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樂
梁宸效率很高,兩人剛到家，季秋就收到了對方發來的聯繫方式，還貼心地備註了一下兩家的情況。
季秋也沒閑著，看見梁宸特別提了一下其中一家,並稱讚對方條理清晰、實事求是,便試探著發了一封郵件。
那個叫《大眾健康》的時報記者回應得很快。
第二天一大早,季秋就收到了回復郵件。 -
這天是周末,也是這一年裡的最後一天,季秋本以為怎麼都得周一才能又迴音了,沒想到對方似乎假期也不休息。
聯繫他的人叫俞正浩，聽上去就是一個很正直的名字,不過在接到對方電話時,聽筒里傳來的是一個很溫和的聲音。
對方先自我介紹了一下,向季秋說了一點基本情況,然後讓季秋繼續說。
大概是梁宸私底下交代過，在季秋大致地描述了一下事情經過後,那邊並沒有很驚訝：「好。我知道了。梁院長跟我說了一點大概。正好我前幾年跟進過關於KB製藥的另一件事，只不過是關於他們心腦血管用藥的事件。」
俞正浩頓了一下：「具體情況也不便說,但最後的結局只能說是勉強解決,KB那邊的法務處理這些事情很有一套。」
季秋輕輕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心急，我經歷過一次,很理解。」
「不過有件事,你們應該要有心理準備。」俞正浩語氣在電話里也變得嚴肅起來，「如果把你們比作真理方，或者正義方的話……」
「你們的力量實在太過弱小，跟對方比，甚至都不能用懸殊二字來概括。你們之間相差太大了,可以說，幾乎沒有勝算。」
「我知道的。」季秋說，「可總得要有人去做。」
俞正浩沒說什麼，更沒有像之前的幾家媒體一樣，開口時帶著不屑的嘲諷：「可你們要明白，如果是走正常的輿論路線，那麼KB的公關勢必會一點水花也不響地壓下去，直至沒人注意這件事。」
「如果走司法途徑……」俞正浩嘲弄地笑笑，「他們也巴不得如此，對方公司里養著的一整個法務團隊可不是蓋的，不說別的，光是從提交材料什麼的，他就能卡著時間，跟你拖個一年半載，等正式訴訟，什麼都晚了。」
這點季秋知道，沒有應聲。
「我會盡我的力量去幫你們的，所以基於上面說的，首先你們得有充分的事實依據，我才能繼續。其次——」
「也要努力從對方身上找破綻。雖然對方看上去跟銅牆鐵壁一樣，但也並不是無堅不摧的。」
有些話在電話里說不清，季秋與他約定了一下面談的時間后便掛了電話。
定好了時間，接下來就是不太漫長的等待了。
在那件令人吃驚的事情發生前，他和梁言先度過了剩下的周末。 -
「聊完了？」梁言靠在沙發上曬太陽，等季秋打完電話。
季秋的電話內容他都一字不漏地聽著，見他掛電話，也沒多問。
今天天氣不錯，他們租的屋子採光很好，梁言懶洋洋地伏在沙發上，像一隻饜足的貓。
逗貓使者季小秋見狀湊上前去，剛想動手動腳，就被梁言一爪子拍了回來：「別亂動。」
季秋委委屈屈地收回手。
梁言無視掉他的目光，換了身衣服，跟季秋出去吃午飯。
他們住的地方離學校本就不遠，吃飯時又遇上了幾個校友，雖然叫不出名字，但仍然還是被圍觀了一番。
「今天大家好像興緻都挺高的樣子。」回去的路上，梁言忽然開口。
季秋走過來拉住他，沒理會一旁看見這一幕的同學的神情：「畢竟今天是最後一天，要跨年呀。」
季秋這麼一提醒，梁言才想起來，距離上次他莫名其妙生氣的平安夜后，不過僅僅過了一周而已。
可就是這一周內，他居然就跟季秋搬了出來，甚至還找父親攤了牌，並求得了他的幫助。
他抬眼看向季秋：「跨年？」
「嗯嗯。」季秋眼裡閃著期待。
梁言遲疑了一下，問道：「……你也想跨年嗎？」
「我……」季秋想了想，「我想跟言言去約個會。」 -
最後兩人還真就認認真真約起了第一次會。
他們都沒有經驗，不能免俗地走了正常約會的流程，來到市中心，散步，看電影。
跨年的氣氛大概是要熱鬧一些，街邊有抱著吉他的歌手，有陪著孩子出來逛街的一家三口，有嘰嘰喳喳膩膩歪歪的小情侶，有下了課便匆匆溜出來玩的中學生。
好像所有人都在認真生活著，無一例外。
「言言？」季秋揮了揮手，朝對著廣場上發獃的梁言道，「電影要開始了。」
