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能要孩子
醫院。
由於王志盛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分，醫生早就下班了，所以他十萬火急的通知了一個認識的醫生。那個醫生憑藉著自己在醫院的好人緣，請來了婦科主任臨時加班——
方曉迪坐在等候椅上等著婦科主任趕來。
王志盛雖然不是她的什麼人，但他生來熱心，所以也一直坐在旁邊陪著她。痛得厲害的她禁不住將虛弱的將身體依偎在他懷中，身體輕輕顫抖著，咬著牙齒克制那種痛楚。
婦科主任風塵僕僕的趕來，看見痛得一臉汗水的方曉迪，忙示意護士將她帶進辦公室。王志盛這才鬆了口氣，去樓下大廳補辦看診單榛。
婦科主任問清了方曉迪這幾天的情況，以及剛才發病的癥狀，當即讓護士帶方曉迪去化驗尿液。等看到結果的時候，她皺緊眉頭，又讓人帶著方曉迪跟自己朝前面的科室走去——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一切項目檢查下來，方曉迪被安排住院。看著站在病床邊上的婦科主任，她不禁皺眉問道：「醫生，我怎麼了？」
如果只是痛經，怎麼會住院…也…
而且剛剛做的那些檢查，分明是孕婦才會做的……
婦科主任皺緊眉頭望著躺在病床上的方曉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然後才垂下眼瞼道：「你懷孕了。」
「……」方曉迪吃驚的望著醫生，她怎麼會突然懷孕了？既驚且喜，方曉迪怔怔的望著醫生好一會兒，這才回過神來。她囁嚅著嘴唇不知道說什麼，因為沒有任何言語能表達她此刻這種又驚訝又激動的心情！
她懷孕了，她有了一個屬於自己的孩子！！
想起下午陸威霆在路邊看著她的那種眼神，他那麼期待她懷上他的孩子，如果現在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他會不會激動得今晚都睡不著覺？
吃吃的笑了一聲，方曉迪的手指放在小腹上，感受著那個小傢伙的到來，不管陸威霆會不會激動，至少她今晚一定會樂得睡不著！
驚喜之餘，方曉迪忽的意識到自己肚子痛得很厲害，她不禁擔心的看向婦科主任，忙著急的問道：「聽說懷孕了肚子痛會流產……醫生，我是不是也……」
「這個你別擔心，你沒有流產的跡象。」婦科主任打斷方曉迪驚慌的話，慈祥的安慰著她。不過她的臉色並沒有和緩多少，方曉迪依然從她臉上看見了一絲不知如何開口的為難和猶豫……
到底是怎麼了，才會讓替自己檢查的醫生如此為難，如此猶豫？
「醫生，有什麼話您直接說，我沒事——」方曉迪的手指抓緊身下的床單，她從婦科主任的表情中感覺到了隱隱的不安。那種不安，讓她渾身的神經都緊繃起來，掌心裡都是細密的汗珠——
婦科主任看著她方才如此激動，原本準備好的話，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口。正好這時候王志盛從洗手間出來，婦科主任看見他，立馬轉移了目標——
「王先生，請跟我出來一下。」
說完，她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方曉迪，轉身朝外面走去。王志盛有些好奇的看著婦科主任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滿臉擔憂的方曉迪，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的他跟著走出了病房，並且將門帶上了。
方曉迪緊握著手指盯著窗外，忐忑不安的等著王志盛進來將診斷結果告訴自己。可是看著婦科主任那麼凝重的神色，以及王志盛驚愕的眼神，她越發覺得自己懷孕並不是什麼好事……
也許，孩子檢查出來有什麼問題……不能要……
心中那種強烈的不安吞噬了她的冷靜，她不得不默默閉上眼，咬緊下唇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安靜等著王志盛進ru病房。
病房外的走廊上，王志盛似乎無法相信自己聽到的話，無比驚愕的盯著眼前的婦科主任。
