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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霍裘面上表情凝結成了冰,片刻后才拉著她的手將她輕輕攏在懷中,聲音都帶著些顫抖,「嬌嬌,咱們再等等。」

  他只知曉江澗西那日來給了唐灼灼一瓶葯散,可具體功效,卻只是心中模糊有數。

  可怎麼猜測,也只是認為那葯強身健體於女子有益,卻沒敢想竟真能醫好不孕之症。

  崇建帝一生戎馬,戰場與朝堂上當之無愧的鐵血人物,今日聽到這句『想給皇上生個孩子』的話時,卻險些紅了眼眶。

  四面八方吹來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唐灼灼索性將腦袋埋在他胸膛前,也不抬頭,只是瓮聲瓮氣地問:「為何還要再等等」

  他有多想要個孩子,她是知曉的。

  雖然他從不在她跟前有所表露。

  霍裘眯了眯眼睛,道:「還不是時候。」

  小女人身子一如既往的柔軟,就是隔著厚厚的衣物,勾人的身段也足以叫人遐想連篇,可實在是太瘦了,叫她現在懷上孩子,他想想都覺著心驚膽戰。

  長春宮裡地龍燒得極旺,唐灼灼笨拙地解了男人身上的大氅,才端著熱茶抿上一口,這才覺著身上的寒意有所消退。

  瞧著時辰,也是時候用午膳了。

  霍裘今日的心情十分好,好到唐灼灼連著用了幾塊糕點也沒有沉下臉色,她覺著有些不對勁,笑得眯了眼睛問:「皇上今日遇著什麼好事了」

  「全安,將人帶上來。」

  唐灼灼不明所以,朝著殿外一看,頓時緊緊抿了唇。

  隔著一扇珠簾,跪著的人形容可怖,凌亂的黑髮和著血水沾在額頭上,只能瞧見幾道錯雜的長疤從眼角劃到了嘴角口,覆蓋了大半張臉,觀其神色,卻是神智全無了。

  唐灼灼倒吸了一口涼氣,細細觀察,倒是霍裘嘴角蘊笑,氣定神閑的朝著全安擺了擺手,「帶下去吧,別嚇著皇后了。」

  殿中的血腥氣經久不散,唐灼灼玉手托腮,片刻后才聽到了自己帶著震驚的聲音:「霍啟?那如今淮南……」

  霍裘倏而一挑眼角沉沉發笑,手指輕敲,道:「擒賊先擒王,如今淮南地區,不過一盤散沙,沒了首領,也沒了帶兵領將的元帥,拿什麼與朕的大軍抗衡?」

  男人聲音里罕有的喜意叫唐灼灼也跟著彎了眼睛,她飛快地道:「恭喜皇上,心愿得償。」

  霍裘本就生得極為俊郎,如今笑起來一掃陰鷙壓抑,叫人覺著如沐春風。

  他握著唐灼灼的手把玩,一個個地戳著上頭的小肉坑,片刻后不滿意地輕嘖一聲,道:「怎麼還是這樣瘦?一點也不長肉。」

  唐灼灼心裡藏著事情,興緻不高,斂了情緒微嗔道:「旁人都是希望自家夫人身子纖瘦長得好看,怎麼到了陛下這,就總盼著臣妾長肉?」

  霍裘湊近了她,細細看了她兩眼,而後道:「小傻子。」

  他一聲再細微不過的喟嘆,唐灼灼只覺著像是飲了清酒一樣,分明淺嘗輒止,卻已醉得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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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一晃過得飛快,琉璃與清遠侯的婚事定在了一月初五,正正好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候。

  宮裡倒也沒什麼變化,唐灼灼生活過得再舒心不過,不知是因為那顆藥丸,還是江澗西給的葯散的緣故,她一日日的將養下來,竟真的長了些肉。

  就在唐灼灼滿心期待著出宮觀禮的時候,卻又被宮裡發生的一件事阻了步子。

  皇太后關氏請旨前往龍鳴山上的寺廟禮佛!

  出乎意料的是,霍裘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彼時,唐灼灼正在御書房中伴駕,金爐中熏著她最慣來愛用的香,她親眼見著男人落筆了一個準字。

  白紙黑字,乾脆利落,一絲猶豫也沒。

  幾乎就在那一剎那,唐灼灼生出些怪異莫名的心思。

  霍裘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雖然那娃娃是從她宮裡挖出,這事她並未對任何人說起,可依這男人手段,若是發覺了什麼蛛絲馬跡,便一定可以順藤摸瓜將一些陳年舊事牽扯出來。

  唐灼灼抿了抿唇,有片刻的失神,而後試探著問:「皇上,山裡清苦,母后也老了,這時候去禮佛是否欠妥?」

  霍裘放下手中的墨筆,往窗外瞧了一眼,攬過她纖細的身子,對這個問題避而不答,只是道:「再過兩日,朕陪嬌嬌出宮。」

  可那個落下的准字,卻再也沒有改動過。

  甚至連慈寧宮都沒有再去過一次了。

  夜裡,床幔輕挪,一時春色無邊,歡愉過後,唐灼灼只覺得動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了,任由著男人將自己抱著清洗了身子,頭再挨著枕頭的時候,就撐不住閉了眼睛。

  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噼里啪啦地下了大雨,寒氣止不住地往被子里滲,天色濃黑,她身邊的位置一片冰涼。

  唐灼灼撐著身子半靠在枕頭上,目光落在了窗前一側的男人身上,夜色深濃,燭火都蓄起了幽暗的光,間或搖擺一下,霍裘身姿筆挺如松,一動也不動,像是籠罩在一片密不透風的壓抑里。

