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心存愧疚
「其實我一直都在騙霆，因為我不想讓他對我心存愧疚，所以我才躲了他三年——」
陳芳抬頭看著方曉迪，雖然在淡淡的微笑著，可是那張嫵媚動人的俏臉上卻劃過一抹悲傷。雖然方曉迪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可是她看得出來，那種悲傷是裝不出來的，而是發自內心的痛苦……
「心存愧疚？」
這四個字讓方曉迪心裡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盯著陳芳的眼睛，也許這個女人背後隱藏著什麼秘密，而那個秘密與陸威霆有關，而且是陸威霆虧欠了她……
陳芳見方曉迪有了一絲緊張，於是端起桌上的極品南山，淺啜了一口，幽怨的眸光落在了陽光明媚的窗外，「三年前我的腿就殘廢了，嫁人？呵呵呵，誰會吃飽了沒事做，娶我這麼一個廢人？轢」
方曉迪沒有接話，她屏息凝神的盯著陳芳，心裡有一個聲音不停的讓她阻止陳芳說下去，她不想聽到那些陸威霆與別的女人有關的事。可是女人就是一種奇怪的動物，越是不能去觸碰的，她心裡就會有越多的好奇，恨不得扒開天下所有的秘密，一次性看個夠——
所以，儘管心裡的聲音再怎麼強烈的吶喊著，讓她離開這兒，不要聽陳芳的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坐在原地不動，等著陳芳說出陸威霆為什麼會對她心存愧疚的事實——
「其實我的腿是因為霆才殘廢的——」陳芳收回目光，看著方曉迪，提到陸威霆的時候，她的嗓音簡直溫柔得擠出水來篁。
方曉迪驚詫的盯著陳芳，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坐在輪椅上和陳伊一起看婚紗，她不禁微微蹙了蹙眉頭。原來陳芳的腿是因為陸威霆才這樣的，可是為什麼陸威霆一直沒有告訴過她呢？
「霆並不知道我癱瘓的事實。」陳芳似乎看出了方曉迪的疑惑，於是淡淡的一笑。
方曉迪點點頭，聽著陳芳一口一個「霆」，叫得這麼親熱，她越聽心裡越不舒服。雖然不喜歡別人對陸威霆這麼親昵曖昧，可是心底也十分清楚，人家在卿卿我我的時候，她還壓根不認識陸威霆這號人呢！所以，自己已經在時間上輸給了陳芳，又有什麼介意的資格？
更何況，陳芳的這種溫柔，是她怎麼學也學不會的——
「霆是一個重情重義的男人，他若是我知道癱瘓了，一定會對我負責到底。他是那麼優秀的男人，我怎麼能因為我的殘疾而拖累了他一生呢？正是因為不想讓他有壓力，所以當我知道我會癱瘓的時候，就毅然離開了醫院，離開了他身邊……」
方曉迪看著陳芳嫵媚動人的臉頰，眸子里慢慢積聚起許多連她自己也看不見的緊張和不安。陳芳說，當時她比陸威霆先醒來，聽見醫生說她下半生都無法下床行走的時候，她的世界彷彿一瞬間坍塌了……
對於一個年紀輕輕的女孩兒而言，癱瘓這兩個字意味著她從此只能一個人待在空蕩蕩的房間里守著朝陽升起，看著夕陽落下，然後迎接夜幕的到來……
她哭了，當時她不顧身上的疼痛，哭得淚流滿面。
看著她自暴自棄的樣子，母親安慰她，就算是為了陸威霆她也要堅強起來，母親說，這輩子她不是一個人，她還有一個陸威霆，永遠都會不離不棄……
聽著陸威霆三個字，陳芳忽的怔住了。
盯著自己已經毫無感覺的雙腿，她沉默了很久之後決定離開他，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殘廢的樣子，如果要殘廢的在他身邊過一輩子，她寧願在他心裡保留著最美的模樣，在最美的年紀離開他，成為他心底永遠的記憶……
於是，她執拗的讓父母替自己辦理了出院手續，並且告訴父母，不許將她癱瘓的事告訴任何人。父母拗不過她，只好答應她辦理了出院手續，連夜用私人飛機將她送到溫哥華的一家醫院裡接受治療。
那幾天的時間裡，她一直在考慮要怎麼跟陸威霆說分手的事。直到從陳伊口中得知，陸威霆的眼睛有可能會失明的時候，她才想到了一個絕好的理由——
她讓父母告訴陸家的人，她以前跟陸威霆在一起只是沖著他俊美的外表和陸家的家世，如今陸威霆已經失明了，她自然不用再演戲了，她已經找到了另一個最佳好伴侶，而且半個月之內就會結婚——
