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忙碌
一直忙到下午，方曉迪才將小男孩兒的外婆送到了醫院，住進了普通病房。初步診斷，外婆是慢性肺炎，病程至少已經超過四個月，至於具體的情況還得明早再做具體的檢查。
醫生給外婆輸了點液，現在已經睡著了。
一個下午的時間，方曉迪和小男孩兒玩兒得熟了，知道小男孩叫睿睿，從小跟外婆相依為命，父母這個詞語對他而言，最為陌生。
「姐姐，你回去吧，我陪著外婆就行了。」睿睿懂事的抬起頭看著方曉迪，那雙黑而大的漂亮眸子倒映著方曉迪溫柔的笑臉。她摸了摸睿睿的腦袋，說：「小不點，姐姐水都沒喝一口你就要趕姐姐走呢？」彎下腰，她笑眯眯的說：「這叫什麼你知道嗎，過河拆橋哦——」
睿睿雖然不明白過河拆橋是什麼意思，但聽方曉迪說他趕她走，他頓時慌了，忙從椅子上跳下來抓住方曉迪的手說：「姐姐，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看你忙了一天一定累了，想讓你回去休息……姐姐，你不要生氣，我真的不是那個意思……崢」
方曉迪只是習慣性的逗小孩兒玩，完全沒料到自己一句玩笑話會讓睿睿這麼緊張害怕。她蹲下身半跪在睿睿身邊，笑著撫摸小睿睿的臉，「姐姐跟你開玩笑呢，乖，姐姐怎麼會生睿睿的氣呢？」
「……嗯。」睿睿點點頭，依然有些忐忑不安的看著方曉迪。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關心他們祖孫倆的大姐姐，他不希望因為自己的一句話而失去了這個善良的大姐姐。
看睿睿這麼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樣子，方曉迪心中微微的疼。沒有父母的孩子，通常分為兩種：要麼孤傲得不近人情，要麼自卑得什麼時候都自我感覺低人一等…客…
「姐姐，你回去休息吧——」
「好，」方曉迪輕輕撫摸著睿睿額前的小碎發，溫柔的說：「那睿睿要好好照顧外婆哦，姐姐先回家休息，晚上給你帶好吃的來——」
「謝謝姐姐。」
方曉迪站起身，低頭看著睿睿小可愛，有些放心不下的說：「待在醫院裡別亂跑，有什麼事就找護士阿姨。對了，我把我的號碼留下來，有事讓護士阿姨打我電話——」
說完，她從包包里掏出紙筆，抄下了自己的手機號放進睿睿的小手裡。
「姐姐再見！」
「再見——」
方曉迪揮著手跟小睿睿告別，剛剛拉開病房的門低著頭往外走，兩步之後就撞上了一堵肉牆——
她吃驚的抬起頭，因為撞進這個胸膛里的感覺就跟……
跟被陸威霆抱著的時候一模一樣！
果然，一抬頭就看見了陸威霆俊美的五官，那性感的薄唇還微微往上翹，說不出的溫柔和魅惑。
「你怎麼來了？」方曉迪退後一步，一邊揉著自己的額頭一邊看著他。
他的目光越過她，從病房門上的小玻璃處看了看病房裡面的祖孫二人，然後才微笑著看著方曉迪。她狐疑的盯著他，回頭看了一眼病房，還沒來得及回過頭就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擁著肩膀，帶著她一塊兒往電梯的方向走——
「喂喂喂，你做什麼！」
突如其來的親密動作讓方曉迪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她貌似和他還沒有那麼熟吧！在醫院這種場合他居然也敢隨隨便便就搭著她的肩，這是要鬧哪樣！！
「送你回家。」陸威霆側眸微笑，他的胳膊依然攬著她的肩，摟得那麼的理所當然，好像這個女人根本就是他寵愛的小妻子一樣。
方曉迪的眼角抽了又抽，一邊想著法兒躲他，一邊不悅的哼哼道：「陸威霆你有變態傾向啊？跟人家裝熟有什麼意思？喂，手拿開啊，不要裝作我跟你很熟的樣子，我跟你一點都不熟！」
陸威霆挑眉，停下腳步側過身對她溫柔的笑，聲音柔得可以擠出水來，「睡都讓你睡過了，現在想裝作不認識我，你把我當什麼了？需要的時候就纏著我要，要完了就扔一旁不管了？」
「……」毫無疑問的，方曉迪又一次回憶起了那天晚上纏著他要的場景。那一幕活色生香，真是她這輩子洗刷不掉的恥辱！即使明知道自己當時被下了葯，她也無法相信自己竟然那麼放蕩，主動跟一個男人求歡——
「無聊。」甩了他一個白眼，方曉迪拿開他的手快步往前走，也不知道是煩他，還是想逃離這種尷尬的氣氛。
陸威霆見方曉迪慌慌張張往前走了，於是也邁步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看著前方低頭快步行走的女人，他迷人的眸子里劃過一絲水樣的溫柔。
