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九章 道的盡頭
時隔數年，蒼雲再一次來到這個曾經讓他無比恐懼的鎮魔谷，如今的他已經波瀾不驚，他用手撥開重重迷霧，緩緩向幽暗深處走去。
「老王八，你還好嗎……」
蒼雲望著眼前的黑色迷霧，深處一座幽譚，矗立千萬年。
「是你……小犢子……你……怎麼有如此修為！」
漆黑的迷霧中，黑袍老者緩緩走來，正是上古玄武。
他望見蒼雲的剎那間，一雙原本幽暗深邃的瞳孔，浮現几絲震驚之色。
「小娃娃，幾年不見，你如今的修為比我還高得多……正是天可憐見……」
良久，上古玄武才平息過來，他看著蒼雲暗暗咂舌，震驚於後者如今的通天修為，又內心為他欣喜，隨後露出欣慰的神情。
「老王八……我是來詢問你……關於『天道』之事的」蒼雲眼眸閃過一絲憂愁，他開口道。
「你……都知道了？」上古玄武眼眸一凝，微微皺眉，望著蒼雲，怔怔出神。
「我只知道他是六界的創造者，又將是六界的毀滅者……」蒼雲搖搖頭，平靜的回答道。
「哎……事到如今……」上古玄武長嘆一聲，他凝視著蒼雲，心中充滿憐惜：「孩子，苦了你了，這些事本不該由你頂在前面……」
上古玄武語氣略微顫動，緩緩開口：「六界是『天道』他老人家創造的沒有錯，包括我在內的上古四大神獸，都是他老人家的靈獸，混沌創立之初，他命令我們四個鎮守四界之地……如今，滄海桑田，只剩下我一個了」
「這片世界是他老人家的掌中世界，是用來……作為爐鼎，這六界的所有生靈都是他的圈養的『牲畜』，每經過一個會元，六界都將被煉化……用來提升他老人家的修為……」
「這些我都知道，但是我無能無力，他老人家是我的主人，我永遠不可能忤逆他……」
「事實上，在這鎮守四界的幽幽歲月中，我很感謝你來看我……其實我又何嘗不想脫離此地，只是……」
上古玄武緩緩開口，語氣中雜夾著一絲無奈。
在這無盡的歲月中，他早已厭倦了，可是主人的命令使得他只能獨自一人承受這漫漫寂寞……
他無法擺脫自己的命運……
「要是我能夠戰勝『天道』，成為六界的主宰，我一定會回來還你自由……」蒼雲看著此刻正陷入痛苦回憶中的上古玄武，他於心不忍，想開口安慰，卻又無話可說。
「那麼，助你好運……」上古玄武閉上雙眼，他有一句沒說，就是蒼雲想戰勝『天道』是根本不可能的，不過他實在不想打擊眼前這個人，這個被他一路看著成長的男子，從男孩成為為一個男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我該如何找到他？」蒼雲再一次問道。
「『天道』他老人家，不在六界中，不在五行之列……想與他對話，去混沌界吧，哪裡有他的分身……」
上古玄武的聲音漸漸消失，他緩緩回到黑霧深處。
他不忍心再說話，不忍心打碎一個人的夢，不忍心擊毀一個男人的信心，但是他知道，蒼雲不可能戰勝『天道』，那可是抬手間，能使六界具碎的『天道』……
上古玄武又回到沉睡狀態，他似乎已經預感到這個世界的毀滅，彷彿能看到蒼雲那無謂的反抗……他不想傷心，所以，選擇沉睡。
「下一次睜眼，又是一個新的輪迴吧……」上古玄武心想，隨後徹底隱沒了氣息。
蒼雲慢慢退出封魔谷，他步子輕悄悄的，他不願意再打攪道陷入沉睡的上古玄武。
「混沌界……那只有我的師尊」蒼雲低頭沉思，他似乎隱約察覺到了什麼，但他搖搖頭，不敢細想。
或者說，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他的師尊就是『天道』的一個分身。
蒼雲抬頭望天，神界之上，便是混沌界，那裡空無一物，有的只是無窮無窮的靈氣，但那裡也曾是他與師尊相依為命的家，那個家很大，大到整個世界都是他的居所，那個家也很小，小到只能容納下他與師尊兩個人。