  她掀起被子下了床,緩步走到霍裘身後,也不說話,只是將頭貼上去輕輕蹭了蹭他的背,而後環住了他的腰。

  霍裘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道:「明日一早,母后便要前往寺里禮佛了。」

  唐灼灼眼皮子仍有些睜不開,腦子卻清醒了,「皇上捨不得,便將母后留在宮中吧。」

  霍裘面上極快地閃過一絲掙扎,而後歸於平靜,「不必了,寺里是個好歸宿。」

  唐灼灼默了默,學著他往常一樣,輕輕地在他後背上撫了幾下,聲音中還帶著軟軟的糯意,和身子一樣的軟,道:「別傷心,我陪著你的。」

  前世,沒有她的插手,關氏也是入了寺里禮佛的,那其中發生了什麼,她不知曉,可今時今日,她是陪在這人身邊的。

  哪怕這樣的安慰並不能緩解什麼。

  良久的沉寂過後,霍裘捧了她的小臉,親了親額心位置,聲音裡帶著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溫柔,道:「夜裡冷,快回床上躺著。」

  小姑娘應得倒是快,只是環著他的手臂卻不鬆開,睡眼惺忪的腦袋軟軟地貼在身後。此情此景,霍裘覺得好笑又好氣,手裡的動作卻是十分實誠,將人好生抱起坐在床沿上,輕聲輕語地哄。

  最後,直到小姑娘沉沉睡過去,霍裘抬起眸子,食指摩挲著她嬌嫩的臉頰,聲音柔得不像話,「也不知道是誰安慰誰。」

  第二日一早,難得出了太陽,冬日的暖陽比金子還難得,照得紅牆悠悠,重重宮闕,長春宮又添了幾分活力。

  這些日子天氣相比前陣子暖了些,唐灼灼起得也要晚一些,她支著身子起來洗漱,安夏這時候端著一件舒適的羅裙過來,說是陛下吩咐送來的。

  唐灼灼原本低著頭磨著口脂,聽了這話抬起頭來,瞥了幾眼那件長裙,問:「尚衣局新制出來的?」

  瞧著也不怎樣出彩。

  安夏笑著搖頭,如實說道:「皇上身邊的公公說了,就是尋常的衣物。」

  「娘娘您忘了?明日就是琉璃郡主的大婚之日了。」

  唐灼灼自然沒忘。

  只是她原以為明日趕早才能出宮的,可瞧著這架勢,說不得今日就能出去。

  等用過午膳,帝王儀仗停在了長春宮門口。

  霍裘進殿的時候,唐灼灼正在縫製寢衣,一件明黃色的裡衣,想也無需想,就知曉是為誰縫的。

  安夏突然沒了聲音,唐灼灼抬眸一望,面上頓時溢出幾縷笑意,伸手朝他招了招,道:「皇上,過來瞧瞧這個花樣喜不喜歡。」

  堂堂帝王之尊,被她這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卻生不起絲毫的惱怒心思,霍裘心中低嘆一聲,腳下卻像是有自己的意識一樣,大步走到了她跟前,盯著那團黑青的綉面瞧了半天,最後皺著眉問:「這是什麼?」

  唐灼灼不太開心地抿抿唇,指著那團東西道:「這是祥雲紋,是最簡單的花樣了,還是不像嗎?」

  霍裘輕咳了一聲,又仔細瞧了兩眼,揉了揉她的髮絲,道:「不拘什麼樣式,嬌嬌親手縫的,朕必定視若珍寶。」

  唐灼灼彎了許久的腰,也有些累了,於是將那寢衣放到一邊,勾了他的脖頸虛虛地摟著,將泛著紅暈的食指指腹湊到他跟前,好叫他瞧清楚那上頭細小的針孔,道:「手都扎破了,給揉揉。」

  這小女人撒起嬌來要命一樣,霍裘雖然早就熟知她秉性,但還是朗笑一聲,捉了伸到跟前直晃的玉指,貼上去吮了吮。

  一股子酥麻溫熱的感覺在腦子裡炸開,唐灼灼也不掙扎,眼裡卻慢慢地蓄起了一池春水,勾得人心底痒痒。

  霍裘見了她這副模樣,更添了幾分柔意,小女人何時做過這樣的活?一雙纖纖玉指跟青白的蔥尖一樣,金貴的很,如今也為了他拿起了繡花針。

  年輕的君王心底的柔情蜜意多到幾乎要溢出來,他的神情一軟再軟,之後只剩下了低沉的嘆息聲:「朕的寢衣多的是,嬌嬌何需自個動手?」

  唐灼灼偏頭去鬧他,最後還是霍裘親自挑了花鈿貼在她額心,才親了親她的手,啞著聲音道:「嬌嬌,朕不傷懷的,你莫傷著自個。」

  今日天才蒙蒙亮,關氏就啟程去了龍鳴山,唐灼灼要起來去送,卻被男人攔了腰接著睡下。

  臨到頭來,堂堂太后離宮,一個能做主的人也沒出現,怎麼都顯得凄涼。

  男人咽不下心底的那根刺,可看著關氏孤零零前去山寺心底也不好受,她全瞧在眼底,卻也只能用這等法子來哄得他開心開心。

  唐灼灼將手指抽回,別過頭道:「才不是為了這個。」

  霍裘連連笑了幾聲,見她有些著惱了,才揉了揉她腰間的軟肉,扯開了話題,道:「我家姑娘倒是真長了些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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