沒有過那種經歷的人，一輩子也無法體會那些孤兒的悲慘。他曾經也是一個孤兒，一個和弟弟相依為命的無助小孩兒，那種痛苦，他至今記憶猶新……
剛剛站在病房門外，看見方曉迪對小睿睿的寵愛時，他的心有那麼一瞬被她觸動。一個對孤兒存著憐憫之心的女人，絕對是個心地柔軟的好女人。
傍晚時分，方曉迪早早的出門在路上買了一些小甜品，又挑了一些對孩子身體有好處的餅乾之類的東西，這才去了醫院。
本以為病房裡只有睿睿和外婆，可是那個坐在床邊陪睿睿看書的男人又是誰？
他眉目清淺入畫，那雙黑曜石一樣的眸子，在傍晚金色的光線中映襯得溫柔。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握著一本童話書，耐心的跟睿睿講故事，性感的薄唇一張一合間，唇角的笑若隱若現……
曾經方曉迪有過很多機會和他面對面的看著對方，可是沒有一次讓她生出這種舒服得想拿一把椅子坐在邊上，一直靜靜看他看到地老天荒的念頭。
睿睿調皮的抓了一下他手中的童話書，卻沒有抓到，反而將他挽起的袖子拉散了。袖口上的一顆紐扣蹦蹦跳跳砸在了地板上。睿睿忽然有些害怕的安靜下來，盯著陸威霆，生怕他生氣不理自己了——
正在這個時候，方曉迪推開門走進病房。
雖然她不確定陸威霆會不會對睿睿發火，可是他是個冷血的毒販卻是事實。她擔心睿睿惹到了他，她擔心他會一氣之下凶睿睿，所以她幾乎是十分大力的推開門走進去——
「姐姐！」
睿睿回頭看著病房門口，見到方曉迪熟悉的容顏，他驚喜的站起來朝方曉迪小跑過來，一不留神將小桌子上的一個果醬杯子碰掉了——
陸威霆正在挽袖子，聽見開門聲便看向門口。瞥見來者是方曉迪，他溫柔勾唇一笑。一低頭，忽然看見果醬杯子摔落，眼疾手快的他伸出手將果醬杯子接住，卻還是有幾滴灑在他手指上了。
「對不起，叔叔，對不起！」睿睿回頭看著陸威霆一手的果醬，頓時嚇得站在原地不敢動。方曉迪走過去摸摸他的小腦袋，柔聲安撫道：「叔叔不過是弄髒了手，沒什麼，睿睿別怕——」
「姐姐……」睿睿抬頭看了一眼方曉迪，神色複雜，然後低下頭狠狠的咬緊下唇。他的小心翼翼，他的自卑，他的害怕，陸威霆和方曉迪都感同身受。
「過來。」陸威霆看了眼睿睿，然後對方曉迪輕聲說。
方曉迪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見他指了指袖子和弄髒了的手，方曉迪立即明白他的意思。他讓她去幫他挽袖子。見他完全沒有生睿睿的氣，方曉迪也鬆了口氣，拉著睿睿一塊兒靠近他——
睿睿聽話的站在一旁，閃亮的大眼睛一直在面前兩個大人身上來迴轉。
方曉迪站在陸威霆面前，他平伸著手在她胸前，她溫柔的低頭捋順他的袖子，纖細的手指將他袖子撩起，一點點的挽起來。傍晚夕陽的光線透過玻璃灑進來，落在兩人肩頭，為這一幕鋪上了一層柔和的光。
「我出門的時候你不是還在客廳看電視嗎？」方曉迪低著頭挽袖子，好奇的問陸威霆，「怎麼會比我先到醫院？」
陸威霆挑眉輕笑，「蝸牛也是這麼問兔子的。」
「……」方曉迪抬頭白了一眼他，沒好氣的說：「你才蝸牛，你是一隻大蝸牛！」
不等陸威霆回答，一旁的睿睿就開心的嚷嚷道：「剛剛叔叔說睿睿是故事裡的小蝸牛，那姐姐是蝸牛媽媽，叔叔是蝸牛爸爸，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方曉迪又白了眼陸威霆，低頭對睿睿說：「我們是一家人，他是兔子，他跟我們不同類，咱們不要他。」
「沒有蝸牛爸爸，家就不是家了。」陸威霆微笑著，溫柔的目光凝視著方曉迪的容顏。蝸牛爸爸，蝸牛媽媽，還有一隻小蝸牛。聽上去多幸福的一家人——
不知為何，那一刻，陸威霆忽然想有個家。
一個屬於他和妻子孩子的家。
偶爾路過病房的護士，側眸看見這一幕，都不禁會停下腳步。病房裡那個男人，五官精緻得不像話，唇角勾起的微笑若隱若現，分明透著一絲叫人心都融化的溫柔。他眼角微微上翹，那清淺的眉目，彷彿水墨上點睛的一筆，美得叫人難以遺忘——
他面前那個女人，低著頭溫順的為他挽袖子，柔順的長發紮成一個馬尾，額前的齊劉海遮住了她的眉毛，但遮不住那雙美麗的眼睛。她終於為他挽好了袖子，抬起頭對他扯出一個迷人的微笑，還帶著一絲小小的調皮——
那一幕，叫人無法不往「夫妻」兩個字聯想。那個乖乖站在他們身邊的孩子，彷彿就是他們親生的一般。
在外人眼中，他們分明就是一對天作之合的夫妻，加上睿睿，這就是完美和諧的一家三口。
