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吸收了其他幾位現世之神的精血,余瑤身體里的負面影響掃得一乾二淨,她一言不發地下地,抱著顧昀析留給她的雷霆弓,和財神出了蓬萊的後山。
蓬萊仙島,是六界中知名的洞天福地,站在首山之巔,連綿起伏的山脈似潛伏的巨龍,又似祥鳳迎天、麒麟踏足,無數個小光暈內自成世界,靈氣充沛,神性不失。
山巔的小茅屋,大概是最寒酸的地方,但這個地方,恰恰是整個蓬萊的精氣神聚集之所。
小紅雀停在房樑上打盹,聽到余瑤和財神由遠及近的腳步聲,睜開了兩隻小豆眼,慢條斯理地歪首理了理紅得似火的羽毛。
「余瑤,不是說要去魔域逮人,來這裡做什麼?」財神問。
余瑤徑直走到小紅雀面前,輕聲道:「來找渺渺。」
小紅雀見余瑤想摸她的腦袋,急忙跳開,啾了兩聲,突然口吐人語,聲音稚嫩:「找我做事,要拿靈石換。」
「可以。」余瑤絲毫沒有猶豫,也沒有討價還價,「你要多少?」
小紅雀來了興趣,它挺起胸脯,瞥了眼余瑤,開口:「五百靈石,怎麼樣,咱們也是老交情了,我給你優惠價。」
財神一下子警惕起來,趕在余瑤還未開口之前,急忙說明了自己一貧如洗的現狀。
余瑤:「……」出息。
換在平時,余瑤還真捨不得,但現在為了逮雲燁,別說五百了,就是五千,她也得咬牙湊出來。
五百靈石入了手,小紅雀突然熱情起來:「好嘞,這就給你們開跨域空間陣,下次有需要,還請光顧生意啊。」
空間陣果然極快,瘋狂閃爍的靈力中,財神湊過來,問:「這隻蠢鳥叫渺渺?」
余瑤:「我勸你別打它主意,會被扶桑揍。」
「你這說的什麼話。」財神一臉大義凜然,只是畢竟他到底只是小孩童的模樣,任何的表情,都帶著幾分稚嫩和喜感,「我只是聽說,那位一出世就被封印,一萬多年前突然消亡的少神,小名就叫渺渺。」
關於那位,十三重天傳聞不多,其他六界就更莫說,壓根不知道有這一號人,十神的稱號里,沒有她的一席之地,天上地下,見過她的人,少得可憐。
財神沒見過,余瑤也沒見過。
「落渺少神?」余瑤臉上有片刻的茫然,搖頭:「這位最是神秘,不過顧昀析見過,兩三萬年前,每隔一段時間,他都要獨自前往東海之珠為落渺少神療傷,往往需要兩三月才出來。」
余瑤並不是八卦的性子,自己的事往往都拎不清,就莫說放心思在別人身上了,知道這個落渺少神,還是因為顧昀析對她的格外照顧。
財神撓了撓頭,「扶桑,墨綸都和她挺熟,我們出世得晚,她被封印后情況又不穩定,很容易徹底失控,所以才沒見過。說起來,她比我可憐。」
余瑤凝神看著空間外的混沌仙光中,聞言,皺眉,道:「少神,就沒有好命的。」
這個話題太過沉重,財神這等性子,一時之間除了嘆息,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了不久,空間震蕩,余瑤和財神驀地出現在一個魔氣森森的山谷中。
余瑤下意識繃緊了身體。
呼吸間,顧昀析等人已閃身到跟前,前者臉色很不好看,山谷被破壞得一塌糊塗,他的目光在余瑤身上停頓了一瞬,問:「不痛了?」
余瑤點頭,將四周環視一圈,問:「沒捉到嗎?」
尤延肩上橫著一柄猙獰的黑鐮,狠狠地罵了兩句:「天族人都是屬泥鰍的,打不能打,跑的時候倒是腳底抹油。」
顧昀析個子高,給人的壓迫感本就極強,再加上此刻心情不好,臉黑得跟鍋底一個顏色,身上那股鯤鵬的威壓便自然而然的溢散出來。
其他人都受不來,離他有點遠。
余瑤閉了閉眼,雲燁剛躲過雷劫,遭受重創,她卻因為神靈精血,強行滋養了回來,因此在生死丹的牽絆中,她頭一次處於微弱的主導地位。
這也意味著,在兩者離得極近的情況下,她是能夠有感應的。
在這個山谷中,她能感受到雲燁的氣息,並且隱隱約約知道,他現在的情況不好。
所以雲燁的身上,到底有哪些東西,能夠引出雷劫而避開不說,還能屏蔽顧昀析,尤延等人的感知?