當蒼雲沖開層層天穹，突破結界，回到他無比熟悉的混沌界時，他第一眼便見到了他的師尊。
老人不怒自威的神情，又顯得那麼親近，他滿頭銀髮，帶著一頂斗笠，一身青袍，穿著與蒼雲前世記憶一模一樣，全無改變。
「孩子，你終於回家了……這一世，能告訴我你的答案嗎……」老者慈祥而柔和的看著蒼雲，他手持一根拐杖，杵地而立。
「師尊……」蒼雲突然間淚如雨下，他不敢抬頭看面前的老人，他不願意承認眼前的老人就是他立志要將其擊敗的『天道』
「我明白，我都明白，你的事……其實，我並不是他，是也不是，我自他身脫離，卻有自己的靈魂……」老者一雙眸子中，沒有老人應該有的渾濁，有的只是清明。
「師尊！求你教我擊敗『天道』的方法……」蒼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朝青袍老者重重的磕頭。
「孩子……我知道，我知道……」
老者將蒼雲扶起，他輕聲柔和的開口：「孩子，我與他雖為一體，卻不認同他的理念……這六界，為我與他共同所創，他只當六界生靈是牲畜，我卻當這芸芸眾生為子孫……」
「孩子，其實，我教你，養你，甚至是我創造了你，不止一世，等只為了今天……只有你才能打敗他，使六界再不用受無盡的輪迴之苦！而要戰勝他，必先要戰勝我……你準備好了嗎？」
老者語氣平和，淡淡開口。
「師尊！」蒼雲已是泣不成聲。
「我為你準備了一場大造化……希望你不要辜負……」老者的聲音漸行漸遠。
蒼雲驟然抬頭，發現天地變色。
整個混沌界浮現一個磅礴的漩渦，天穹都被席捲進去，隨後旋渦愈來愈大。
大地也漸漸的被旋渦融合，化作了黑霧，天地重回混沌，只留下黑與白兩種顏色。
沒有天空，沒有了大地，只有那無盡幽暗的旋渦。
「孩子，去找到屬於你的道……」
「哪裡有我為你準備的悟道果，吃了悟道果，登上九重天……道就那裡……」
青袍老者聲音再次出現，又瞬間泯滅。
蒼雲看著那磅礴的旋渦，雙眼露出堅定之色，他大步踏入。
「我的道，由我自己來證！」
當蒼雲踏入旋渦的一瞬間，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廢墟，一片殘骸，無處不瀰漫著肅殺的死亡氣息，令人心悸。
蒼雲再抬頭一望，赫然，九重天，九層階梯，直掛雲霄。
九，是極數，代表著盡頭，代表著道的根本。
地面是無盡的廢墟，無處無散發著死亡的氣息，天上則是靈氣四溢的九重天，生之氣息瀰漫天穹。
一個死，一個生，向前一步就是自死向生。
只是這一步，猶如天塹。
蒼雲放眼望去，這邊死亡廢墟的中心，一顆參天古樹，屹立於大地之中，直聳雲端，無窮無盡的枝葉，長滿果實。
「這便是師尊為我準備的悟道果嘛？」
蒼雲朝著那棵大樹走去，撲面迎來一股滄桑之感，一股悲涼之意，蒼雲似乎感受到這棵古樹的生與死。
蒼雲沉默著，他抬頭望去，樹冠之上，一個拳頭大小的通紅果實，凝結其上，此刻散發著無盡的生之氣息，足以使蒼雲脫離這片荒涼廢墟，衝上天穹之上的九重天。
蒼雲速度極快，一息之間，他便臨近大樹，當他雙手與樹的表皮碰觸的一瞬間，一股強烈的威壓席捲而來。
令蒼雲無法施展術法飛升採摘。
蒼雲眸中閃過一絲堅定，他雙手環抱大樹，左腿接著右腿，攀住樹根，不斷向上攀爬著，一步一步。
這樹高不見頂，直插雲上。
「考驗我的道心嘛！」
蒼雲咬著牙，不斷攀爬著，他內心只有一個心思，爬到樹冠，摘取悟道果實！
蒼雲一步一步，硬抗著威壓，越到樹頂臨近處，其威壓越強，蒼雲只感到有一雙無形的大手，將他往下壓，五臟六腑都遭受著不可明說的痛苦，但是蒼雲絕不放手，他死死地抱住大樹，一毫一厘的緩緩向上蠕動著，每一步都承受著撕心裂肺的折磨。
不知過去了多久，或者，這片旋渦空間中，沒有時間概念……
