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痕迹
他曾經為了一個鐲子傷了她,她額頭上至今仍有一個小小的、淡淡的疤痕。那是他為了陳芳而在那個女人身上留下的痕迹,如今,他怎麼能為了陳芳,再一次在那個女人心裡頭留下永遠無法痊癒的傷痕?
有些傷害,有過一次就夠了。他已經為了不相干的人傷了自己的女人,如今,不會再讓她受傷。
腦海里想起她新婚那天晚上,他和她在床上的恩愛纏綿,一幕幕如同昨天一樣記憶深刻。畢竟,他是她第一個男人,要了她的身子,如今也自然應該負責到底。只要她不做錯事,只要她乖乖的,他永遠不會是先放手的那一個。
對於感情,他和母親一樣,認定了就不會輕易收手,除非對方先背叛……
比如他和陳芳軺。
先背叛的人是陳芳,所以他即使心裡還會有些許的不舍,也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扯。
那一天陸威玄在辦公室里未說完的話,其實他只要多想想就知道接下來老三會說什麼——
…哎…
「二哥,其實當年我……」
「說下去,讓我聽聽你為什麼不敢放手追陳伊的理由——」
「二哥,我對不起你……其實當年我和家……」
「叮鈴鈴——」大理石桌上的話機鈴聲忽然響起,打斷了陸威玄的話。
……
往事一幕幕在心裡回放,陸威霆冷漠的盯著前方的樓層,其實他心裡早已猜到了七八分。只要靜下心想想,陳伊為什麼一直認定老三愛的人是陳芳,為什麼老三一直不敢面對陳伊的感情,再將車禍前那個電話聯繫在一起,答案是什麼,他還能不知道么?
……
「陸二,說句不好聽的,雖然你一直將陸三當成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可是在他眼裡,你就是個垃圾,你存在的價值,就是為了讓他發泄怨氣——」
「許奕珩,你今天說的話過分了!」
「那你知道我為什麼過分么?因為你前腳剛走,你那個好弟弟陸三後腳就進了你女人的房間!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做什麼,但我看見陳伊哭著跑出別墅了……」
「夠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陳伊從小到大哭過幾次?如果不是撞見了什麼不該看見的東西,她會哭成這樣?」
……
正是和許奕珩通話的第二天,他出了車禍……
當時他心裡一直在想著這件事,所以開車的時候有些走神。側眸看著陳芳溫柔不改的微笑,腦海里不斷回放著昨天她和老三可能做過的事,他無法想象一個背叛了他的女人還能如此面不改色的坐在他身邊……
一個不留神,車在轉彎的時候和後面一輛衝上來的車撞上,他當時就失去了知覺……
……
「霆,你怎麼不上去?」
陳伊看著站在原地的陸威霆,好奇的回頭看著他。他從回憶中抽身出來,抬頭看著已經走上階梯的陳伊,微笑著跟了上去。
「今天我看見你姐姐了。」陸威霆和陳伊並肩上樓,他側眸對她笑,她卻當場愣住了。
「其實我之所以恨了你姐姐三年,並不全是因為她在我受傷的時候離開。」陸威霆雲淡風輕的說出這句話,凝視著陳伊驚詫的眼睛,他壓低聲音,說:「我恨她的原因,其實跟你介懷老三是一樣的——背叛,是一個男人最不能接受的事實。」
「……」陳伊當場呆住了,她以為當年的事只有自己一個人是知情者,沒想到陸威霆竟然一直都知道!
「你知道姐姐和陸威玄……上過床的事?」陳伊震驚的拽住陸威霆的衣袖,難以置信的望著他!一個男人若是知道自己的女人和自己的親弟弟上了床,他還會忍氣吞聲三年么?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親弟弟做了那麼混蛋的事,他還會對陸威玄那麼呵護備至?
不……這不可能,他明明對陸威玄好得不得了,他明明三年來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他怎麼可能知道!!