「好了。」
方曉迪對陸威霆說，挽好袖子的她鬆了口氣，然後低下頭對睿睿笑。摸著睿睿的小臉蛋逗弄了幾句，等她抬頭的時候，發現陸威霆依然用剛才那種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她。
「你看著我做什麼？」她一時有些尷尬，忙伸手摸自己的臉，「是不是沒洗乾淨？」
陸威霆伸手捉住她胡亂在臉上摸的手，彎起唇角微笑：「劉海很漂亮。」
「……」方曉迪聽到陸威霆溫柔的讚美之詞，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不知道他是在誇她還是揶揄她。看見他轉身走進洗手間洗手，方曉迪才有些驚訝的低下頭，習慣性的抬手摸了摸自己被誇的劉海。
這樣真的好看嗎？她心裡有一絲小竊喜，被一個成功人士誇她漂亮，多少有點讓她洋洋自得。
「姐姐，你臉紅了。」睿睿驚奇的發現方曉迪的臉有些紅潤，於是歡欣雀躍的叫嚷道。方曉迪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尷尬的抽了抽眼角，然後指指床上睡得很香的外婆，小聲對睿睿說：「噓——別吵到外婆睡覺。」
「哦，」睿睿點點頭，然後用自以為很小聲的聲音繼續問方曉迪，「姐姐，為什麼叔叔誇你漂亮你會臉紅？人家誇睿睿漂亮，睿睿就不會臉紅啊！」
「……」方曉迪抬手扶額，無奈的抽了抽眼角望著天花板。面對一個俊美的男人時，小男孩兒和女人壓根就不是一種生物，這個道理，她要怎麼解釋給睿睿聽？
而洗手間里，陸威霆一邊擦手一邊聽著外面的聲音，不自覺的勾起了唇微笑。
那臉皮厚得跟城牆一樣的女人，居然也會臉紅？
幾天的相處下來，陸威霆和方曉迪對睿睿的喜歡越發明顯。
不接觸的時候，睿睿是個自卑膽小的孩子，但當你靠近他、疼愛他之後，他又是個活潑得讓人愛不釋手的小可愛。
有時候看著陸威霆跟睿睿玩小遊戲的樣子，方曉迪腦海里會飛竄過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她好希望，將來自己也有一個這麼溫柔的丈夫，寵著可愛的孩子，她在一旁凝視著那有愛的一幕幕，想必會是餘生最值得眷戀的時光——
「叔叔，你喜歡姐姐嗎？」
不知道兩人聊到了什麼，睿睿忽然抬頭好奇的看著陸威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陸威霆明顯一怔，然後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看向方曉迪。
方曉迪聽見了睿睿的話，心突突跳了兩下，抬頭看了眼陸威霆。瞥見他意味深長的笑，她一副跟自己無關的態度低頭繼續翻動手裡的童話書。
雖然知道他喜歡的是別人，但想到他會說不喜歡的時候她還是有一點落寞。
也許是女人的虛榮心作祟，也許是因為上過床的關係，她跟他即使不是戀人，但畢竟他是她生命里第一個男人，而不是普普通通的朋友。
所以，她沒辦法真的不在意陸威霆的回答——
他會怎麼回答呢？
腦海里浮現出陸威霆俊美的臉龐，方曉迪瞳孔微縮。
一個戀舊的女人，對自己命里的第一個男人始終不是那麼容易放得下。即使不相愛，但發生過肌膚之親的那種曖昧，讓她對他的感情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
在方曉迪暗自琢磨的時候，陸威霆寬大的手掌摸了摸睿睿的小腦袋，彎起眉眼微笑道：「你叫我叔叔，叫她姐姐，我瞬間比她老了一輩兒，你覺得我喜歡她嗎？」
年僅六歲的睿睿皺著眉頭仔細捋了捋陸威霆說的話，似乎明白了，叔叔和姐姐是不能在一起的。他眼前一亮，瞬間領悟，忙抓著陸威霆的手說：「叔叔，那我是應該叫你哥哥，還是叫她阿姨？」
「叫她阿姨……」
「叫他叔叔。」
方曉迪抬起頭打斷陸威霆的話，一臉迷人的微笑看著睿睿。如果要在被陸威霆拒絕和自己主動拒絕他之間選一個，她當然要高傲的選擇主動拒絕他咯！
「姐姐還沒那麼老，才不要跟他一個輩分兒。」方曉迪合上手裡的童話書，走過去笑眯眯的看著睿睿，一邊摸著睿睿的頭一邊居高臨下的看著坐在地毯上的陸威霆，「大叔，我知道你心裡有人，你就別勉為其難的回答睿睿了，讓我來回答這個十分有挑戰性的問題——」
陸威霆挑眉，一臉玩味的看著方曉迪，不置一詞。
他今天倒要看看，她還能怎麼詆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