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以命搏命
黑衣人,黑色刀,他的刀似乎就是他身體的一部分。他的刀劈出,冷凌風三人可以明顯看出,這一刀比起剛才的那一刀,更快,勢要將三人斃於刀下。天色已黑,沒有月亮,沒有明星,自然也沒有月光和星光。可是刀卻像星光,流星的星光,冷凌風右手的槍已飛出,盧俊的雙槍成十字形護住要害,錢毅揮刀。冷凌風飛出的槍撞在刀尖上,蹦出火星,槍彈回,冷凌風踏步接住,自己朝後滑去。刀勢沒有發生變化。錢毅的刀鋒也迎上了刀尖,他自己卻被震出幾尺,不過終於還是讓黑衣人的刀勢緩了一緩,劈在了盧俊的雙槍之上。盧俊的雙手有血滲出,雙腳陷入地中,那黑衣人在空中再出一刀,這一刀是劈向盧俊的。冷凌風和錢毅也看出這一刀,他們再也接不下,盧俊卻還在死死堅持。第二刀的刀鋒眼看將至,盧俊就要死在此地,冷凌風大喊:「不要啊。」可是沒有起到一點作用,刀鋒依然在劈下。冷凌風閉上眼,他已不忍再看,耳中卻傳來一聲碰撞之聲。
盧俊沒有死,黑衣人的刀鋒已偏,他翻身落地,驚訝的看著自己的後方。一個坐著輪椅的男人已極快的速度滑過,一道凌厲的劍鋒直刺黑衣人的咽喉,他的眼中有些驚訝。雙手一橫,一揮,將劍鋒盪開。吳世顏剛剛趕到,就看見了劈向盧俊的那一刀,他急忙出劍,一把細長悲傷的白劍,劍鋒將刀鋒打偏。他為何不直接從后殺了黑衣人,因為他知道殺了黑衣人的那一刻,盧俊也必將死於刀下,那一刀太快。他只有救盧俊,失去了唯一一次可以殺死黑衣人的機會,可是他不後悔,因為他來之前對冷恆保證過,不會讓他們有任何損傷。
盧俊終於從土中站出,感激的看著吳世顏。錢毅的眼中卻滿是奇怪,他當然認得這個人就是自己剛剛出山前遇見的那個請他坐馬車的人。冷凌風一下撲到了吳世顏的懷中叫道:「叔叔。」一旁的錢毅卻一下震驚起來,他此刻終於知道冷凌風所說的那個嗜酒如命的叔叔就是吳世顏,他走到吳世顏的身邊,帶著一種奇怪的眼光。吳世顏拍了拍冷凌風的後腦道:「你們沒事吧?」
「沒事,不過你要是再晚來一步,盧叔叔可就有事了。」他又表現出了孩子的那一種嬌氣,那一種天真。
「還好趕到了,否則我還不知道怎麼給你爹交代呢。」吳世顏轉過身滿是殺氣的看著黑衣人。
那黑衣人看著吳世顏,他手中的刀更緊了,他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遇見吳世顏都有種難以理解的對立感,似乎他們天生就是敵對一般。吳世顏將三人擋在身後對黑衣人道:「我們又見面了。」
「是的,看來這次我的任務又失敗了。你為什麼總要和我做對?」
「因為我的劍,你的刀,以前是很好的朋友,現在卻是二者存一的對手。」
吳世顏轉過身對三人道:「你們先走。」
「叔叔,我們走了,可是你」冷凌風有些擔心的看著對面的黑衣人。
「沒事,我一定會回來的,你陳阿姨在前方的小鎮上,那裡有快馬。」
冷凌風和盧俊走了,錢毅卻並沒有挪動腳步,他依然站在吳世顏的身後。吳世顏不解道:「你為何不走?」
「走去哪裡?」
「和他們一起走,如果我能回來,我請你喝酒。」
「我等著你,如果你能回來,還是我請你吧,別人的酒我從不喝。」
吳世顏微笑道:「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三人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那黑衣人沒有阻攔,面對吳世顏的這樣對手他不能有一絲空隙,吳世顏也一樣。兩人就這樣看著對方,風過,葉落。也吹起了兩人衣衫,吳世顏斷然道:「今天我們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