「不然你以為,當年為什麼會發生車禍?」陸威霆對陳伊一笑,依然笑得那麼風輕雲淡,彷彿那個被人背叛的男人,並不是他——
許久之後,陳伊才回過神來。
也許自己真的不了解這個男人……
他心裡揣著太多的事,只要他不說,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絲毫端倪。可是,心裡藏這那麼多的秘密,委屈了自己這麼多年,他真的一點都不累嗎……
「無論姐姐當年是為了什麼而離開你,你都不會再跟她在一起了,是嗎?」陳伊望著陸威霆上樓的高大背影,心中莫名的一痛。姐姐自認為自己當年做的事無人知曉,一直扮演著痴情的角色躲避了三年,倘若她現在知道陸威霆其實早就清楚這樁噁心的事,不知道姐姐會不會崩潰……
「如果我還會和她在一起,今天我就不會轉身離開。」陸威霆止住腳步,回頭看著陳伊,輕笑道:「感情這種事上面,我從來不願意委屈了自己。如果我可以委屈自己,這些年我就不會一個人過。」
在陳伊亮晶晶的眼神注視下,陸威霆勾唇,扯起一絲微笑:「而現在的陳芳,會委屈了我。不論她當年為什麼離開,今時今日,我和她已經沒有在一起的可能。愛情不像是一個小物件兒,丟了之後撿起來還能用,一段真心付出過的愛情若是髒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再碰,你懂么?」
「可你們曾經那麼的相愛……」
「陳伊,我有潔癖,若是她被人弄髒了,我可以擦乾淨重來。但若是她自己心甘情願弄髒了自己,抱歉,我從此連多看一眼都嫌髒了我的眼——」陸威霆閉上眼,心口分明有一絲痛楚掠過,但卻被自己強行壓下,他睜開眼睛重新看著陳伊,繼續說,「我寧可自己現在多痛一兩年,也不會委屈了自己一輩子。」
如果當初是老三強暴了陳芳,他一定不會這麼介意。但她是心甘情願,從她自願和老三上床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不再是他心中所愛的那個人——
陳伊緊緊抿著唇,沒有再說什麼話。
她一直以為這三年來,陸威霆是因為愛著姐姐,放不下姐姐才會那麼恨姐姐,原來他只不過是跟他自己過不去罷了,與當年的愛情已經毫無關係……
不知不覺已經走到了方曉迪家門口,陸威霆按了一下門鈴,很快便聽見屋子裡傳來腳步聲。
陸威霆眉眼含笑,三天沒見了,倒真有一種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感覺——
開門的是林慧。
她面含微笑將門打開,溫柔看著門口的人,卻在看見陸威霆的那一霎,笑容僵在了嘴角。她收起自己的微笑,冷漠的說:「不知道陸先生來這兒有什麼事?」
陸威霆知道林慧對自己的印象不好,於是也沒說話,挑眉看向陳伊。陳伊向前擠了一步,笑眯眯的看著林慧,說:「伯母您好,我找迪迪!」
林慧將陳伊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看在陳伊的面子上,她才沒有給陸威霆臉色看,不過語氣也不是那麼友善——
「她不在家,中午就走了。」
「走了?」
陸威霆略顯吃驚,她的傷還沒好,去哪兒了?
林慧不耐煩的看了一眼陸威霆,冷哼一聲:「有個叫王志盛的人,他接迪迪去H市了。」說完,林慧就毫不客氣的將門甩上,不再搭理屋外的人。
聽到王志盛三個字的那一霎,陸威霆瞳孔微縮。
又是他——
呵呵,腿上不是還有傷么?去H市?她跟H市毫無瓜葛,去H市做什麼?
陳伊聽見王志盛三個字的時候也有些輕微的驚訝。她給王志盛打電話的時候王志盛明明說他要去A市,那H市不就剩下迪迪一個人了么?
側眸看見陸威霆十分不好看的臉色,陳伊輕輕捶了他一下,笑道:「唉,你幹什麼這麼一臉嚴肅的樣子?迪迪是你的人,你別擔心那麼多好么?她跟王志盛去H市,沒準是因為她丈夫的事,也許王志遠在H市呢?」
陸威霆和陳伊並肩走下樓,他看了一眼廣袤的夜空,勾唇淡笑。他和方曉迪的事,外人都不清楚,就像方曉迪一直暗戀著王志盛一樣,除了他和方曉迪自己,別人完全不知道……所以,她們又怎麼能夠體會他此刻的心情呢?
陳伊見陸威霆依然有些介懷,快走一步攔在他前面,皺著眉頭說:「志盛不在H市——」
陸威霆停下腳步,抬頭看著陳伊。
「志盛去A市了,所以他不可能和迪迪在一起。」陳伊望著陸威霆黝黑如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原本不打算將王志盛去A市的目的告訴陸威霆,不過看著陸威霆這麼愁眉不展的樣子,她實在是有些放心不下——
「下午我本來是準備打電話給志盛,讓他過來救救急的,可是他說他無法過來,安依依出事了,他得去A市。」陳伊拍了拍陸威霆的肩膀,笑著說:「所以你不用擔心,迪迪去H市應該有她自己的事,至少她沒有和志盛在一起——」
聽到陳伊這麼說,陸威霆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一個受了傷的女人獨自待在H市,人生地不熟的,她準備幹什麼?