原本看見方曉迪被安排在婦產科的病房那一霎，他就已經猜到方曉迪應該是懷孕了。一直都知道方曉迪和陸威霆曾經發生過關係，所以對懷孕這件事他並不是很意外——
只是，為什麼竟然會是那樣……
緩緩轉過頭看著病房裡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的方曉迪，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重新看著婦科主任低低的開口：「這個孩子是……宮外孕？」
婦產科主任點點頭，順著王志盛的目光看去，落在病房裡的女人身上。每一個女人都希望能生下一個健健康康的孩子，當知道自己懷孕的那一霎，幾乎沒有哪一個媽媽會不激動。可是激動過後緊接著就是這種沉重的打擊，這樣的媽媽最讓人心痛……
「的確是宮外孕。」婦科主任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根據目前檢查的結果來看，受精卵在腹腔著床了，並未進ru到子宮裡面，所以可以確定她現在的癥狀是宮外孕。」
宮外孕……
王志盛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顫抖了一下。
他一個朋友的妻子就是因為懷孕時受精卵著床於卵巢，當時夫妻倆都沒有在意，等到下體劇烈出血的時候才發現是宮外孕，送到醫院已經來不及了，母子死亡。
目光落在病房裡的方曉迪身上，她雖然是受精卵著床於腹腔，但跟他朋友的妻子當年的遭遇沒什麼區別，都是宮外孕，等到胎兒在母體內漸漸成長到一定程度，會撐破卵巢或者腹腔，造成破裂，最終會因為失血而亡……
「所以，那個孩子不可以留，是么？」這句話，王志盛問得極其緩慢，彷彿傾注了自己所有的力量。剛剛從洗手間出來，看見方曉迪那種慌忙無助和忐忑不安，他知道她愛這個孩子，如果知道這個孩子必須打掉，她恐怕會心痛欲絕……
「王先生，正如您所知道的，如果這位小姐現在不住院將這個孩子取出來，到時候孩子在她身體里漸漸長大，造成了器官破裂，她可就危險了……再說了，這個孩子不在子宮內，他……」
「像她這種情況，一般多久會引發破裂？」王志盛抬手止住婦科主任的話，他不關心那些專業的問題，他只關心這個孩子能在方曉迪身體里停留多久，而她又有多長的時間來考慮——婦科主任瞳孔微縮，不忍的說：「如果是受精卵著床於卵巢，那麼一般在6——8周會發生破裂。像她這種受精卵著床於腹腔的，一般是8——1周會發生破裂。當然，具體情況因人而異，有的人會提前破裂，有的人會延後……」
王志盛皺著眉頭閉上眼，八周到十二周，大約就是兩個月左右。
「她現在懷孕多長時間了？」
「應該是6周左右。」
王志盛睜開眼睛再次看向方曉迪的方向，也就是說，她現在只有幾個周的時間來考慮，到底要不要做掉這個孩子。如果不做掉這個孩子，那麼幾個周之後等待她們母子倆的，百分之九十九就是死亡——
夕陽的光芒透過窗帘灑在潔白的床單上，那金黃色的光線彷彿溫柔的觸角，撫摸著她白皙的容顏。躺在病床上說的她，那麼純潔美好，那麼惹人憐惜，上帝怎麼忍心奪走她第一個孩子，怎麼忍心讓她親手葬送自己孩子的性命……
收回目光，王志盛似乎想為那對母子做最後一點努力，低聲道：「宮外孕……難道就百分之百不能夠成功生下孩子嗎？」
婦科主任稍微遲疑了一下，隨即搖搖頭，說：「目前全國倒是有幾例宮外孕患者平安生下孩子的實例，但是在眾多宮外孕患者中，這樣的幾率小得可憐。王先生，這麼跟你說，在十萬個宮外孕媽媽中，最多只有一個能成功生下孩子，母子平安。但即使這樣，從檢查出宮外孕到孩子生下來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母親和孩子都會受到太多太多的苦——」
抬頭看著五官俊美的王志盛，婦科主任語重心長的說：「她還年輕，只要現在打掉這個孩子，並且配合治療，以後有的是機會懷孕。這麼年輕漂亮的人，沒必要因為一個只有十萬分之一的幾率能存活下來的孩子而賭上自己的性命，對不對？」
王志盛勾唇苦澀的笑了笑，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不能因為他只有十萬分之一的機會存活，就扼殺了他那一絲存活的希望。如果說因為這個孩子活下來的機會渺茫，就不給他機會，這樣的交換未免太殘忍了些……