失去了這次機會,下次找到雲燁,不知道又是什麼時候了,最重要的是,天族和十三重天開戰,現在形勢對他們沒好處,未免放虎歸山,一拖再拖,她必須將雲燁揪出來,儘快解了生死丹。
「顧昀析。」余瑤舔了舔唇,黑而亮的杏眸里閃著一些莫名的東西,「我想試一試。」
在財神托著一張寡白小臉喋喋不休同她說話的時候,她就知道,她要來,她不親自把雲燁殺了,會被這口氣噎死。
顧昀析走到她跟前,沉若深海的壓迫感像是一朵朵巨浪,接連不斷地打在她身上,他皺著眉,公事公辦地將蔫頭巴腦的小蓮花從上到下打量一遍,道:「你太弱了,承受不了我的力量,事後會很難受。」
尤延聽他這麼一說,眼皮一跳,趕緊躋身進兩人之間,不動神色將余瑤往身後藏了一些,道:「阿姐,你別擔心,我們再找找,別急,他就是跑,也跑不了多遠。」
余瑤搖搖頭,低聲道:「他就在附近,但被某種術法或神物遮蓋住了氣息,所以你們感受不到。」
「藉助顧昀析的力量,我可以將他找出來。」
她的聲音有些低,是那種深覺拖累了人,又短又虛的音。不知怎麼,顧昀析突然記起來,他冷著臉強闖六界輪迴,將她拎回鯤鵬洞府的時候,她就是用這種自知理虧的聲音,討好地叫他彎彎。
又或者是她覺得自己要死了,想死前逞凶一回。
她曾經因為這聲彎彎,差點被顧昀析扔回蓬萊,從那以後,學乖了,絕口不提這兩個字。
現在這樣的情形,想起那時的情形,顧昀析的心情絕對稱不上愉快,他綳著臉,冷聲吐出兩個字:「隨你。」
余瑤習慣了他陰晴不定的性子,再想想他出世這麼些天,大半都在為她的事奔波出力,心裡頗有些過意不去。
但現在,不是煽情的時候。
余瑤睫毛顫動幾下,不再猶豫地拉過他的手,兩掌相觸,一個冰涼,一個滾熱,宛若兩個極端。
鋪天蓋地的魔氣里藏著蠢蠢欲動的邪意,但還算是溫順,從顧昀析的手掌中傳導到余瑤的身體里,與此同時,余瑤額心處的蓮印,在眾人的注視之下,一點點亮了起來。
湧入身體的靈氣越多,她心裡的莫名直覺就越強烈。
直到蓮印一筆一筆被全部勾勒出來,余瑤的身體一顫,緊閉的杏眸旁,慢慢懸浮上了兩縷七彩的混沌氣。
那是獨屬於鯤鵬帝子的絕密氣運。
這一刻,余瑤驀然睜眼,眸光直直穿過眼前的十幾座山脈,看到了躲在小鼎之下,縮步成寸加緊離開的雲燁和溫言。
余瑤素白手掌一招,雷霆弓無聲無息閃動,上面閃動的雷弧透著危險的氣息,在幾人或疑惑或訝異的眼神中,不動聲色地一口氣搭箭,拉弓。」瑤瑤,冷靜點。」扶桑怕她被氣怒沖昏了頭,反傷到自身,傳音提醒。
事實上,余瑤十分冷靜。
「咻!」
一箭射出,十幾座山脈悄然炸裂。
雲燁和溫言躲在小鼎下,到底心裡發虛,也不敢鬧出什麼大的動靜,只能小幅度地朝山谷外移動。這小鼎有個弊端,它能讓外界的人無法窺探裡頭人的動靜,相應的,裡面躲著的人,也無法探出神識去感應外面的情況。
所以直到雷霆箭到了身後,帶起陣陣破空之聲,他才渾身汗毛倒立地僵直了身體,有所感應。下一刻,一蓬鮮血濺出,雲燁慘叫一聲,眼前幾乎一黑,再遭重創。
他的整條左臂,被一箭貫穿,碎得徹底。
於此同時,余瑤也忍不住悶哼一聲,但她的情況比起雲燁,無疑好了太多,她再次拿出箭支,這次對著的是雲燁旁邊,驚愕欲絕的溫言。
面對這個未和自己有生死契約的仇敵,余瑤並未留情,這一箭,是直接奔著溫言的胸膛去的。
令人意外的是,溫言察覺到危險,飛快地雙手合十,抵在額前,模樣虔誠而詭異地念著些咒文,雷霆箭穿過,竟險而又險地失了準頭,射到了遠處的山脈上。
就在余瑤射出第一箭后,其他的人就察覺到了不對,雲燁被射穿一條手臂,咬著牙跌落在地的時候,尤延和伏辰就已經到了跟前。
琴靈見雲燁已被控制住,就騰出手來對付溫言,她素手一揚,通天徹地的鞭影垂落九天,一鞭之下,溫言並不閃躲,只是加快了施術的速度,臉色一瞬間變得比鬼魅還蒼白。
琴靈的鞭子也並沒有將她從半空卷下來。
在眾人陰沉的目光中,琴靈冷笑了一聲,閃身一拳撞了上去。
溫言的身影消失前,溫柔又不舍地對著面如死灰的雲燁道:「殿下,給我些時間,我一定,一定可以將殿下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