漂亮,父母俱全家業豐厚,原本該是前途一片光明的江湖女俠。
無奈芳心錯付,從小心繫青梅竹馬的師兄,十六歲后便在雙方家庭的商定中定下婚約,任誰都得咱一句郎才女貌天賜良緣。
可婚後不久才發現,師兄雖好,心裡卻也不止一個好師妹,對方雖滿意原主這個妻子,但同樣對小姨子無法割捨。
兩個苦命鴛鴦成日里鬱鬱寡歡,長嘆短噓,師兄甚至因為取捨不能大病一場。
面對夫君的重病和周圍的壓力,原主只得同意將庶妹抬進門為妾,滿以為退讓一步,問題便迎刃而解。
豈料還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在看到夫君和妹妹終於有情人終成眷屬,終日在她面前卿卿我我還得強壓醋意,愁苦之下身體也每況愈下。
最後運氣不好一連遇上幾次門派爭鬥和江湖意外,竟然香消玉殞。
原主死後庶妹很快被抬正,原主生母白岩山莊夫人接受不了事實上門理論,卻被夫家和偏心的原主親爹共同阻撓,后不久鬱鬱寡歡而死。
而原主留下的兩個孩子,在庶妹手下倒是沒有受到一般意義的苛待,庶妹反倒是對他們比對自己的親子還好,可兩個孩子仍是越大越不爭氣,與庶妹的孩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待白岩山莊莊主因一件席捲整個江湖的災難中意外喪失后,師兄家族自然而然接手了白岩山莊的勢力和遺產,不但在災難面前存活下來,甚至壯大一層,庶妹也一生順遂,幸福安樂。
白綺一接收完劇情就樂笑了,雖然劇情只有一個籠統的概括,但白綺是可以看到原主的記憶的。
只能說白岩山莊這一家子,居然能在險惡的江湖經營這麼多年才在江家的陰謀下覆滅,真實屬不易。
先撇開白莊主和白夫人不提,這裡白綺的庶妹白語是個跳脫活潑,單純莽撞的少女。
雖說有嫡庶之分,白夫人對庶女一貫不假辭色,但白綺與庶妹之間的關係倒還好。
白語性格懶惰,天賦不佳,身為江湖門派子女,一身三腳貓功夫倒是連一般遊俠都不如。
偏偏卻充滿了無盡的好奇心和作死精神,每每犯了錯,收拾爛攤子的永遠是白綺這個姐姐,從小到大無數次被連累。
每每事後白語楚楚可憐的哭著內疚道歉,白莊主的溫言安慰,鼓勵兄弟姐妹之間包容協助。
這裡的白綺或許因為父親一貫比較偏愛白語的原因,渴求父愛的她對於父親的意願是下意識服從討好的。
因為父親樂意看到姐妹倆感情良好,所以她也做個愛護妹妹的好姐姐。
白夫人空有背景卻無心眼,整個就一憨憨,見閨女跟庶女交好只會歇斯底里,搞得子女對她都挺不耐煩。
這次白綺受傷的原因,就是一家人出去遊玩時,白語非要摘山崖邊上的一棵樹上的果子,白綺上前阻攔,被連累掉下山崖,對方自己反倒半點沒事。
好在懸崖不算高,原主輕功也不賴,只輕微的刮傷和撞傷,換普通世界,這會兒的劇本就該是布置靈堂了。
親姐為了保護自己摔成腦震蕩,正是需要靜養休息的時候,白語不顧白夫人的阻攔,非要跑床前懺悔認錯。
整個房間比菜市場還鬧騰,吵得人腦仁疼,白綺醒來的時候就覺得腦子暈乎乎的。
所以直接叫那小梨花要感同身受就給自己來一下,敲暈了好讓她安靜會兒。
可無奈小梨花既然能練就一身惹是生非本領,坑害周圍人無數自己卻每每全身而退,顯然腦迴路是不能以常人理解的。
對於自己不想聽的話,自動練就了無視技能,見到白綺醒來,一個飛撲過來,倒是符合她一貫毛手毛腳的人設。
然後就被白綺一腳踩臉上擋住了。
要說這個世界既然狗血,那必然處處伴隨著巧合。
這一幕,正好就被進來探病的白莊主看見了,見活潑可愛的幺女被姐姐用腳踹頭,頓時怒道:「阿綺,你在對你妹妹幹什麼?」
說著就連忙將白語拉了過去,見幺女臉都被踢歪了,鼻血如注的往下流,心疼不已,指著白綺罵道:「來的時候我還想著你妹妹這次調皮,連累了你,這次定得讓她好好反省。」
「不料你身為親姐,竟然如此惡毒,學你娘那副做態,對家裡人也喊打喊殺,你妹妹縱然有錯,略施小懲讓她長記性就罷了,做什麼往她頭上踹?我讓你習武不是讓你飛揚跋扈,六親不認的。」
白夫人聞言立馬就怒了,沖白莊主吼道:「你還有臉說阿綺?都是這個賤婢不自量力,從小到大她惹了多少禍?阿綺為她收拾過多少次爛攤子,這賤婢不顧阿綺剛剛蘇醒橫衝直撞,阿綺不過是下意識自保,你就心疼了?」
「你有沒有想過阿綺差點醒不過來?」
白莊主不耐道:「阿語又不是故意的,她自然是知道錯了,從她姐姐昏迷開始她就沒回過房間,姐妹倆感情好為什麼你就是要在中間挑撥?」
「知道錯了就完了?」白夫人不可置信的看著白莊主:「她的反省值幾個錢?她哪天不在反省?真的知道錯了就別連累阿綺,是不是什麼時候把我女兒害死你還護著這攪家精?」
白莊主皺眉:「咱們江湖兒女,摔摔打打本就是常事,你別什麼都怪阿語。」