黑衣人沒有回答,他當然知道。葉落地,兩人同時出手,刀劍再次相遇,再次碰撞出火花。吳世顏的劍比以前更快了,黑衣人的刀也比以前更霸道了,顯然剛才對付冷凌風三人之時他並沒有出全力。火星四射,身影閃動,將剛剛長出新葉刮落。吳世顏一劍直刺黑衣人的咽喉,還是那一劍,勇往直前的劍。此刻吳世顏的眼中只有這一劍,他已顧不得自己的生命,那黑衣人全力劈出一刀,刀尖和劍尖再次撞在一起。兩人都往後退了幾步,吳世顏的劍在風鳴,在顫抖。黑衣人的刀在手中嗡嗡作響,那是刀和劍的共鳴。吳世顏將劍揚在身前,單手一拍輪椅,輪椅沖前,黑衣人雙腳一躍,身影躍起,雙刀合成一刀劈下。劍鋒劃過落葉,直指黑衣人的心臟,吳世顏此時已露空門,然而他並沒有收劍,黑衣人看準吳世顏的咽喉,刀鋒劈下。吳世顏當然知道自己的咽喉處是自己的空門,可是他並不在乎,劍尖依然直指黑衣人的心臟。上次也是這一劍,以命搏命的一劍,只不過那一次被冷恆將兩人盪開,這一次結果到底會怎樣,兩人不知道。雙方都認準對方致命之處,比的只是速度,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這樣的劍尖和刀鋒,難道說兩人都想死?當然不是,世間沒有一個人想死,死亡就代表結束。吳世顏卻好像真的想死,劍尖和刀鋒眼見就要結束對方的生命,就在此時那黑衣人的刀卻突然迴轉,一刀劈在劍身上,他已放棄吳世顏的咽喉,另一把刀也因為迴轉變了方向,劃過了吳世顏的右肩。他不是怕死,可是他還不想死,他還有活下去的理由。只是這個理由連他自己也不怎麼清楚,他的腦海中再次出現那個女人,又出現了一個男人,一個大腹便便卻很高大的男人。這樣的情況下,不想死的人當然會輸,因為他的對手是一個已抱定必死之人。他的刀鋒終於還是將劍尖盪開,吳世顏的劍尖已偏,可是卻依然刺進了黑衣人的左肩。吳世顏有些始料不及,趁著這個空隙,黑衣人一個墊步,朝後滑出,劍尖從他的左肩抽出,劍上有血。黑衣人幾個閃步,朝著樹林中遁去,吳世顏看著手中的劍,右肩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血流出,他收劍,點了右肩的穴,止住了流出的鮮血,朝著來時的路回去了。
夜,無月,有人。吳世顏連夜趕路,他要趕回洛陽。他卻不知道安祿山的勁旅卻一路通暢無阻,直逼洛陽城,洛陽此刻已被圍住,水泄不通。長安城中,皇帝卻還在聽著楊玉環的《霓裳羽衣曲》。第二天清晨,吳世顏終於看到了偌大的洛陽城,他卻停下輪椅,遠遠望去,洛陽城的四周全是軍營。吳世顏看著緊密的軍營,他實在沒有把握能不聲不響的穿過,進入洛陽。不得已,他只能返回來時經過的小鎮,進入了一家藥鋪。天終於還是亮了,吳世顏卻並沒有現身,只是小鎮上突然間來了很多人。很多奇怪的人,說他們奇怪,只是因為他們身上每個人都攜帶著一種奇怪的物品。一種即想鐮刀,卻又不是鐮刀的東西。一百人的隊伍卻沒有住進客棧,卻走進了藥鋪。
洛陽城中,冷凌風和葉紫嫣趴在孫莎莎的床前,哭泣著。冷恆一下蒼老了許多,兩角鬢髮居然也變白了,他依然沒有說話,似乎他早已做好一切準備。可是誰又能了解他的內心,回想過去,他愛的和愛他的人不是死去,就是昏迷。眼角的淚水未乾,兩鬢斑白,他才三十多歲,正直壯年,命運總是如此殘酷,他的心已經不能再受傷。他站起身,慢慢走出房門,來到院中,看著蒼白的天。仰頭望天,卻不說話,他的內心在吶喊。可是蒼天又是否能聽到呢?冷凌風自小就跟隨父母學習武藝,醫術,他哭聲已停,一頭鑽進了自己的房中。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幾個時辰之後,冷凌風端來了一碗葯,冷恆跟著他走進房中,扶起昏睡的孫莎莎。冷凌風將葯餵給了孫莎莎,卻始終不見反應,冷恆盤膝而坐,雙掌按在孫莎莎的兩肩,注入大量的內力。冷凌風站在一旁,為自己的母親把著脈,葉紫嫣用手巾給冷恆擦著汗。冷凌風突然笑道:「母親的脈搏有反應了。」孫莎莎的雙眼終於慢慢睜開,冷恆收掌,將她放平,孫莎莎看著冷恆斑白的雙鬢,又看了看自己的孩子,眼中有些淚花。她緩緩伸出手撫摸著冷恆的臉頰,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她的眼中全是疼惜,害怕。她害怕自己現在就死去,留下冷恆一個人在世上,冷恆也撫摸著她的臉頰。自古醫者難自醫,她看著自己的孩子道:「風兒,你們沒事吧?」
「母親,我們沒事,風兒回來了。」
「沒事就好,我給你說個藥方,吃幾副葯母親就好了。」她想活下去,她當然想活下去,為了冷恆和自己的孩子她必須要活下去,可是她真的能活下去嗎?
冷凌風聽了孫莎莎的藥方,他的眼中卻並沒有那種喜悅,這個藥方,他當然知道根本不可能讓自己的母親長命百歲,只不過能讓她多活幾年而已。他卻沒有說出來,只是乖巧的去抓藥。黃昏已到,黃昏本是普通的,每天都會有黃昏,但是這一次的黃昏代表的卻是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