在父母的親自說明下，陸家的人都相信了她移情別戀的事實。
當時陳伊問她為什麼要這麼傷害陸威霆，她只是淡淡的說，反正她這輩子不能和陸威霆在一起了，不論用什麼理由分手，陸威霆都會一樣的心痛。既然如此，她為何不用一種痛到極端的方式，讓他痛得一輩子都忘不了她呢？
不能成為他相守一世的女人，那麼就做他記憶里最恨的女人好了。至少，她還能在他記憶里保存一輩子，當別人提到陳芳這兩個字的時候，他的心至少還會為她隱隱作痛……
聽著陳芳的敘述，方曉迪的心也有一絲絲疼。
對於陳芳的不幸她深表同情，對於陳芳和陸威霆相愛卻不能相守的遭遇，她也動了惻隱之心。尤其當她知道，陳芳是和陸威霆同一天出的車禍，而陸威霆眼睛傷到了，陳芳癱瘓了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一個詞——
生死與共。
他們之間不只是青梅竹馬，而且還一起經歷過那麼多別人無法體會的事。就連出事，也是一起出的……
倘若陸威霆知道陳芳的腿是因為他而癱瘓，他會不會懊惱自責得拋下一切，從此守著陳芳過一輩子？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方曉迪垂在桌子底下的手指不由得握緊了一分。她抬頭重新看著陳芳，正欲說話的時候，又聽陳芳用羨慕的口吻說：「真羨慕你，懷上了他的孩子……」
方曉迪手指微微顫動了一下，羨慕？呵呵呵，那是因為外人不知道她這是宮外孕。倘若陳芳知道她是宮外孕，此刻還會羨慕她么？
「而我，這輩子也不能做媽媽了。」陳芳低下頭，白如蔥尖一樣的指尖輕輕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眼睛里含著淚光。
「……什麼？」
方曉迪驚愕的望著陳芳，心頭驀地一顫！她說她這輩子都不能做媽媽了？為什麼？
陳芳抬起頭看著方曉迪驚愕的表情，她自嘲一般的笑了笑，說：「車禍的後遺症，當時傷到了子宮和卵巢，醫生說要想活命，就只能切除卵巢……」說到這兒，陳芳眼睛里含著的淚花啪嗒一聲掉在桌上，她掩著自己的唇，低低的啜泣——
「原本切除卵巢之後還有可能會有生育能力，但我傷到了子宮，所以醫生告訴我，我這輩子不能做媽媽了……」頓了頓，她的嗓音哽咽著，哭聲也越來越叫人心疼，「不僅如此，切除卵巢之後很多女性功能會退化，激素分泌也會漸漸減少，我每天都要靠吃激素葯才能保持著女性的身材，如果不吃藥，我的胸會慢慢縮小，臉上也會長鬍子……」
方曉迪震驚的盯著陳芳哭泣的模樣，心疼的握緊手中的水杯。她嘴唇囁嚅了幾下，可站在自己的立場，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安慰她才不會傷害到她脆弱的心靈。
若是放在以往，聽見一個女人因為切除了卵巢而慢慢發生身體的變化，漸漸向男人一般發育，她一定會覺得這是個笑話。可是現在看著眼前不止腿癱瘓了，還遭受著如此痛苦的經歷的陳芳，方曉迪除了心疼，便只有憐惜——
一個風華絕代的女人，她的美可以說是萬里挑一，可是如今卻需要天天吃藥來維持她女人的身體，否則會發生男人一樣的變化，這聽起來很不可思議，細想起來，卻是一種叫人無法不憐憫的悲慘……
方曉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出一隻手輕輕握住陳芳的手指，她懊惱自責的說：「抱歉，我不知道你為他付出了這麼多……剛剛對你態度不好，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陳芳搖搖頭，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她不說話，方曉迪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就這麼握著她的手指，看著她的情緒慢慢平復下來。直到她擦乾眼淚，擠出一絲微笑說自己沒關係的時候，方曉迪的心裡才好受了一些。她抽回自己的手，盯著陳芳看了好一會兒，才猶豫著說：「你今天告訴我這麼多，目的是希望我怎麼做？」