其實兩人也沒有怎麼過，只是如正常情侶那般，看了一場兩個人最後都不記得劇情的電影，最後選了一家不用排隊小店，一起吃了晚飯。
這一天跟平常的任何一天都沒什麼區別。
天色暗了，街燈亮起來，屬於每年一度的夜晚也漸漸來臨。
他倆來的地方畢竟是市中心，吃完飯走出來，廣場上密密麻麻都是人。
「好熱鬧啊。」季秋看著不遠處的人群說。
梁言無聲地在心裡點頭，他平日總覺得人多的地方會令自己心裡不自覺煩躁，可大概是跟季秋在一起久了，此刻的心中依舊十分寧靜，不受影響。
沒有其他計劃了，兩人對這場約會還算滿意，便準備往回走。
「走路回去還是打車？」季秋向他徵求意見。
「走路吧，」梁言抬頭望了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反正也不算太遠。要是打車估計還得排隊。」
季秋自然是什麼都聽他的。
「聽說等會兒好像還有煙花，不過是在遊樂場那邊放的，我也是才知道，不然就帶著你去看了……不知道這邊能不能看見。」季秋指了指遠處的摩天輪，小聲嘟囔著，似乎在懊惱自己沒計劃好。
「沒事。」梁言倒是不太在意，反正他也不怎麼喜歡人太多還擠一塊兒的地方，也對遊樂場沒有很大的興趣。
「那就好。」季秋眨眨眼睛，「我們走吧。」
梁言點頭，跟季秋並肩走著。
季秋像是怕他冷，一會兒把他的掌心揣在兜里，一會兒又抱著他的手，黏糊糊地一起走。
梁言隨他折騰。
於是這樣走了沒幾分鐘，季秋果然又有了新的動作。
他往前走了幾步，轉過身來對著梁言笑，與正常走路的他面對面，一步一退地往後倒著走。
梁言不知道這人又是哪裡起的心思，無奈道：「你小心點，別撞到了。」
……路都不看。
「那你拉著我。」一向擅長撒嬌的Alpha伸出手，對他說，「這樣就撞不到了。」
「幼稚不幼稚。」梁言無奈地看著他，說歸說，最後卻還是依言把手遞過去，任他牽住。
對方抓過來，像是握住了什麼珍寶。
季秋在前面倒退著走，眼裡全是他。
梁言被他眼中生動的情緒感染，不自覺地提起嘴角：「那你抓穩了。」
他們就這樣保持著有些奇怪的姿勢，一人倒退，一人前行，兩人都沒有說話，只有梁言替他看著路，偶爾出聲，叫他小心腳下。
人潮來來往往，大概是現在的人們都在滿心歡喜地等著跨年，就算有人注意到一前一後拉著手的兩個人，也只會善意地笑笑，投來祝福的目光。
他們都不知道我們的姓名，但他們都知道我們相愛。
祁城是內陸，但有著標誌性的一面湖泊，上面的大橋連接了東西兩邊，將整座城市的煙火氣串連成一片。
「要不要喝奶茶？」季秋就這樣玩兒似的倒退著走了長長的一段路，一偏頭看到難得還在營業的奶茶店，裡面有梁言喜歡的口味，「好像不用排隊。你等等，我去給你買。」
梁言站在橋邊的欄杆上等他，兩隻手還留有對方掌心的餘熱，他於是把手重新放回口袋，這樣就可以把溫暖再留存得久一些。
他看見這座城市倒映在湖中的夜景，看見橋對岸寫字樓拼成的LED大屏上，一分一秒地倒計時，等待全新的一年。
他看見遊船亮著彩燈穿梭在湖面上，劃破如鏡般的水波，留下繽紛奪目的光。
他看見不遠處的奶茶店內，自己的Alpha乖乖地拿著點單號，在一旁的等候區站著，眼巴巴地等自己的奶茶做好。
遊船行駛的速度慢了下來。
LED屏上，距離新年只有不到半分鐘。
「二十、十九、十八……」
身旁的人們也開始躁動起來，熱熱鬧鬧地拉上自己心愛的人，開始興奮地與對方，與整座城市一起倒數。
「十五、十四、十三……」
季秋終於拿到了奶茶，急急忙忙地推開店門，一邊朝梁言揮手，一邊往他這處跑。
「八、七、六……」
季秋喘著氣來到自己面前，在這一刻腳步還沒來得及停下，他將熱乎乎的奶茶塞進自己手裡：「言言！」
大概是因為人太多，他怕梁言聽不清，開口時稍稍提了些音量，幾乎能讓人抓得住聲音里快要溢出來的喜悅。
「五、四、三、二、一……」
「砰——！」
天空中傳來一聲巨響，各色的煙花盡數綻開，在人們的歡呼聲中，瞬間將夜空染得斑斕絢爛。
而季秋眼中的溫柔抵得上映在湖中的整座城市的夜景，也比得過天上漫無邊際的萬千星光。
梁言身後是繽紛絢爛的煙火，而季秋朝著自己，跨越山河，直奔而來。
「——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