可是，如果不放棄這個孩子又能如何呢？明知道他活下來的機會那麼渺茫，還非要搭上他母親的命去賭一賭么？能贏就罷了，這分明是沒有多大贏的幾率的……
王志盛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樣的抉擇本就不該他來做，因為這個孩子以及方曉迪跟他毫無關係。他看著醫生，擠出一絲微笑：「我會如實告訴她，不過我希望醫生能替她保密。」
「王先生請放心，我們醫院絕不會透漏病人信息。」婦科主任點頭保證。王志盛放心的點頭，微笑著說：「行，麻煩您了，我送您回家——」
「不用麻煩，我自己開車來的。」婦科主任笑了笑，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曉迪，憐惜的嘆了口氣，轉身走向自己的辦公室。
方曉迪一直閉著眼睛等著王志盛走進病房中，當腳步聲真的響起時，心底那種忐忑和惶恐不安反而越來越肆虐。
感覺到王志盛在旁邊的陪護椅坐下，方曉迪才緩緩睜開眼，看著沉默不語的王志盛。她嘴唇囁嚅了幾下，好想問自己到底怎麼了，可是話一到喉嚨，卻堵著怎麼也問不出口。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只知道，即使蓋著一層薄薄的被子，身體還是感到一絲絲的冷……
「愛這個孩子嗎？」
王志盛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溫柔的笑著問出口。也許她並不愛這個孩子，也許她並沒有這麼在乎肚子里那條小生命。也許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不管孩子是否健康她都會毫不猶豫的打掉這個孩子，根本不會讓他生下來……
畢竟她是王家的媳婦兒，懷著別人的孩子，她多少會有一些顧忌吧。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方曉迪點點頭，擠出一絲笑，呢喃道：「還有兩個月就是我生日了，這個孩子是上天送給我最昂貴、最價值連城的禮物。」
看著她眉眼裡的那種溫柔，看著她那種知足的幸福感，王志盛一肚子的話在喉嚨里說也說不出，咽也咽不下……
方曉迪知道他還有未說完的話，他不說，她便什麼也不問。如果是壞消息，晚一點知道，就多高興了一分鐘。
良久，王志盛終究還是說出了方曉迪的病情。
他將臉埋在掌心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說：「剛剛醫生說，這個孩子是宮外孕，能夠順順利利生下來的幾率是十萬分之一，甚至更少。」
方曉迪驀地抓緊小腹處的衣裳，前一秒她還在被子里溫柔的撫摸著那個地方，此時此刻，她卻絕望的抓住了那兒，滿眼的震驚！！
就在剛才她還憧憬著，也許這個孩子只是比別的孩子虛弱了一些，多吃點安胎藥和補品就能夠讓他健健康康的成長。可是一霎那，那種希望瞬間變成了奢望，那個孩子根本不可能順利生下來……
宮外孕……
她不止一次的聽同事們說起過宮外孕。在那些閑談中她聽到大家說，幾乎沒有哪個宮外孕的媽媽生下了自己的孩子。幾乎所有媽媽都在那個孩子還僅僅只有拳頭大小的時候就將他取出體內，結束了他的生命……
而那些不知道自己是宮外孕的媽媽，等到孩子兩三個月的時候，器官破裂，最終母子雙亡……
所以，她也必須跟那些人一樣做出相同的選擇，放棄這個孩子是么！！
如果不那麼選擇，她和孩子會一起死……
「……非拿掉不可？」怔怔的望著王志盛，她唇片翕動，良久之後才低聲問道。或許是和體內那個孩子的感情並不深，得知自己保不住這個孩子的性命，她除了心痛之外並沒有多大的悲傷……
那種撕心裂肺的痛，她尚未感覺到——可是她的冷靜卻讓王志盛感覺到一絲心疼，抬頭看著她，他皺了皺眉，不忍的說：「醫生說，你必須打掉這個孩子，否則胎兒的成長會慢慢造成器官破裂，到時候你會有生命危險。」
果真留不住……
方曉迪唇片翕動著，什麼也沒說，只是閉上眼，握緊了小腹處的衣裳。
「你考慮一下什麼時候做手術，醫生說，你屬於受精卵著床於腹腔，一般在孩子8——1周會發生破裂的情況。所以，你得在八周之前做決定，拖得越久，手術的風險性就越大——」
