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怎麼哭不出眼淚
靠在沙發上緩了口氣后，他趕緊又拖著快散架的身板去沖澡換衣服。
他剛才上樓時，凌遠房門是關著的，而且他一心想著要躲開凌遠，也根本沒注意細聽房間裡面的動靜。
等他在浴室沖了一半澡，搭著浴巾準備出來喝口水時，張伯正好已經推開了凌遠的卧室。
夏暖那陣突然而來的哭聲，嚇得他手一抖，趕緊扔了杯子，浴袍也來不及披，就一路急跑了過來。
他心裡本來就無比擔心，一進門看著夏暖正抱著凌遠哭得慘絕人寰，腦袋一陣眩暈后，心裡也跟著大叫了一聲不好！
不明所以的他，立即衝過去大聲嚎道：「爺爺！……爺爺，您怎麼不等我回來啊！」
「爺爺，我的好爺爺！……您怎麼就這樣撒手走了啊！」
可憐的張伯本來就已經被凌遠和夏暖，這一老一少折騰得一個頭兩個大了！
現在凌凱瑞一衝進來，就突然不問青紅皂白的也這麼嚎上了，他頓時一個頭三個大！
一邊趕緊拉開渾身是水，哧溜溜的滑的凌凱瑞，一邊啼笑皆非的提醒道：「……小少爺！老爺好好的！一點事沒有，你就別跟著湊熱鬧了！」
「……呃！我爺爺沒事？」
凌凱瑞此刻是連夏暖帶凌遠，一起都抱在懷裡扯著嗓子乾嚎，聞言立即睜開了眼睛。
扭頭瞥了眼張伯后，立即撥開夏暖，仔細查看起凌遠來。
凌遠清癯的臉上還掛著淚，他一邊擦眼睛，一邊搖頭嘆道：「凱瑞，爺爺這把老骨頭還能撐幾天，沒那麼快離開你……」
「……爺爺！原來您真的沒事！」凌凱瑞一看凌遠還能跟他說話，立即驚喜地抬手擦了下臉。
很欠揍的又順口補充道：「我說我怎麼哭不出眼淚呢！」
「……小少爺！」張伯嘴角抽了抽，苦著臉不知道怎麼說他是好了！
凌凱瑞沒理他，抬手提了提腰間松垮的浴巾后，連忙又紅著臉道歉道：「爺爺，真對不起！我剛才是太擔心您了！」
「爺爺知道你的心意，別說了，讓爺爺歇會兒。」凌遠擺了擺手，很快又勾著頭，很是疲憊的靠到了沙發上。
夏暖幫他整理好了剛才弄亂的衣領，隨後又淚眼朦朧的瞪了凌凱瑞一眼，很是鬱悶的責怪道：「凱瑞哥哥，你剛才是鬧哪出！你就不能看仔細點么，爺爺明明好好的坐在這！」
說話間，已經麻利的拿著毛巾，仔細地幫凌遠擦起臉來。
她手上溫柔的擦著，心裡其實挺窩火的！
凌凱瑞這傢伙，不僅眼神有問題，這判斷能力也實在是夠嗆！
凌遠真要是撒手人寰了，也不至於還這麼端坐在沙發上吧！
——咳咳！當他是老僧圓寂么！
其實她不過是突然情緒失控，摟著凌遠脖子發泄一下而已，又不是哭那個喪什麼的！
「……又不是沒人坐著掛掉！」凌凱瑞還有些不服氣，他沒穿衣服有點涼颼颼的，扭身關上了房門后，嘟噥著說道：「廟裡的老和尚不就是坐著去極樂世界的！」
尼瑪！在這一點上，凌凱瑞這傢伙倒是跟她想到一塊去了！
夏暖看著他那副欠揍的模樣，心裡更是懊惱，忍不住抬手就拿毛巾扔他。
「凱瑞哥哥！你能別再亂說了嗎！」
凌凱瑞條件反射的往後躲了一步，下意識的又抬臂擋了下。
毛巾撞上他胳膊，很快又滑落到了地上。
張伯見狀，連忙過去撿了起來，想責怪又不敢開口的看了眼夏暖后，還是沉默著轉身進了洗手間。
凌凱瑞看夏暖還在那滿臉責怨的瞪著他，討好的上前嬉笑道：「小暖，你眼睛本來很大很漂亮，可這樣一瞪，怪嚇人的！」
「……誰讓你亂說話！」夏暖心疼凌遠，還是氣不打一處來！
凌凱瑞被她訓的有些不好意思，磨磨蹭蹭的站到了凌遠面前，舉手發誓道：「爺爺，我承認是我嘴巴太臭！您千萬別生氣，我保證下回再也不亂說了！」