開車將陳伊送到陳家門外,陸威霆坐在車裡望著陳家別墅,某個熟悉的房間在夜空下靜靜的亮著橙色的暖光,他拿出一支煙點燃,望著那個方向默默的抽煙。
曾經何時,她一個電話打過來,他哪怕再忙也會開車來這兒接她,兩個人開車到鬧市一起逛街。她喜歡各種精美的東西,不論是服裝,首飾,掛件兒,只要是美的東西,她都十分的熱衷。因此每一次逛街基本上都是她興緻勃勃的挑選東西,他在一旁安靜的陪著,直到她滿載而歸。
送她回家的時候,他都會下車送她走進別墅,有時候還會陪著她上樓到房間里說悄悄話。
而臨走之前,她都會纏著他索要一個晚安吻,他總是在她唇上輕輕的一吻,笑著離去……
時隔三年,這些久遠的記憶彷彿還是那麼清晰。越是想忘記的東西,有時候越是忘不掉。不論怎麼努力,都無法忘掉。
「咳咳——」
盯著房間的方向過於出神,沒留意到一口煙嗆到了自己,陸威霆抬手掩著唇輕輕的咳嗽了幾聲。咳嗽的時候,心痛的感覺也隨之而來,溢滿了整個胸腔。他難受得閉上眼睛,搖下車窗隨手將煙頭扔出車窗外,任由略帶寒意的冷風吹著自己的面頰——
不知道這樣安靜的待了多久,陸威霆睜開眼睛,心底的疼痛感似乎減少了很多。他再次看了一眼房間的方向,燈已經關了,不知道她是離開了房間,還是早早的睡了……
勾起一絲嘲諷的笑,陸威霆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說:也許是睡了吧,懷孕的人嗜睡,她懷著她老公的孩子,當然得好好的休息……
不知怎麼的,看著那個漆黑的房間,陸威霆感到空前的想方曉迪,他感到從未有過的寂寞。拿出手機翻出方曉迪的號碼,他略顯粗糲的手指撫摸著屏幕,良久之後才撥通了方曉迪的號碼,靜靜等著她的接聽。
當時方曉迪正趴在方成楊的床邊安靜入睡,一個小時前方成楊醒過來一次,父女倆什麼也沒說,方曉迪不想追問他為什麼會在H市受傷,她淡淡一笑,告訴方成楊她沒有將他受傷的事告訴林慧,然後虛弱的方成楊就睡過去了……
手機鈴聲響起來的時候,鄰床的兩個病人也差不多睡著了。睡眼惺忪的她拿出手機,看見鄰床的叔叔皺著眉頭看著她,她抱歉的摁掉了來電,然後一瘸一瘸的走出病房,來到走廊上重新撥過去——
陸威霆看著手機上顯示的通話已結束,她直接摁掉了通話。瞳孔微縮,他望著前方昏暗的路燈,嘲諷的勾唇,想象著她為什麼不接聽電話的理由——
是跟某個人在一起么?所以才這麼害怕,就連接個電話都這麼為難?
當他準備開車離開陳家門口的時候,手機鈴聲卻劃破了車裡的靜謐。他低頭看著手機,來電顯示是方曉迪。
「喂,你剛剛找我有什麼事嗎?」方曉迪坐在醫院走廊上的長椅上,看了一眼病房,壓低聲音說:「我剛剛在病房裡面,不方便接電話——」
陸威霆原本準備好的質問,在她提到「病房」兩個字的時候瞬間消失無蹤。他眉頭微蹙,心中有幾分擔憂:「你怎麼會在醫院?哪家醫院?」
「……」方曉迪看著陌生的環境,深深的皺起眉頭,不知道要不要告訴他自己在H市。猶豫了一下之後,她小聲的說:「我……我現在在H市,不在F市。我也是下午才知道我爸出事了,所以就趕過來照顧他,沒來得及告訴你——」
陸威霆一怔。
她去H市是因為她爸爸出事了?之前對她的懷疑,忽然就煙消雲散。
「你爸怎麼了?」
聽著陸威霆擔心的聲音,方曉迪溫柔的笑道:「沒什麼大事,不小心摔下山坡,都是外傷,醫生說過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你一個人在那兒?」
「嗯。」
「哪家醫院——」
聽到陸威霆的問話,方曉迪怔住了。他問她在哪家醫院,難道是他要來?