陳芳擦了一下自己臉頰上的淚痕，搖搖頭，自嘲的一笑，「原本我以為，你是王家的兒媳婦，只要我將我和霆的往事告訴你，你就會退出這場三角戀……畢竟你是一個有夫之婦，我相信你不會霸佔著霆的……可是現在你懷孕了，懷了霆的孩子，我一個既殘廢又沒有生育能力的女人還能有什麼目的呢？」
「……」
陳芳的話如同一根刺一樣深深的扎進方曉迪心裡。
眼前這個女人為陸威霆做了那麼多犧牲，至今還為陸威霆守身如玉。她是個清清白白的女人，而自己呢？自己卻是一個有夫之婦，是王家的兒媳婦……
這樣的認知在方曉迪心裡形成，她揪緊自己的衣裳，低著頭心疼的閉上眼睛。手指撫著一平如砥的小腹，呵呵呵，就連這個孩子都是宮外孕，未必能生得下來，她到底為什麼要霸佔著陸威霆不放呢……
陳芳一邊端著桌上的咖啡杯一邊用她迷人的雙眼看著方曉迪，見方曉迪似乎在猶豫什麼，她嘴角勾起一絲迷人的微笑，然後低聲說：「方小姐，你很愛他嗎？」
方曉迪抬頭看著陳芳，神情略有些僵硬。她低頭看了一眼杯中的溫開水，淡淡的笑道：「比起你來，我能為他做的太少。而且，我也不會像你這樣，一心一意只為他著想——」
陳芳心中一動，知道自己的苦情攻勢有了效果，便愈發楚楚可憐的看著方曉迪，「既然你不能像我這麼愛他，那你能不能……」
「離開他是么？」方曉迪打斷陳芳的話，微笑著看向陳芳。她眉眼略彎，繼續說：「雖然你為他付出的很多，但這還不足以讓我放棄我的男人。陳小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真的，我打心底里覺得你很偉大，可是請原諒，我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小女人，我沒辦法像你這樣，為了不拖累他，心甘情願離開他身邊——」
「……」陳芳怔怔的望著方曉迪，聽著她這一番話的意思分明是善意的拒絕，可是她卻從這番話里聽出了某些嘲諷的味道。垂在桌下的手指微微收攏，她盯著方曉迪的眼睛，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陳小姐，我曾經答應過陸威霆，只要他不背叛我，我也絕對不會做出任何背叛他的事。雖然和他分手算不上什麼背叛，但在他不願意離開我的時候，我和他提出分手，是對他的一種傷害。」
方曉迪重新看著陳芳，微笑著說：「我知道你今天來這兒的目的，你沒有惡意，我也不會出口傷人。但你若是想讓我主動離開陸威霆，抱歉，今天怕是要讓你白來一趟了，因為我不會主動離開他。」
陳芳瞳孔微縮，盯著方曉迪素凈的容顏，她心底里隱隱燃燒起一股怒火！
方曉迪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撥了撥自己的長發后又繼續說道：「不論你們的過去有多麼凄美，不論你為他做出了多少犧牲，這都無法成為我離開他的理由。你們之間的一切，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我作為一個不相干的人，除了同情你一下，其他的忙我真的幫不上——」
「方小姐，我並不是向你搖尾乞憐，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如果我將這一切告訴了霆，霆一定會主動離開你——」
大家都已經挑明了，陳芳也不再偽裝出一副柔弱的模樣，她看著方曉迪，淡淡的一笑，「如果你現在主動離開，你還能保存一點顏面，到時候若是他不要你，你可就……」
「謝謝你替我想得這麼周到——」
方曉迪打斷陳芳的話，剛剛她還有一點同情這個女人，可是現在她覺得自己是同情心太泛濫了，竟然會為這樣的女人心痛。
「如果你有把握讓陸威霆為了你而離開我，那麼我現在就可以打個電話讓他過來一趟，咱們三個人當面說清楚如何？」方曉迪一邊說一邊從包包里拿出手機，微笑著看向對面的陳芳——
陳芳一怔，她沒想到方曉迪會來這一招！
她以為方曉迪聽了她和陸威霆的事之後，一定會心中不安，莫說主動讓陸威霆過來了，恐怕回去以後都會提心弔膽的，生怕陸威霆離開。盯著方曉迪素凈的容顏，陳芳暗暗咬牙。為什麼這個女人居然一點也不擔心……難道陸威霆真的有那麼寵他，寵得她完全不在乎情敵的存在？