「爺爺不生氣！」凌遠無所謂的擺了擺手，擦了下發紅的雙眼后，低聲嘆道：「人這一輩子，生老病死其實都很正常，爺爺又不能長命百歲，早晚都會到那一天。」
說完低頭看向懷錶上的照片，不由的又黯然神傷起來。
凌凱瑞條件反射的湊頭看了眼，隨口討好道：「爺爺，我覺得大伯比我爹地帥多了！您看看他這五官多勻稱，我爹地那張臉，終日綳的緊緊的，五官都被肥肉扭曲了！」
「你爹地小時候並不像這樣，他是後來發胖，變成了這副體型！」凌遠低頭仔細看著照片，片刻后搖頭說道：「還是你大伯長相隨你奶奶多一些，你爹地年輕的時候跟你大伯原來也有幾分相似，可是後來變化太大了！」
夏暖在一旁翻了個白眼，佛家說人的長相會受性格影響，如果一個人慈悲為懷，一心向善，那他就會面目端正，和藹可親；反之，如果對方被欲~望控制，整天想些歪門邪道的手段，日子一久，五官必定也口鼻歪斜，面目可憎！「「我都不記得我爹地年輕時的模樣了！」凌凱瑞皺了皺眉。
湊近凌遠手上的懷錶，瞄著那張照片，笑著說道：「大伯母這姿色，也比我媽高一個檔次！我還記得她性格比我媽咪賢惠溫柔多了！」
「淑雲性格溫婉，跟你奶奶倒是有幾分相近。」凌遠的眼睛眯了起來，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般的低語道：「你媽咪確實太潑辣了些，不過，要不是你媽咪潑辣，你爹地指不定得欠下多少風流債！」
「切！他現在欠的也不少！只是藏的深，沒讓您發現唄！」凌凱瑞抬手摸了摸下巴，順手又端了桌上的茶杯遞給凌遠。
凌遠低嘆了聲，隨後緩緩收起懷錶，接過了凌凱瑞遞來的茶杯，低頭喝起熱茶來。
夏暖在一旁看著凌凱瑞那副衣冠不整的模樣，臉頰微紅，忍不住低聲奚落道：「依我看，穎兒也比你可愛多了！」
「我小時候也很可愛的好不好！」凌凱瑞立即抗議了起來，偏頭看了眼凌遠后，又皺眉說道：「不過，她是女生，我是帶把兒的！相比之下，你們女生肯定比我們爺們更會賣萌一點！」
夏暖朝他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反駁道：「你得了吧！穎兒就算是不賣萌，也肉嘟嘟的超級可愛！」
說話間，扭頭看了眼凌遠。
凌遠可能是受兩人話題影響，又沉浸在了對穎兒的思念中，原本就不好看的臉色，又添了層灰敗。
夏暖想讓凌遠儘快走出憂傷，很誇張的朝凌凱瑞做了個鬼臉，厚著臉皮說道：「凱瑞哥哥，我可愛嗎？」
凌凱瑞斜睨了她一眼，不給面子的評價道：「說實話，你這樣挺呆的！！」
「你也不見得好到哪裡去！」夏暖很鄙視的瞥了他一眼！
丫的！就他這副耍流氓的造型，竟然也好意思出來見人！
凌凱瑞沒反駁她，突然話題一轉，笑著問道：「小暖，你有沒有小時候的照片？是不是也特別招人喜歡？」
「好像是有幾張，不過被奶奶收起來了！」夏暖歪著腦袋想了想，她小時候的照片很少，都被奶奶細心的收起來了。
再度看了眼凌遠后，很快又挽住了凌遠個胳膊，自嘲的笑道：「凌爺爺，我小時候可搗蛋了，絕對是讓人又愛又恨的那種！」
「呵呵，你這丫頭，小時候肯定是調皮可愛！」凌遠被他拉進話題，也轉移了些注意力。
隨後夏暖又跟他輕鬆調笑了幾句，凌遠的情緒漸漸恢復了不少。
凌遠現在太過悲傷，也沒有去注意凌凱瑞的衣著。
喝了幾口茶后，才猛然間發現他居然是光著膀子站在這閑扯！
花白的眉頭一挑后，立即指著他腰間的浴巾，大聲責備道：「凱瑞！還不快點回房穿上衣服！看看你現在這樣子，成何體統！」