蒼雲終於觸摸到那顆如拳頭大小的悟道果實，其散發的無窮靈氣被蒼雲盡皆吸收。
蒼雲閉上雙眼，感受著悟道果的滋味，數息之間，他似有所悟，渾身散發著源源不斷的靈氣。
「這果實的力量，足以使我踏上九重天！」
蒼雲雙眼閃爍著堅毅之色，他朝天穹而去，整個人如同一把利劍，刺向蒼穹，以勢不可擋之恣，踏在了第一重天的階梯之上。
「你來了……」
熟悉的聲音響起，第一重天之上，赫然站著青袍老者，他此刻看著蒼雲，滿眼欣慰。
「師尊……」蒼雲也朝老者望去。
「抬頭看……當你踏上第九重天，就代表你真正的悟道，屆時，你才能真正擁有與『天道』一戰的實力……」青袍老者朝天一指。
蒼雲望去，那天穹之上，第九重天，彷彿近在咫尺，又如隔天塹。無法靠近，就連一絲氣息也無法散去。
「為師……為你探路……你的道，由為師先來替你走一遭！」
青袍老者深深地望著蒼雲，臉上滿是慈祥的笑容，他旋即轉身，身子一晃，化
為一道神芒朝天穹而去。
蒼雲望著青袍老者離去的背影，前世記憶又近在眼前那一幕幕相依為伴的日子……那給予自己輪迴，給予自己新生的時刻……
永世難忘！
「師尊！」蒼雲朝天大喝一聲，淚如雨下。
老者身影如一道劍芒，不斷的衝擊著天穹，一路轟鳴聲，第二層，第三層，第四層……直至第八層。
老者身影沒有停頓，再次自第八層天直衝而上！
轟！
一陣驚天動地的巨響，霎時間自天穹響徹，整個旋渦都氣流涌動起來，不停晃動著。
老者身子一個踉蹌，突然後退幾步，發出幾聲不甘的苦笑。
停留在第八層天，無法再進一步！
「我的道……還是不行嗎……那麼，由我自己來證吧！」蒼雲眼眸中閃過堅定之色，他絕不甘心，只差一步！
說罷，蒼雲化作一道虹光，一層一層不斷衝擊著。
數息之間，他邁向第八層，轟鳴之聲驟然響起，不斷回蕩於天穹之中……
蒼雲欲再往上衝擊，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強行阻礙，令其無法再前進半步。
「怎麼會？我的道？真的錯了嗎？」蒼雲悵然若失，滿眼的不可置信。
他無法接受這一切。
而一旁的青袍老者望著蒼雲，突然大笑起來，又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原來如此！『天道』這就是你的手段嗎……你封鎖住第九重天，讓其永遠無法證道！」
蒼雲聞言，如遭晴天霹靂。
原來，並非是他的道是錯了，而是第九重天被『天道』封印，無法登頂。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阻止！」老者笑意更加癲狂，他朝天怒吼：「你是錯的，視六界生靈如芻狗，你以為你可以隨意踐踏！我偏要改變這一切！」
隨後青袍老者一雙清明的眼眸，落在蒼雲的身上。
「徒兒，便用我的死，來破解封印！」
說罷，老者燃燒自身的道，向天穹發出最後的衝擊，他渾身散發無窮的光芒，貫穿整個天地，將第九重天直直的洞穿一條道路。
「你的道！是對的，因為你是我唯一的弟子，哪怕是錯的，我也會讓你悟道！」老者傳出最後一道聲音，便隨著一聲轟鳴，徹底消逝在虛無旋渦之中，只留下那已被洞穿的第九重天。
「師尊！」蒼雲的眼中，再一次落下淚來。
散了自己道，替蒼雲消除所有阻礙，這便是為了蒼雲付出一切的青袍老者。
蒼雲的雙眼，不停的落下眼淚。
此刻，他怒火朝天，他霍然起身，化作劍芒，沖向第九重天！
他感受著道之本源，這一刻，真正無窮無盡的力量環繞在蒼雲身上，這一刻，他的肉身，他的魂魄都已然成道！
他已然掌握了時間與空間的法則！
他終於擁有了與『天道』一戰的實力！
蒼雲一雙寒眸中，雜夾著無數的情緒。
此刻的他，不僅僅是復活凝兒，也為了完成師尊的遺願，使六界不再遭受輪迴之苦。
他即將與『天道』進行最終一戰！
這一戰，關係到六界覆滅與存亡！