「……你要來?」
「自己都是病人,還怎麼照顧別人?」陸威霆言語里頗有幾分責怪的意思,他抬頭望著前方,說:「先就這樣,一會兒把醫院名字和病房號發到我手機里。」
方曉迪心中湧起一陣暖流,雖然有些感動,可是她和他畢竟還不是夫妻,她不好意思因為自己的事老麻煩他。所以,她低聲說:「這麼晚了,你就不要過來了吧……我一個人可以的,你明天還要工作呢!」
「所以你寧願麻煩別人,也不讓我送你去?」陸威霆接過方曉迪的話,有些不悅的開口。他有時候真的很不懂她,為什麼寧願麻煩別人,卻總是將他的一番好意拒之門外。彷彿,他於她而言只是可有可無的陌生人——
「……你說志盛?」
方曉迪很快就明白了陸威霆的意思,他一定是知道她和王志盛一起來H市的事了,所以才會打電話給她。懊惱的撓撓頭,她低聲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志盛他母親生病住院了,今天要回H市看他母親,我想既然順路,我就讓他帶我一程——」
頓了頓,方曉迪聽見陸威霆沒有吭聲,心中有些許的歉意,又趕緊說:「我不讓你來,是因為王志遠的母親也在這兒。你知道的,志盛的父親是市長,他沒時間照陸志盛的母親,所以王志遠的母親就來這兒照陸志盛的母親……」
陸威霆抬手掐了掐眉心,心中有說不出的煩躁。他和她之間,為什麼永遠有那麼多不相干卻又阻礙著他們的人——
「所以呢,你怕你丈夫的媽看見我和你在一起?」
「……我還沒離婚,她畢竟還是我婆婆,被她撞見了多少有些不好……」
「撞見了正好。」陸威霆打斷方曉迪的話,嗓音帶著些許孩子氣的感覺:「是你自己親口答應要離婚,現在卻跟我玩起了拖字訣,嗯?一天拖一天,都這麼久了,你到底離不離?」
聽著陸威霆孩子氣的質問,方曉迪不禁彎唇一笑,妥協道:「好了好了,你要是不嫌麻煩那你就來好了,一會兒我將病房號發你。」
陸威霆沒回答,聽著手機那頭的靜默,他卻沒有掛斷的想法。哪怕只是感覺到她在另一頭,他也不捨得先掛斷。
方曉迪也望著天花板,等著陸威霆結束通話,可是好一會兒都沒有聽見掛斷的聲音。她好奇的將手機拿到眼前看,通話仍在繼續……
那一霎,她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甜甜的,暖暖的——
「陸威霆,你有沒有聽過一句話?」
良久,方曉迪先開口打破了這樣的靜謐。不等陸威霆說話,她又溫柔的說:「沒有安全感的人,當她越在乎一個人的時候,便越想保持距離。因為她害怕太過接近,害怕自己離不開的時候,那個人卻離開了她……」
陸威霆喉頭微動,一絲心疼夾著溫暖的感覺涌過心頭。
他怎麼不明白她這句話的意思?
他也知道,她和他一樣,都是沒有安全感的人。只是他一直沒想到,他是因為沒有安全感而時時刻刻想和對方在一起,靠彼此的溫度來打消那種距離感。而她卻是選擇了遠離,依靠這種若即若離的感覺,來抑制思念……
「我今年二十三了,我只在大學的時候喜歡過一個人。分手之後我不想談戀愛,不是因為我真的不想結婚,而是……我不喜歡被人拋棄的感覺……我也想有個人疼我,愛我,可是我更害怕那短暫的溫情過後的冷漠……」
方曉迪從來沒有說過這麼多心裡話,也許是因為今天看見了躺在床上的父親,意識到生命的短暫,有些話當時不說出口,以後也許就沒有機會。所以,她原本深深藏在心底的話,隨著她此刻的感慨,盡數說了出來——
「你對我越好,我越害怕。每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我都想和你安安靜靜的在一起,感受你在身邊的氣息……可是我心裡總有一個聲音告訴我,我留不住你,現在有多甜蜜,以後就會有多痛苦……我害怕那種從天堂跌到地獄的感覺,真的,陸威霆,我怕你對我好……」
說到後面,方曉迪的嗓音已經有了些許的哽咽。
「傻瓜,」陸威霆心疼的皺起了眉頭,許久才低低的開口說了兩個字,「等我。」
說完,他結束了通話,再也沒有看一眼陳家的方向,調轉方向往去H市的高速公路而去——
傻瓜,有些話你不跟我說,我怎麼知道你是怎麼想的?