在陳芳盯著自己出神的時候，方曉迪站起來，微笑著說：「如果沒什麼其他的事，我先回去了。他一會兒回家若是找不到我，我怕他會著急——」
「……」陳芳捏緊咖啡杯墊，盯著方曉迪，臉色十分的不好看。
「陳小姐，我先走了，您慢慢喝。」方曉迪拿起自己的包包，微笑著走向收銀台。買了單之後，她回頭看了一眼還坐在原地發獃的陳芳，她心中有一絲不忍，忙低頭離開了。
剛剛說那些話，其實只是因為自己的心它十分不安，所以想依靠那幾句話來給自己勇氣。站在咖啡廳外面，看著湛藍的天空，方曉迪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
她擔心陳芳真的找上陸威霆，將她癱瘓的事告訴他，到時候他為了負責，肯定會重新和陳芳在一起——
一個人在街上走了兩分鐘，大腿傳來一陣陣疼痛感。她回頭看了一眼已經模糊的咖啡廳，站在原地拿出手機撥通了陸威霆的號碼——
「來接我好嗎？」
不等陸威霆說話，她就率先開口，而且聲音低得自己都幾乎聽不見。她倚著路邊的廣告牌，望著遠處的高樓大廈，心裡的不安已經蔓延成一張巨大的網，將她整個人籠罩在其中，怎麼掙扎都掙不開……
陸威霆兩天沒回公司了，所以一直在公司處理堆積的事物。剛剛收尾，方曉迪就打來了電話。他合上電腦，聽著手機里傳來的汽車喇叭聲，他微微一怔，隨即溫柔的問道：「不是讓你在家呆著嗎？怎麼又跑出去了？」
「沒什麼，就是……」方曉迪準備說自己閑得無聊出來走走，可是想起陳芳楚楚動人的模樣，她總覺得自己也該學學人家，不要一直那麼嘴硬，所以低聲說道：「你不在家，我一個人睡不著，所以出來走走——」
事實證明男人果然都受不了溫柔撒嬌的女人，陸威霆詫異的盯著手機看了兩秒鐘，還以為是誰打錯了。那個一直跟女漢紙一樣的方曉迪，幾時也學會跟他撒嬌了？不過這種感覺還蠻受用——
他站起身，拿上自己的外套，一邊走出辦公室一邊溫柔問道：「在哪兒？我馬上過來——」
方曉迪心中微甜，他的聲音好聽得讓她著迷，「香榭居對面的公交站牌那兒。」
陸威霆關上辦公室的門，一轉身就看見陽光從走廊盡頭的窗戶灑進來，照射在長長的走廊上，他微微眯了眯眼，寵溺的說：「太陽這麼大，我記得那邊有個咖啡廳，你進去等我——」
方曉迪眸光微黯，側眸看向那邊的咖啡廳。
也許那個地方是陸威霆和陳芳曾經來過的吧？要不然陳芳為什麼會特意約她來這兒，而陸威霆那個日理萬機的大忙人又偏偏記得這個咖啡廳呢……
「我就在公交站牌這兒等你，你放心，這兒曬不到我。」方曉迪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淡淡的說。陸威霆已經進了電梯，想著自己最多十分鐘也就過去了，於是也不勉強她，她愛在那兒就在那兒吧——
不到十分鐘，一輛熟悉的蘭博基尼駛入方曉迪的視線。
她正在無聊的看著公交站牌上貼著的小廣告，看見玻璃里的影子，她驀地回過頭，噙滿微笑看著陸威霆推開車門下車。
陸威霆溫柔笑著走到她身邊，旁邊等公交的女人們驚艷的望著這個從天而降的大帥哥，個個驚喜得合不攏腿——
「你來得真快。」
方曉迪一見到陸威霆，就跟樹袋熊見到了桉樹一樣，趴在他懷裡就不想動了。她眷戀他身上的味道，她捨不得離開他溫暖的懷抱。也許自己離開了，其他女人就會趨之若鶩的鑽進他懷裡，到時候他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了——
「不是怕你一個人在外邊兒出事么？」陸威霆低頭對她寵溺的笑，然後彎下腰將她攔腰抱起來，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個吻：「以後沒有我陪著你，不許一個人出來閑逛。如果無聊了，去公司陪我，嗯？」
方曉迪勾著他的脖子，說：「我又不會弄丟了自己……」
陸威霆抱著她走向蘭博基尼，低聲溫柔笑道：「你不怕丟了你自己，可我怕弄丟了你。要是把你弄丟了，誰能賠我一個一模一樣的你？」本章已滿六千字，題外話不會扣費，謝謝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