這會兒大夫來了,白莊主立馬道:「大夫,來看看阿語,她鼻子流血不止。」
白夫人差點沒氣炸,一把拉過大夫:「呸!這是給阿綺叫來的,差點沒命的不看,倒是先顧著你區區流鼻血的。」
「大夫,先看看阿綺。」
老大夫被武功高強的夫妻倆爭來爭去,差點當場嗚呼。
白綺只覺得腦瓜子疼,如果面前這一幕是電視劇上面的情節,她絕對給這一集點一星差評。
太鬧騰了,家裡電視聲音開大點都是擾民。
此時她見小梨花捂著鼻子站在一邊,看來這人也不是永遠都鬧騰不休。
自己受傷了倒是知道捂著鼻子安安靜靜的等治療,也不像表現的那麼缺乏常識的嘛。
白綺見那兩口子估計還有一會兒才能分出勝負,自行從床上下來,披了一件外罩就出了房門。
白語見狀也跟了出來,不過這會兒她鼻血還沒停,倒是沒有平時那麼聒噪。
門外站了不少因為莊主和夫人打架不敢進去的丫鬟,卻有美貌婦人跪在門前的青石路上。
正是白語的生母,白莊主的寵妾余氏。
顯然白語梨花帶雨的長相是遺傳自對方,母女倆這眼神靈動清透,水龍頭一樣開關自如的閥門一脈相承。
見白綺出來,余氏立馬磕頭道:「大小姐,二小姐年少不知事,又闖下如此大禍,妾身在這裡向您磕頭賠罪了,只要您能安好,妾身願長跪不起,只盼您身體安康。」
白綺挑了挑眉,看了旁邊的丫鬟一眼,丫鬟明顯是白夫人的人,厭惡的撇嘴道:「老爺進去后她就來了,一來就撲通跪地上,早不來晚不來,倒是料事如神。」
這在白綺的記憶力,也不是第一次發生的事,是母女倆的慣用伎倆了。
一個不停地哭哭啼啼認錯,另一個膝蓋沒長骨頭似的卑微乞求,哪裡是做給白綺看的,分明就是做給白莊主看的。
每每白綺和白夫人還沒發話,白莊主便先一步「原諒」了兩母女,次次看管,回回嚴教,也就嘴巴上說說而已,從沒見奏效。
倒是轉過頭就勸白綺姐妹相讓,妹妹年幼調皮,一家人和樂相親。
白綺有孺慕的父親溫言哄著,哪裡還會介意?每次反倒是最後胡攪蠻纏的白夫人裡外不是人了。
白語見自己生母跪地上,也顧不得流血的鼻子,抓著白綺的袖子搖晃道:「姐姐,我知道錯了,你要怪怪我,不關姨娘的事——」
那搖晃力道,晃得白綺身子都差點站不穩,她一把揮開小梨花,彈了彈袖子居高臨下的看著余氏道:「雖說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可起碼的招呼規矩要有吧?」
「見了面不打招呼,張口呼天搶地,你是道歉呢,還是逼宮來了?」
「沒有,妾身是萬萬不敢的,妾身一時情急失禮,大小姐勿怪。」
說著對方也不含糊,乾脆利落的給白綺行了個大禮:「給大小姐請安。」
白綺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痛快,因為眼角的餘光看到裡面那兩口子想是發現兩個女兒不見了,所以找了出來。
白莊主一踏出門就看見余氏在給白綺行大禮,雖然禮法上這理所當然,但在他眼裡,愛妾可是子女的長輩,子女怎能生受?
於是對無動於衷不知迴避的長女頗有不滿。
正要呵斥,卻聽白綺道:「然後呢?就完了?」
余氏掩藏在嘴角的笑還沒來得及收斂,聽白綺這麼說有些茫然的看著她。
便見白綺指了指旁邊的白語:「還有你家二小姐,你還沒有行禮呢。」
見小梨花又要摸上來,白綺先一步拉她一把讓她站在自己身前,正好正對著下跪行大禮的余氏。
白綺一臉理所當然道:「我與妹妹雖嫡庶有別,但都是爹爹的生女,白家的血脈,生來便不凡。」
「你只給我行禮卻忽略妹妹,莫不是仗著生母的身份不分尊卑?」
「妹妹也到了議親的年紀,母親最近為她的婚事左右為難,其實以妹妹的美貌機靈,什麼少年英傑配不得,只是每每提到身世,便退卻不已。」
「我白綺的妹妹,白岩山莊的二小姐,讓人如此挑揀嫌棄,你做生母的不覺得痛心嗎?本就差人一籌,你還不知禮數毫無顧忌,仗著妹妹的面子在家尊卑不分,大拖後腿,你是想讓人人都知道妹妹有個不懂規矩的生母,一輩子被人嫌棄挑揀對不對?」
白綺這話說的坦蕩無比,擲地有聲,一副全心全意為庶妹考慮的長姐模樣,竟然震得白莊主都不得不反思琢磨那麼一下。
白莊主這一短暫的沉默,又有白綺的眼神逼視,余氏求助無門,見周圍看她的眼神越發尖銳。
莫不是真的如大小姐所說?這余氏為了自己猖狂不顧女兒?
余氏恨得牙痒痒,卻只得緩緩磕下頭,沖親女兒行了個大禮:「給,給二小姐請安。」
白語被嚇壞了,不料姐姐突然來這一出,見親媽給自己磕頭下跪,腦子都是嗡的。
卻突然聽到有個細微的,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呵!親媽給自己磕頭,你也消受得起?」
好聽話而已,打量誰不會說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