室內空調暖融融的，凌凱瑞跟夏暖正好又聊得興起，一時還真忘記自己衣衫不整了！
循著凌遠的視線，往自己身下瞥了一眼后，才立即臉紅的拍了下額頭。
——尼瑪！估計是剛才躲夏暖的毛巾，動作幅度太大，他身上的浴巾已經下滑了不少，以至於他的人魚線都露半截出來了！
要不是凌遠及時的提醒了一句，估計他再扭下腰，就得全部走光，當回暴~露~狂了！
「……小暖，那你先陪爺爺聊著，我回房洗澡穿衣服！」
凌凱瑞一臉尷尬，捂著腰間的浴巾，弓著身一溜煙小跑了出去。
「……小少爺，你慢一點走！別摔跤了！」張伯看他跑得賊快，連忙又在身後叮囑了一句。
凌凱瑞也不知道是聽到還是沒聽到，反正是根本就沒回應，然後啪的一聲關上房門了。
「這小子，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省心！」凌遠很是無語的搖了搖頭。
夏暖一邊低頭收拾茶几上的紙巾，一邊笑著安慰道：「凌爺爺，凱瑞哥哥其實也有很多優點，只是他現在還沒到爆發的時候！」
張伯本來就想幫凌凱瑞說話，聞言連忙附和道：「老爺，您看夏小姐都這麼說了，小少爺日後肯定會有大作為的！您就別擔心了！」
「但願吧！」凌遠嘴角漫上一絲苦笑，隨即起身嘆道：「就怕等他有作為時，我已經被埋進黃土，什麼都看不見了！」
張伯聞言，立即緊張的繃緊了臉，急著提醒道：「老爺！您千萬不能說這話！」
扭頭看了眼同樣緊張中的夏暖，連忙又補充說道：「這次有夏小姐照顧，您肯定很快就能好起來！」
夏暖心裡雖然也很擔憂凌遠的身體，但嘴上還是很輕鬆的開玩笑道：「凌爺爺，您現在才三世同堂，以後得活到五世同堂才真正開心呢！」
「五世同堂啊！……那太遙遠了點，爺爺怕是活不了那麼久！」凌遠有些乏力的靠在沙發上，很憧憬的眯起了眼睛，喃喃的說道：「爺爺可沒那麼貪心，能夠早日四世同堂就很知足了！」
話說完后，突然又笑吟吟的看向夏暖，意有所指的開口道：「夏丫頭，小辰年紀不小了，你要是真想讓爺爺開心，就勸他趕緊成家，讓我早點抱上小小辰！」
「……成家生孩子，這是大/boss自己的私事，我不好勸的吧！」夏暖被他說得臉頰一紅，趕緊低下了頭去，小聲嘀咕道：「這個忙我可幫不了您……」
——哦湊！凌爺爺這話說的，怎麼好像是知道了她跟大/boss的秘密！
可是沒道理啊！她明明交待過大/boss，不準跟他提起的！
在夏暖擠眉弄眼的低頭琢磨中，凌遠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說道：「夏丫頭，你跟小辰天天在一起，這個忙呀，還真的只有你能幫爺爺！」
「……」夏暖臉上更加發燙，這意思好像也太明顯了！
——凌爺爺說她跟大/boss天天「在一起」，這話到底是幾個意思！她怎麼覺得好像是一語雙關！
羞澀的垂著頭，不知道說什麼好時，張伯突然在一旁低聲提醒道：「老爺，其實凱瑞小少爺也到了該成家的年紀了。」
「凱瑞年紀雖然是不小了，可是他還不適合成家！」凌遠扶著沙發，緩緩起了身，眉頭暗沉的說道：「他整天就顧著自己玩，對家庭肯定沒有責任心！」
夏暖見他想起身活動腿腳，連忙扶了他一把。
張伯的臉色挺複雜，跟著凌遠身後，斟酌了好一會兒后，才腆著臉笑道：「老爺，這也不一定，說不定他一成家就有責任心了！」