腦海里浮現出那張看似堅強的容顏,陸威霆心中一片濡濕。
曾經認識的那個女人,外柔內剛,他喜歡她的溫柔,卻不是很喜歡她骨子裡的倔強。
而方曉迪,外剛內柔,看似堅強的外表下,其實藏著一顆脆弱的心。至少,那顆心臟在面對感情的時候,脆弱得只想退縮,不敢面對……
她那麼脆弱,他怎麼捨得讓她受傷?
傻瓜,說好的給你一輩子,我就絕不會少給你一分鐘。
方曉迪回到病房裡,一直在回想著剛剛對陸威霆說的話。說完了她才有些後悔,那些話說出口,不就意味著她是在向他乞求他的憐惜么?不知道他聽了之後,會在心裡怎麼看她這個人……
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從八點到十一點,方曉迪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十一點四十的時候,方成楊醒了,他說他口渴,想喝水——
「我去護士站倒開水,你等等。」
方曉迪打起精神,對父親微微一笑,然後拿著下午剛買的水杯走出病房。這個醫院很大,一棟住院部大樓佔地上千平米,而這個病房和護士站正好位於兩端的位置,所以從這裡到護士站幾乎要走上四分鐘。
站在走廊里,望著忽閃忽閃的燈光,方曉迪心裡有些發憷。
曾經看過的鬼片情節忽然湧上腦海,那些建立時間比較久遠的醫院,貌似是冤魂最多的地方,陰氣十分的重。昏暗的燈光灑在走廊上,從這裡看到走廊盡頭,那邊一片黑暗,彷彿隨時都會有什麼東西咆哮著從黑暗裡湧出來一般……
方曉迪困難的吞咽了一口唾沫,低頭看了眼時間,正好十一點四十五。距離陰氣最重的午夜十二點,只差十五分鐘了……
「沒事,心理作用而已,我不怕……我不怕……」
方曉迪一邊拍著自己的胸pu給自己壯膽,一邊挪動步子往前走。醫院裡特有的福爾馬林味道鑽入鼻子里,她的牙齒開始打顫……
福爾馬林,這是專門用來浸泡屍體的藥水……
該死的,這裡距離太平間會不會很近?抬頭瞄了一眼走廊外的夜空,天呢,月亮被烏雲遮蔽起來,這月黑風高的,萬一太平間里詐屍怎麼辦?
方曉迪猛地吞咽了一口唾沫,硬著頭皮往前面走。不管了,命中注定我活不長的話,再怎麼躲著那猛鬼也會找到我,就跟貞子一樣,到哪兒都不放過我……如果命中注定我福壽綿長,這些厲鬼看見我也會繞道走!
拼了,怕什麼!
方曉迪不停的給自己加油打氣,雖然頭皮已經開始發麻了,嘴唇也開始哆嗦了,她還是一瘸一瘸的往前面走。她就不信自己這麼倒霉,大半夜的真會遇見鬼!
捏緊手中的杯子往前走,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如果一會兒有猛鬼出現,她一定拿杯子狠狠砸上去!這杯子可是陶瓷的,她就不信打不死那個嚇人的東西!
剛剛走了幾步,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
方曉迪驀地停下腳步,一顆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得跟乒乓球一樣!她以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可是停下來之後那腳步聲卻沒有停下來,反而一點點的靠近自己!
她緊緊咬著自己的下唇,臉色忽的蒼白如紙!難道自己真的碰上什麼不幹凈的東西了么……她欲哭無淚,一隻手緊緊捏著杯子,一隻手抓著自己心口處的衣裳,估計再過不到半分鐘就快要窒息了!
睜開眼睛望著地上,似乎有一道巨大的陰影投向自己。她嚇得好想拔腿就跑,可是腿卻跟生了根一樣紋絲不動!
忽然,一條胳膊從背後伸過來,輕攬著她的腰肢,她嚇得差一點尖叫出聲!可是一低頭看見白皙漂亮的手指,她瞬間冷靜下來——
鬼怎麼會有這麼好看的手指?
「傻站這兒幹什麼?」
陸威霆有幾分不解的從後面探過頭看著她的臉頰,剛剛從後面過來,見她站在這兒,他以為她已經知道他來了,所以特意站這兒等她。可是手臂碰到她堅硬得跟石雕一樣的身體,他這才有些擔心——
聽見熟悉的嗓音,方曉迪回頭看著身後的人,對上他那張熟悉而俊美的臉頰那一霎,她差一點哭出來……
「陸……陸威霆……」
「嗯,我在呢。」
陸威霆看著她蒼白的臉色,頓時聯想到她一個女人大半夜的走在走廊上有多害怕。剛剛她也許是被腳步聲嚇到了吧?
勾唇輕輕的一笑,陸威霆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長發,說:「我就說怎麼不理我呢,原來是嚇得不敢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