王志盛溫柔中帶著同情的言語在耳邊響起，方曉迪木然的點了點頭。在她咽唾沫的時候，鼻子一酸，頓時被嗆到了，伏在床上痛苦的咳嗽起來——
王志盛忙坐到床沿上，替她撫著背脊順氣。
「咳咳咳……咳咳……」
她掩著唇劇烈的咳嗽著，等到咳嗽聲停下來的時候，臉貼著的那一片床單出現了一團水印。他順著她的臉頰看去，不停顫抖著的睫毛上還掛著淚珠……
她哭了，就連雙肩都在顫抖。
他扯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她轉過身來重新躺好，對他淡淡的笑，「沒事，只是嗆得難受。」她微笑著擦去眼角的淚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在重新閉上眼的那一霎，晶瑩的淚水再一次奪眶而出……
王志盛靜靜的坐在床沿上凝視著她，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她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悲傷，她哭得那麼安靜，咳嗽的時候流了淚，咳嗽停下來的時候，淚水也差不多止住了。後來閉上眼，兩滴淚水奪眶而出之後，她再也沒有流過一滴淚。
他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會有多痛，也許，她只是需要一個人靜靜。最終，王志盛替她蓋好了被子，站起來離開了病房。
靜靜的病房裡，方曉迪安靜得彷彿不存在。只有被子里那隻手，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小腹，漸漸的加重力道，又漸漸的鬆開……
而後，淚流滿面。
王志遠送一個喝多了的朋友來醫院，在住院部大樓下偶然看見了站在五樓走廊上眺望遠方的王志盛。
兄弟一場，他擔心王志盛生了什麼病，所以急急忙忙上了電梯，尋到王志盛站立的地方。喘著氣拍了拍王志盛的肩膀，他皺著眉頭問道：「怎麼了？」
王志盛驀地回過神，看著憑空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王志遠，彎起眉眼溫柔的笑。
「我沒事，你怎麼會來醫院？」
「送朋友來。」王志遠見王志盛沒什麼事，於是也放心了一些。有些好奇王志盛為什麼會站在這兒，他於是轉過頭看著身後的病房。當目光落在病房裡的方曉迪身上時，他驚詫的呆住了！
「她怎麼……」王志遠的話音戛然而止，望著走廊上的標識牌，這層樓是婦產科！！方曉迪她怎麼會住到婦產科的病房來！！
王志盛見王志遠發現了方曉迪，於是回頭看了一眼病房，雲淡風輕的笑道：「下午我去找你，你不在，所以我就在家等你。沒過多久她忽然肚子痛，我就帶她來了醫院。」
「什麼病？」王志遠的聲音小了下去，側過臉，冰冷的盯著王志盛。
他不會忘記，在他和方曉迪結婚那天，是王志盛將她抱著離開了結婚現場。第二天早上，他發現方曉迪失了身，而十分鐘之前正好碰見王志盛出去——
算起來，也四十多天了吧！
一個男人背著一個女人的老公送這個女人來醫院，住在了婦產科的病房裡，呵呵呵，饒是再白痴的人也會聯想到發生了什麼！！
王志盛瞳孔微縮，淡笑道：「住在婦產科還能是什麼病？婦科病，痛經——」
王志遠冷眼看著王志盛，對他的話完全不信任，「痛經而已，用得著住院？哥，你是不是把我當傻瓜？」頓了頓，王志遠忽然一改方才的冷漠，憤怒的一拳砸在旁邊的牆壁上，大聲咆哮道：「王志盛，你們所有人是不是都他媽把我王志遠當傻瓜！！」
「軒——」王志盛完全沒有料到王志遠會突然間如此暴怒，一時驚訝的看著他！剛剛不是還好好的么，怎麼忽然就變得這麼怒不可遏？誰招他惹他了？
「王志盛你他媽別這麼叫我！！」王志遠怒火衝天的盯著王志盛，憤怒抬手指著王志盛的鼻子，破口大罵：「王志盛，我這麼多年我他媽白叫你一聲哥了！搶你親兄弟的女人，你他媽覺得有意思么？偷·情的滋味怎麼樣？亂·倫的滋味如何？很不錯是不是？呵呵呵，行，你們何必偷偷摸摸勾搭在一起，你要是想她，那我成全你們就是！！」
不等王志盛說話，他的手指指著病房裡的方曉迪，更加大聲的咆哮道：「你告訴裡面那個不知廉恥的賤女人，等老子閑下來了，老子立刻跟她離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