「德奎，讓他現在成家，是件很不理智的事！」凌遠連連擺手，很不贊同的反駁道：「你還是不了解凱瑞，他現在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還處在貪玩的青春期，要是現在成家，日後肯定諸多麻煩！」
張伯見他反駁，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訕笑著應道：「老爺說的是，是德奎又目光短淺了！」
「也不能怎麼說你是目光短淺，其實我知道你是在關心他，甚至比我還寵他。」
凌遠活動了下腿腳，有些感慨的隨口說道：「凱瑞長這麼大，你陪在他身邊的日子，遠比我這個親爺爺多，這一點我還真是失職了！」
沒等張伯回答，他又很認真的開口說道：「德奎，這些年，也真虧有你了！日後，你要是有什麼難處，就儘管開口。」
「……老爺，您言重了！這些都是德奎應該做的！」張伯一直都在等著這句話，聞言心中大喜。
「你就別跟我客氣了！以後有難處就直說。」凌遠心情不錯的擺了擺手，隨後在夏暖的相扶下，緩慢的走動了幾步。
張伯跟在兩人身後踟躕了一會兒后，低聲支吾道：「老爺，德奎還真有一事相求……」
凌遠見他欲言又止的模樣，立即皺眉提醒道：「德奎，我剛才不是說了，你跟我有話就直說，不用吞吞吐吐！」
「哎！是！」張伯連忙躬了下身，局促的捏了會兒衣角后，才低聲請求道：「老爺，萱萱今年剛上高中，成績一直不太理想，她爹媽也沒什麼文化，我就琢磨著能不能把她接到我身邊來照顧……」
張伯的表情很是忐忑，一邊小心翼翼的說著，一邊偷偷察看著凌遠的臉色。
確定凌遠沒排斥反應后，才繼續低聲說道：「您也知道，我就她這麼一個孩子，所以，我想求您幫幫忙。」
「噢，你想把她轉到A市來讀高中是吧！」凌遠釋然的點頭，略一沉吟后，滿口答應道：「這個沒問題！孩子正常轉學也不是什麼大問題，我明天就幫你安排！」
「謝謝老爺！」張伯喜上眉梢，趕緊又是點頭又是哈腰的感激上了。
凌遠接過夏暖遞來的茶水喝了一口，隨即笑著說道：「這些都是舉手之勞的小事，你別跟我客氣！」
「對了，德奎，等萱萱來A市后，別讓她住校，就讓她住在凌家吧！」
凌遠抬頭打量了眼室內，很大方的說道：「反正我這房子空著也是空著，年輕人火氣旺，都住進來才熱鬧！」
張伯心裡雖然很想這樣安排，可是始終沒敢說出口，現在見凌遠主動接納，在喜悅之中，差點就屈身給凌遠跪下了！
「老爺！德奎替孩子爹媽謝謝您了！您的大恩大德，德奎永世不忘！」
「咳！這都不是什麼大事，別跟我整這些繁文縟節的東西！」凌遠看他都快感激涕零的樣子，連忙受不了的搖頭。
挺著腰走動了幾步后，感慨良多的嘆道：「你在凌家辛苦了大半輩子，這點方便，也是我應該給你的。」
張伯一聽，立即又是一番千恩萬謝。
夏暖看著他彎腰駝背的，一直在勾著頭鞠躬，不由的也挺同情他，為了自己的下一代，這些長輩們也是操碎心了！
凌遠受張伯照顧家人的觸動，在室內散了會兒步后，停腳站到了窗前。
仰頭看著暗黑的夜色，很是惆悵的低語道：「每個男人都應該細心照顧家人，可是我卻一再失職……沒能當個盡職的父親，也沒能做個好丈夫，我心中有愧啊！」
「……老爺，您就別再糾結於往事了！」張伯看他眉頭又唉聲嘆氣起來，連忙壓下了臉上的喜悅之情。
跟著在窗前站定后，很體貼的安慰道：「當年您一心撲在事業上，也是為這個家好，誰知道天意弄人，後來會發生那樣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